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许》翛苒

8、八秦

　　客人大多挑晚上来我们花月楼，可是这位贵客却是下午来的，我们姑娘们乌泱泱地跪了一地，按着沈妈妈的叮嘱没人敢抬头一睹贵客面容。
　　这位贵客带来了好多人，侍卫们把守在顶上两层楼，五步便有一人，缀在队末的那人没有跟着上楼，而是指挥着其他人把一些箱子搬到指定房间。
　　我们是在那些人完全上楼后才起身的。起身后，沈妈妈便让我们回各自的房间为晚上的盛宴做准备，自己沿着台阶慢慢地爬上去，我瞧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顶楼。
　　我总觉得沈妈妈状态不对，可我除了担心也没有别的选择。
　　我叹了口气，回了房间。
　　结合梦中的音乐，我觉得十有八九今晚便是梦境发生的时间，所以我不仅要准备晚上的曲目，还要想救他的办法。
　　我正想着，突然听见有人在敲我的房门，我有些疑惑地开了门，门外是一位极年轻的男子，很清秀。
　　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来找我做什么，只能等着他开口。
　　他一见我便开始脸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我便只能先开口问他：“公子，您寻奴家是为了什么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我行了一礼：“我是这次随行的医官季书藜，素闻许娘子善乐，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听您一曲？”
　　原来是为了听曲的啊，我将他让进来：“多谢季大人夸奖，您想听什么曲子？”
　　他走进来，仍让门开着。
　　“听闻许娘子在今年的开业礼上曾得秦世子一曲，许娘子能否弹那首？”他在桌旁坐下，目光囧囧地看着我。
　　“自然可以。”我替他倒了杯茶，取出琴给他弹了那首曲子。他听得极为认真，连我弹完了也没回神。
　　我不愿打扰他的雅兴，便在一旁坐着。
　　风从打开的窗子吹进来，我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味，竟同梦中的香味重合了。可惜我想再确认一下的时候，风停了，我只能缩回正打算伸出去的头，等他从陶醉中醒过来。
　　“好曲，好技艺！”他忽然爆发出两声喝彩，把我吓了一跳。
　　他见我看过去，红着脸微微低头：“让姑娘见笑了，我虽学医，却是琴痴，若非实在没有天赋，早就弃医学琴去了。”
　　“无妨，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身上的香味是出生就有的吗？”
　　“不是，是这个香囊，我姐姐配的，我从小用到大。”他摘下腰间的香囊递给我，“若许娘子要，我可以给你一个新的。”
　　我接过，凑近闻了闻，确实是梦中的香味，可谓是真凑巧。
　　“多谢。”
　　我忽然想起他提到的身份，便装作好奇地问他：“你是医者？那你可否解毒？”
　　“姑娘中毒了？”他瞬间紧张起来。
　　我连忙解释：“不是我，是我的......朋友，他可能中毒了，我想确认一下。”
　　他明显松了口气：“那他现在在何处？”
　　我心中一喜：“这几天晚上他会来找我，到时候我便来寻你可好？”
　　“如果你找得到我，就直接来找我，若夜深......”他顿了顿，“那这样吧，我把这枚玉佩给你，他来了你就把他交给随便一位护卫，就说是找我就好。”
　　“谢谢你。”解决了中毒这件事，我心里轻松很多，也对季大人充满了感激，想着他爱琴，便主动给他弹了我最拿手的曲子。
　　他如痴如醉，看得我是哭笑不得，琴痴真名不虚传，从未有人在我面前如此......过。
　　他听完，便告辞去厨房检查吃食了。我也得空练了几遍晚上要弹的曲目。
　　到了晚上，我们粗粗吃了些东西，便开始打扮，几乎每个人都是盛装出席，极力展现自己的美。
　　包括沈妈妈。她换上了她做花魁时最好看的衣裳，还画上了妆，听说今晚还要上台跳舞，宴会结束后还要陪这位贵客。
　　我开始好奇他的身份了。
　　我的心思先按下不表，宴会开始，我们几个顶尖的先合作了一曲《桃花遥》，然后便是各类表演，我的独奏放在中间，我弹完便向沈妈妈请了假，下了楼。
　　回到自己房间，我听到了呼吸声，一颗心尘埃落定。我上前轻轻掀开床帏，借着刚点亮的烛火，我看清了他的脸。
　　确实是秦至无疑。他此刻已陷入了昏迷，对于烛光和我的声音一点反应也没有。我便赶紧上楼去寻季大人。
　　季大人把他的箱子带了下来，我把床帏竖起，帮着他把秦至放平，然后便听着他的指挥做事。
　　他把完脉，又做了几个检查，面色越来越沉，随后，他起身去了外面，我不知道他去做了些什么，只是当他回到房间后不久，便有人送来了一些药材。
　　他问我秦至伤在何处，我告诉他我只知道他心口上方曾中过毒针，他想了想，让我背过身把其中一株草药搅碎成糊状，然后帮他敷在伤处。
　　我按着他的吩咐把草药捣成了糊状，转身发现他已经把秦至的上衣出去了，正凑在伤处观察。
　　之前的触感又浮了出来，我此刻受到的冲击不比上次小，这可是我第一次看见......秦至的身体。
　　我深吸一口气，在季大人的目光下走近，开始敷药。
　　这个过程是令人既煎熬又喜悦的。
　　敷完，季大人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便让我把药擦去，然后拿来针包为他医治。
　　一直忙到宴会结束，季大人才松了口气。他扶着腰站起，让我先去桌子上趴一会儿，他要等一段时间把针拔下，后半夜秦至便交给我，他则趴着睡一会儿。
　　看着我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我就按着他说的，趴着睡着了。
　　他叫醒我时，已经是三更天了。我移到了床边，靠着柱子看躺着的秦至。
　　他出了好多汗，我怕他着凉，便用干净的帕子擦去他脸上的汗珠。
　　他似坠入了一个噩梦，睡得极其不安稳，两条剑眉锁得紧紧的。我便挪到床头，用手轻轻地按摩他的头，想为他减轻一点痛苦。
　　许是这法子真的有用，他接下来睡得便安稳很多。
　　我怕我一旦停止按摩他又睡不安稳，便一直替他按着，到天亮手臂几乎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