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集》沉水为墨

8、第 8 章

　　“这是一段被我捡到的故事，我通过自身的特性观看了这个故事。并将他记录了下来。”
　　《风景与你》
　　叙述人:何墨
　　记录人:陈舍
　　很平常的一天，我和往日一样打算去看日出。但这一次不同我打算去海边，我家离海不是很远，打车很快就到了。

　　平时我都是在我家顶楼看得，不过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观景点，因为层数不高难免会有楼与楼之间的遮挡。

　　说实在的，我很喜欢看日出日落这一类的风景。因为能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每一次看日出和日落心里总会思绪万千但又无法描述，不可言语，却十分惬意。

　　来到路边，等了一段时间也是打到了车。司机是看上去是一个中年男子，嘴里叼着根烟不过看到我上车后就把烟给熄了。

　　我跟他说去海边，他一脸震惊地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满脸疑惑。我都猜到他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去看日出，不是别的，您不要想太多。”我笑着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啊！”司机尴尬地笑了下，“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会利用闲暇时间了。不像我们就只会喝喝酒，打打牌，玩手机之类的”说着司机笑了一下，“都是一些无聊的事情。”

　　“但至少您能认识到这件事情。”我想了想说。

　　“不止我一个人认识到了这件事，其实很多人都认识到了。”司机顿了顿，像是在思考。

　　良久，他开口说话。

　　“或许我们就是这样，明知自己身处混沌，确也心甘情愿地陷得更深。”

　　我很能想象这句话会是一个中年大叔司机说出来的话，或许是因为刻板映像，也或许是因为我从未想过他们能说出这样的话。

　　不巧，路上每过一个路口都是红灯。

　　但我不急，因为慢点也不错。看看街上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天空慢慢变得苍白，云朵也渐渐显出色彩。

　　绿灯亮了，我无意识地看向窗外。过了这一个路口我就能看见心心念念的海边日出了，不过这一看，让我觉得——海边看日出，是个不错的决定了。

　　因为我看到了初生的圆日将自己的光亮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水面倒映着飞过的鸟群，游轮缓缓划破平静的水面。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一副画面，仅仅打心底觉得，很好看很美。我不是个文艺的人，也不是中文系的大学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一个喜欢看风景的打工人。

　　猛然间，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司机师傅会说出那样的话了。因为他是司机，每天见得人很多，见得事也很多。自然在某些事情会有自己独到的看法，哪怕是片面性的。

　　到了海边，我将视线挪回车里。

　　笑着对司机师傅说了一声:“日出是我们俩一起看到的，很幸运，今天肯定是美好的一天！”

　　司机师傅愣了会笑笑，开口小声说了句:“是啊，今天肯定是美好的一天。”

　　我付钱下了车，小跑到海边。

　　虽然隔着鞋子，但是沙子的松软我还是能感受到的。有风吹过，有点应景。

　　我看着太阳缓缓升起，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只知道当我觉得回家，准备去马路上打车的时候。

　　回头看见司机从车里出来，嘴里叼着根烟，眼睛正看着早已升起的太阳，或许他发现了自己普普通通，忙忙碌碌的人生中的一缕阳光。

　　我悄悄的来到他的身旁，倚在车门上。

　　他的眼睛好似有光在流转，璀璨如星河一般。司机人长得不错，五官标志有棱有角，男子气概十足。有种说不出的成熟男人的魅力，第一次觉得大叔也可以这么帅。

　　我不知出于何种心情，突然有了想拍下来的想法。这是不对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手比脑子快，反应过来，我已经把照给拍了。

　　“额，抱歉！”他听见声音转过头看向我，我感觉我耳朵红了，连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手比脑子快而已！”

　　“没事没事。”司机挠挠头，然后上车，“我送你回去吧。”

　　“嗯，好。谢谢了。”我尴尬地上了车一路上，我们俩都没说话。可能是互相感到尴尬吧。

　　“到了，注意安全。”车停了，司机对我说了声。

　　我扫码付了钱，下车往家里走。

　　走到一半，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我停住脚急忙拿出手机，点开相册，这里翻翻那里翻翻。

　　相册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这也直接确定了我没有在海边把日出给拍下来。

　　“我去，我真的服了！”我气得直跺脚，“何墨，你真是个人才！”我恨不得给自己俩耳光。

　　没有办法，我只能颓废地回到家中睡个回笼觉。起床后吃个泡面，看看番剧，听听歌杂七杂八的些事，以此来渡过我这毫无意义的一个假期。还有睡觉，睡到下午两点起来。接着发呆，像个白痴一样。

　　靠这些自然没法度过无所事事的一天，所以我打算拿起画笔画画。

　　我不是一个文艺的人，就很先前说的一样，只是一个打工人。仅此而已。我的画技也是很差很差，即使很用心地去画，也是看不出一点点照片的影子。

　　不过，反正也只是消遣，无所谓的。

　　时间在画笔的描绘下流失殆尽，在上色的途中加紧脚步。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了，这个时候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来。

　　一碗泡面可以解决我所有的饥饿，也可以让我感受到时间的一丝丝充足。

　　难得的假期就被我给混过去了，第二天便是一如往常的早起，上班，加班，下班，吃饭，睡觉.......周而复始没有一点点的新意。

　　我忘了是什么时候了，反正那天老板让我们加班，不加还有扣工资。我自然是心里有怨的，但没办法，谁让我是个打工的呢？

　　上司说什么你听就对了，做就完事了，做的好说不定还有奖金了？

　　我的工作完成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同事让我陪他一起去撸串，我没去。因为很累，现在只想去睡个好觉。

　　路上车很少，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有看到一辆车子。

　　等着等着，我看见一个很熟悉的车牌号出现在我眼前。

　　“走吗？”是个那个司机送我去海边的司机。

　　“好巧了。”我笑笑然后上车告诉了他地址。

　　途中他试图向我搭话，但我实在是太困了就含糊地答了几句。他或许是看出来了，之后一直没有说话。

　　有一说一他的车开得真的很有水准，很稳以至于我睡得很香，途中没有醒来一次。

　　他说看我很累的样子所以在到家的时候让我睡了30分钟，他说可以先回家，钱的话加个微信可以明天给都行。

　　这我怎么好意思了。

　　但是当我拿出手机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主意是真的不错，华为手机，死亡30秒。整挺好，给我人当时的瞌睡都没了。

　　没办法我只好把我的手机号给他，跟他说上楼充个电就把钱转给他。

　　他答应了，我道了声谢谢接着下车一路晃晃悠悠的走进了电梯，上了楼，到了家。

　　第一件事自然是给手机充电，毕竟答应了人家司机说什么充好电就给钱，不能言而无信也不能占这点小便宜。

　　手机充电的时间里，我走到阳台看了眼楼下。司机还在没有走，黑色的车子像个数码方块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电充好了，我也是按照约定把钱转了过去。

　　我又去阳台看了眼，车子还是没走。我有点好奇，想问一下，但理智告诉别这样做。

　　在我纠结要不要问一下的时候他给我发了消息。

　　平凡人生:[我刚接了个单，从北江这边到南茫，位置刚改在你家这个小区。]

　　平凡人生:[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反正时间也快到了。]

　　默:[好的，知道了。]

　　过了会我有拿起了手机，因为我想到一个比较重要的事情。

　　默:[所以大叔你是怎么看到我在看你的？]

　　平凡人生:[整栋楼就你一家亮着灯，阳台正对着楼下，抬头就能看见。]

　　默:[嗦嘎，那大叔你休息一会，我先去睡了。]

　　平凡人生:[嗯，晚安。]

　　平凡人生:[还有别叫我大叔，我年纪不大吧。]

　　平凡人生:[你要是实在想叫的话叫我任叔得了。]

　　最后的几段话我没有看到，是在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才看到的，然后我就给他改了备注。走到窗边往昨天的方向看，空无一物。

　　我看了眼时间还早，洗漱一下，接着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走路去上班时间也差不多。

　　只能说今天又是一个平凡的一天，上班，摸鱼干正事。值得一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某种诅咒，每当我摸鱼的时候老板就会过来，可我认认真真的工作的时候他硬是看都看不一眼。

　　我的手机振了一下，有人给我发了消息。

　　任叔:[你还有多久下班？]

　　我本来只是想看一眼就放下的，但他都问了，我也不好意思不回的，只能悄咪咪的回了个信息，然后把手机放在一边，敲起了键盘。

　　默:[还早了，本公司最大的特色就是拖工资常加班。]

　　任叔:[好，我在楼下等你。]

　　楼...下？

　　这条信息一发出来我就觉得有种奇奇怪怪的幸运，我似乎得到了一个“御用司机”。

　　当然，我也不能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该客气的还是要客气一下的。

　　默:[不用，不用，你先走吧。我下班的时候应该还是能搭到车的。]

　　任叔:[嗯。]

　　他就发了这么一个字，之后就没有消息了，我以为他一直在楼下等着。

　　结果我一下楼，发现.....他还真的走了！

　　没办法，要怨只能怨我自己。怎么没有想到他是这么耿直的一个人呢？说不用就不用。

　　我站在路边看着川流不息的马路，和身后一而过的几对情侣。

　　很有趣。

　　没车载我，我也没对象陪我。

　　我已经感觉上天在暗示我些什么了。

　　你看看这个人，多孤寡！

　　我叹了口气，准备步行回家。很巧的是，有车按了下喇叭，我带着一丝丝的期待望过去——

　　很好，堵车了。

　　最后，我步行回得家。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把公司旁边的房子给租下来一间了。

　　真的很累！

　　任叔:[还没下班吗？]

　　默:[？]

　　任叔:[？]

　　他短短的一句话让我笨拙的大脑进行了一波久违的思考，他，似乎还没从公司楼下离开。

　　那我为什么没看到他车？

　　任叔:[我刚刚去买了点吃的，想着给你也买一点就耽搁了些时间。]

　　任叔:[还是说，我给自己多买了一份？]

　　默:[嘿嘿。]

　　任叔:[行吧，看来我今晚晚饭也是有着落咯！]

　　默:[抱歉抱歉，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任叔:[没事，也有我的原因在里面。]

　　这为我们的以后打下了基础，也为我们的关系打开了一扇大门。

　　从这以后，我们之间的消息来往也频繁了起来。虽然都是他在问，也就那老三样“几点下班？”“吃什么？”“需要我来接你吗？”

　　如我之前讲述的一样，我真的得到了一个御用司机。任叔每一次载我都说不要钱，但我自然不可能这么办，他上一次发给我的收款码我还没删了。

　　时间过得更快，就像他的车子一样飞驰，载着我看过许多生活中平凡却又铭心的景色。

　　春节到了，他自然要回家过年，而我则是待在北江这边继续工作。大多的原因是因为疫情，我没法回家，还有部分原因是——没人欢迎搜回家。

　　我有个哥哥，他学习很好，工资自然也高。母亲常常在别人面前提起他，相反，我则成了个负面角色。

　　“你家小孩可不要学我家那个二儿子啊！”

　　“高中的时候不好好学习，净想着玩，这不没考上一个好大学，现在成了给别人打工的！”

　　母亲对我是责骂，对哥哥则是夸赞。别人问起，说的第一个也是哥哥的好。

　　就好像，我，不应该出现一样。

　　母亲说我高中的时候整天想着玩，那是她的理解。

　　高中的时候，家里出了变故，父亲得了病需要一大笔手术费。哥哥因此成了工作狂，也很快得到了他上司的赏识，升了官。

　　一般的，这种情况发生在了一个不是很富裕的家庭就会出现两种情况——读书的拼命读书，而后考上没一所流弊的大学；工作的拼命工作，然后成了老总。

　　我是前者，哥哥是后者。

　　但，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我并没有考上一所流弊的大学。

　　那段时间，我给所有人展现出来的都是认真勤奋。确实也是这样。

　　我破天荒的拼命刷题，看书熬起了夜。也为数学课做起了笔记，下课问起了老师。

　　但每次成绩下来都没有改变。
　　“你真的有在好学习吗？”

　　“怕不是在熬夜玩手机，被发现了的时候才装装样子吧？”

　　“你不就不能学学你哥吗？啊？”

　　不难看出，母亲对我的不信任。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成就成了检验努力的唯一办法。有的人生来就是如此，即使再努力，再拼命，换来的却是一如平常的成就。

　　我无所谓了，反正我问心无愧。我没有装，而是认认真真，真真正正的在熬夜学习。

　　我无法改变他人的想法，因为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除非你把那块板子挪走，不然钉子不可能落下来。

　　我很庆幸有任叔在，他看到了我的每一份努力，不是因为我做出了什么出色的成绩。而是每一次凌晨他向我发消息询问我行程时我的秒回，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第一句话则是「快睡觉，别熬夜赶工程。」，而不是「你又在熬夜玩手机？那对身体不好」。

　　以及每当我抱着鼓起的文件包走出公司楼的时候，他的第一句话是「辛苦了，下班了还要继续努力了」，而不是「你看那个人好装啊！不就是为了让老板看见吗？这么努力怎么不见他有成效了？」。

　　这或许和我自己的经历有关，也或许和我的人生阅历有关，我仅仅觉得——任叔，是个好人，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人。

　　喜欢这样一个很好的人，我觉得得抓紧机会，不然就不是我的了。

　　我和他说了这件事，当然是借酒壮胆，一不小心说出口的。

　　“怎么不可以了？”他笑笑拿过我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你那么努力有上进心，我求着别人给都指不定能要到。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了？”

　　“谢谢你，有你....真好！”

　　常说酒壮怂人胆，还真是，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直接上去一个吻，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酒吧里人声鼎沸，而我却只听见了两颗相互吸引的心在疯狂的跳动着，或是喜悦或是紧张。没人清楚它的源头，但这种感觉可以延伸至今后的所有。

　　任叔:[小墨，什么时候下班？]

　　默:[快了，还有一个小时。]

　　任叔:[那应该来得及。]

　　对方撤回了一条信息。

　　任叔:[好。]

　　他撤回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我根本没看见。

　　默:[说！你刚刚又给那个小妹妹发消息了？]

　　默:[doge]

　　任叔:[图片]

　　任叔:[放心，我是有主的人。]

　　一张他的微信截图，只有四个人，他爸，他妈，他，还有我。其中我和他爸妈聊天置顶，而他自己则是在下方。

　　这不得让我对自己方才的行为表示唾弃，这么真诚的一个男人，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了？

　　何墨你真不是个东西！

　　默:[只是一个小玩笑啦，你，我还是百分百信得过的！]

　　任叔:[没事。]

　　任叔:[一张截图以表真心。]

　　默:[嗯，比心！]

　　任叔:[图片]

　　任叔:[比心。]

　　那张图片上，只有他骨节分明手必出的心和方向盘。

　　我放下手机，专心沉迷于工作之中。养家糊口什么的，我还真没想过，我只想平平淡淡就好了。

　　不过现在，我觉得平平淡淡好像满足不了我了。

　　春节前后北江天气变化无常，这边时常下雪，一下公司楼就能看见被裹上被子的树。唯独看不见布满雪花的车，而是一辆干干净净的车。

　　按道理来讲，任叔往往会提前半小时来接我下班。半小时，好像也能给车子铺上毯子吧？

　　“诶嘿，”我上了车，先抱住他，在他的脸上蹭了蹭，“吃饭了吗？”

　　“差不多吧。”他笑笑然后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

　　“稍等，我接个电话。”

　　车子还没启动，任叔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在手机屏幕一滑，而后放到耳边，他用余光看了我一眼。

　　电话那头说什么我听不大清，隐隐约约听见一句

　　“什么人啊，让你连饭都没吃完就去接。还从南茫跑道北江那边，怕你不是你对象吧？”

　　“妈，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他将一只手虚握成拳而后置于唇边，眼神有些不自然地看了我一眼。

　　我也看了他一眼，他的耳后微微泛红。

　　“行，不打扰你们小俩口了！”

　　“刚刚......那是伯母吗？”我问。

　　“啊，对。”他回答，似乎并未想到我问询问这件事情。

　　“那.....我们去见见？”我提议，“可以吗？”

　　他微微发愣，而后看向窗外，深吸一口气:“走吧，去见家长。”

　　“嗯。”

　　路上，我一直在看着窗外，因为心里有点紧张。

　　我先是看到了两位要好的朋友，接着车子前进，是一对相爱的情侣，再接着是一对有了孩子的夫妇，最后是一对相伴而行的老年人。

　　我想，这就是我和他的路吧。或许这也是时间给我的暗示了？

　　暗示我们，会沿着名为「时间」的车辆走过自己短暂，却有值得回忆的一生。

　　即使没有孩子作为情感的纽带，但这不影响。因为我爱他，他也爱我，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有的时候，爱着一个也爱你的人胜过世上所有。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很庆幸那天我去了海边，也很庆幸我拍了那张照片。如果没有那个举动，那么我和他的以后都在不复存在。

　　有的时候，缘分，真的真的很难得。所以，我很幸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