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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花妖 ...


  •   “小心!”

      逄兴文喊出这声的时候,台上比武的古逸涛正打算挽个剑花出去,却突然全身一紧,像是被藤蔓之类的东西牢牢地捆住了,密布的尖刺瞬间刺入全身的肌肤,麻痹席卷而来,手中长剑再也无法握住,笔直地落到了地上,这还不算,紧接着又被往前推了一个趔趄,眼看着禾扬的剑刃朝着左边胸口的位置径直刺了过来,他倒吸一口凉气,却是无从闪避。那边大师兄一脸惊恐,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急忙回撤力道,偏移剑锋,然而心脏的位置已经被划开了一道狰狞的大口子,鲜血自胸膛飞溅而出,他煞白着一张小脸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后来,他听到了凌厉的掌风擦着耳畔往前推进的声音,又被人轻轻一拉,落在了一个暖洋洋的怀抱里,他不用睁眼就能知道此人是谁,更别说后头还跟着沈炎咋咋呼呼的惊叫了。

      “你这大师兄怎么回事,跟同门师弟比武,竟然拿剑往人胸口上戳?胜之不武吧!”

      逄兴文与火爆脾气的沈炎不同,招呼候场医师过来的时候,声音还是冷的:“有劳大夫。”

      古逸涛大半个身子靠在他的怀里,却是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被强压下去的急切。

      他有点想笑,就是伤口太疼了,提一下嘴角都拉扯得厉害,结果搞成了一副龇牙咧嘴的鬼样子,难看死了。

      逄兴文僵着脸当人肉靠椅,但是紧紧握着他的掌心,好像生怕一不留神人就偷偷跑了。

      大夫下手不轻,古逸涛疼得晕头转向却不忘记去回握他的手:不要担心,我一直都在呀!

      逄兴文感受到了手心微弱的力量,面色稍霁,垂下眼帘仔细看他,挺英俊的一张脸,就是看起来有些委屈。

      完蛋,不好哄了。

      方才出掌的正是三长老,他满脸严肃,大声喝道:“何方女妖,敢暗算我重华门弟子?”

      淼淼师姐站在距离父亲不远的地方,很明显,此刻的她非常紧张,也很想冲上前来看上一眼,只是因为古板守旧的父亲也在,她再着急,也实在不好闭着眼往一群男人堆里扎。

      三长老大喝之后,一二八芳龄的清丽女子凭空出现,她眉眼如画,手臂和脚腕处尽数缠绕着植物枝蔓,却是为掌风所伤,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擦着唇边血痕,面色无比苍白:“你这人真没礼貌,我是小渠,才不叫做什么女妖!打架赢了就好,暗算怎么啦,谁让他欺负……”

      等等,这女妖在说什么?

      淼淼睁大了眼睛,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有些事情,她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多想。

      可是,一把插入胸膛的利剑打断了那女子的讲话,她艰难回头,满眼不可置信:“你……”

      动手的正是禾扬,他长身玉立,面无表情地说:“你害我刺伤师弟,此仇如何不报?”

      女妖伤重,顿时现出了原形,是一株雪白的月季花。

      鲜研的红色血滴浇在白嫩嫩的花瓣上,散发着一种妖冶而又颓唐的美感。

      她匍匐倒地,周身的藤蔓如同四射的网络一般迅速铺开,应是想要尽快逃离此地。

      见此情形,全场一片哗然。

      淼淼惊愕地用帕子捂住了嘴,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了她所了解到的,她所为之动心的……最爱到后山看花的大师兄,轻轻抚过鲜花上的露珠就会笑得温柔如水大师兄,每次接过她的鲜花都会先是迷惘而后柔声道谢的大师兄……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尾即将被溺死的鱼,脚下即是深渊,却无法阻挡正在缓缓下坠的身体。

      三长老动作迅敏,只见他飞快地扔出了一张玄黄色的符咒,而后冷声道:“妖孽,吾岂能容汝继续害人?”

      那符咒上附有特殊灵力,一道强光笼罩而下,将花妖困住,然后只听得一声哀婉凄厉的悲鸣,这名自称小渠的女妖没来得及再说一句话,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师父!”禾扬大喊一声,踉跄着往前挪动了一寸,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又悄悄退了回去,仍然身姿笔挺地站在原地,只是脸色看起来比受伤倒在地上的古逸涛还要白上几分。

      当然,某个前襟被染得通红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握着逄兴文的手一下子收得更紧了。

      似乎正在努力地压抑着什么——以这方面而言,同他那大师兄的状态还颇为相似。

      逄兴文不动声色地把他再往怀里带了一些,面上却依然冻着一张冷冰冰的脸,除了医师之外,对谁都没个好脸色,包括走近过来试图分担重量的沈炎。

      “你要真是闲得慌,去帮大夫提药箱好了。”

      沈炎无语,我可是富商家的公子,怎么就沦落成听候发落的小厮啦!?

      只是古逸涛那副冷汗涔涔血染长衫又哆哆嗦嗦蜷成一团的样子着实可怜,他咬咬牙安慰自己,不要同一个大型抱枕计较太多,活儿总要有人干,拿药箱就拿药箱吧,哼!

      掌门翩然赶到比武台上,慢悠悠地宣布道:“既有旁人插手,此局不算,来年再战吧。”

      二师兄刘铄跟在他师傅掌门后头,看逄兴文护得紧,沈炎也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凑到古逸涛那边去自讨没趣了,只是在几人离开之前,以明明不大却是能被全场听到的声音幽幽提醒道:“师弟记得小心一些,可千万不要再遭了小人的暗算!”

      古逸涛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一动不动,也没有搭腔。

      逄兴文一开口就没什么好气:“贵派可得小心,再让此等卑鄙小人混进来,就太糟糕了!”

      沈炎天不怕地不怕,冲得比他更猛:“得了吧,也不瞧瞧管事的到底是人是鬼……”

      这些话一句比一句来得诛心,古逸涛不好再装死了,拿出气若游丝的力气轻飘飘地吐出了几个字:“好疼啊,我想回屋……”

      逄兴文问过医师,得到允许之后,随即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古逸涛脑袋一歪,特别应景地昏了过去。

      但是离得近些你就会发现,这家伙从耳尖到耳根全部变得红艳艳的,那叫一个滴血。

      比武台上的禾扬死死盯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发白的手指狠狠地抠进掌中剑柄的纹路之中,似乎只有清晰入骨的疼痛才能控制住不再继续颤抖,待人走得远了,他一撩衣袍,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都是我的错,请掌门责罚!”

      掌门气定神闲地看了他一眼,问:“既然不是故意为之,你又何错之有?”

      禾扬握着拳头咬了咬牙,异常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单音节:“嗯”。

      三长老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去,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肩膀,“女妖已除,愿意自省,反求诸己是好事,但无需把所有担子都揽在身上。”然后他又扭头看向二师兄刘铄:“门派事务繁杂,铄儿,近些日子,你多替禾扬分担一些,至于你……”他在自己带了二十多年的弟子肩膀上用力按了一下,把人拉了起来,“好好准备一下,与小女淼淼择日成亲吧。”

      “师父……”

      “父亲……”

      两个嗫嗫无语的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各自重重地点了点头:“是!”

      刘铄是个特别能闹腾的,立马带头起哄道:“如此……恭喜师兄师妹了!”

      掌门感慨道:“一天天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么快就要成家立室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三长老将手拢回了袖子里:“重华门人才辈出,欣欣向荣,多亏掌门领导有方啊!”

      掌门摸了摸胡须:“你这样讲,我得备上一份大礼才是。”

      刘铄也说:“还有我,还有我,待到百年好合的喜宴,定是要与大师兄一醉方休!”

      一众围观弟子和吃瓜群众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拍手称贺。

      至于逄兴文和沈炎……他们走得远了,心思亦不在此处,对此当然没有什么反应。

      当然,这不重要。

      一片欢乐的海洋里,他们只是几朵不愿随之起舞的小小浪花而已,装作看不到就好了。

      就这样,即将到来的盛大婚礼用它热烈而又喜庆的正红色淡漠了比武场上飞溅散落的鲜血,又或者,两者本是一家,红与血,血与红,聚在一块儿,很快就分不出彼此,慢慢勾勒进布帛与丝线当中,一点一点地绕成了精致的喜帕和朦胧的帷帐,美得夺人心魄,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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