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一直停留》十清杳

9、一四年秋

　　就如方吟潇所说，江徐行永远不会讨厌叶笙。
　　哪怕在已经明确拒绝过叶笙后，叶笙还是义无反顾的跟着他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对叶笙感到烦躁。

　　他有意无意的保持着距离，时时刻刻提醒着叶笙他们是朋友。

　　叶笙对他的表示欣然接受，哪怕是朋友，她也愿意就以这样的身份陪在小江同志身边。

　　一四年开头的冬天，这座城市飘雪了。

　　看着漫天飘下来的雪花，叶笙忍不住的激动，手里揣着一个暖手袋就往江徐行家跑去。
　　来开门的不是江徐行，是江妈妈。
　　她见是叶笙，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笙笙来啦？”

　　“江妈妈，冬至快乐。”

　　江母一边迎着叶笙往里走，一边替她拂去落在发丝上的雪花：“冬至快乐，今天中午留我这吧？阿姨给你们做饺子吃。”

　　“好啊。”一进到屋，叶笙朝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她侧过头问：“江徐行呢？”

　　江母招待叶笙坐下：“阿行跟他爸爸去医院拿药了，你先坐着看会儿电视，阿姨去厨房把馅儿拿过来。”

　　叶笙在沙发上坐下，熟门熟路的在沙发缝隙中找到遥控器按下电视开关。
　　来这太多次，她对江徐行这快跟家里一样熟悉了。

　　“哎江妈妈，你也看这个电视剧啊，我妈也在看。”
　　“这不就是你妈推荐给我的嘛！”
　　“那好看嘛？”
　　“挺好看的，就是够狗血的。”

　　叶笙帮着江母包饺子，两人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说到电视剧的剧情，江母忍不住笑了下：“看到电视里的这娃娃亲啊，我突然想到我在阿行刚出生的时候赶潮流也给他搞了一个呢。”

　　听到江徐行的名字，叶笙的耳朵一下竖了起来。
　　“什么？”

　　“哎，就是跟潇潇，年轻的时候我跟潇潇妈玩的好，当年也差不多时间怀的孕，就想着，要是生了一儿一女就给他们定个娃娃亲。当时我门管这叫什么？”江母笑着比了个动作，“奥对，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江徐行跟方吟潇有娃娃亲？
　　叶笙吃瓜吃懵了。

　　江母说：“所以当时给他俩取名的时候就想到搞一块儿去了，那时候想名字啊，真是愁了很多天。后面偶然看到那句诗，就‘何妨吟啸且徐行’那句，我跟潇潇妈都觉得挺好的，当天就把俩娃名字定下来了。”
　　江母笑道：“没想到这俩孩子越处越成了好朋友，丝毫没有那方面的想法。现在潇潇那孩子也有喜欢的人了，也不知道阿行有没有。”

　　“......”

　　聊到中午饭点，江徐行总算是跟着江父回到家。
　　叶笙跟江父打了个招呼，等江父江母都去厨房下饺子时，她才喊了声：“小江同志！”

　　江徐行侧头看了过来，额前发丝落着的几粒雪米在室温的温度下即将融化。

　　叶笙傻呵呵地对着他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冬至快乐，小江同志。”

　　江徐行笑了下，面前的女孩，在他面前永远都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冬至快乐，叶笙。”

　　—

　　所以，叶笙跟江徐行以朋友的关系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季节。
　　朋友问，她都跟江徐行表明心意了两人还玩的这么好不尴尬吗？他不会在吊着你吧？

　　叶笙直接反驳：“不会的。”
　　她太了解江徐行了，他没有这样的心思。

　　其实没有很亲密。
　　从叶笙的喜欢闹得最沸沸扬扬的那段时间，叶笙知道江徐行不懂得怎么处理跟她的关系，所以只会一味的保持距离，又怕自己做的太过惹得叶笙难受。
　　在他直接跟叶笙挑明这件事之后，江徐行已经很找到了自己该存在的位置，过于暧昧的动作和话他直接拒绝，平时跟叶笙相处也保持着距离，就只当了一个简简单单的朋友。
　　他已经在控制两人的距离，止步于朋友，不会再往前了。
　　只不过叶笙的热情和主动，总会让人以为他俩关系很亲密。

　　有时候，叶笙也觉得不该这样。但转念一想，她只想对江徐行好，没有别的想法了。
　　她光明正大的偏护江徐行，把一切好的东西都捧到江徐行面前，在叶笙那，江徐行永远是她选择的第一位。
　　她知道，他不喜欢她。

　　有一天晚自习，江徐行不在，坐班的老师也去查岗了，班上的后座的同学围在一起嬉笑聊天。
　　话题聊着聊着就不免聊到男女生之间的情愫上面，当下叶笙就当之无愧的成为了话题的中心。
　　同学调侃着她对江徐行的好，热情有分寸，像她这样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喜欢一个人在这个年纪真难得。
　　他们说她是简直就跟小太阳似的。

　　叶笙不太好意思：“瞎说。”

　　其中一男生反驳：“哎还真不是瞎说的，这都说真的。叶笙，其实你这样的女生真的挺招人喜欢的，不管是男生女生。”
　　另一男生道：“就我们而言，如果有女生这么对我，我是真的招架不住，拒绝不了啊。”

　　可是为什么呢？
　　江徐行就拒绝了。
　　他不接受叶笙对他的好，他希望叶笙能把对自己好用在自己身上。

　　叶笙想到在之前夏天的时候。
　　街边的路灯的光源处飞着飞蝇，灌木丛里直立的树夏天长满了绿叶，不少蝉鸣声从中传来。
　　那个晚上，江徐行对她说了最狠的话——
　　“对不起叶笙，我不会喜欢你的。”

　　那天具体发生什么叶笙也忘记了，关于那天的记忆她只记得那一句“我不会喜欢你的”。

　　但那句话说完之后，叶笙依旧没皮没脸的凑上江徐行身边。

　　她也挺看不起自己的。

　　—
　　一四年秋，叶笙发现了一个秘密。

　　周五放学，叶笙快步穿梭在一个个穿着一中校服的人群之中往前赶。
　　平时都是她跟在江徐行旁边一起走回家的，今天不太一样，她发烧了，请假了。
　　这个时间本该在床上好好躺着的她，突然想到今天江徐行落单了，没有她的陪伴他就得一个人走回家了。

　　一个人回家也没什么的，但不知道是不是人生病情绪就比较敏感。她一想到江徐行得一个人忍着孤单走回家，叶笙就受不了，当下就换好衣服跑到一中校门口等江徐行放学。

　　后来想想自己中学时期做的这些事简直又蠢又恋爱脑，但她永远不会觉得自己那时候做错了，因为从以前，到现在，到后来，她都舍不得让小江同志一个人走。

　　过了几个拐角，走上校后路上后周围的人总算是少了许多。
　　叶笙也一眼看到了走在前面十几米远的江徐行，她一眼就认出了江徐行书包上的钥匙挂扣，那是江妈妈买来送给她、江徐行和方吟潇的。

　　她松了口气，刚想喊江徐行的名字，突然视线一转，看到了江徐行前方不远处的方吟潇和江淮。
　　叶笙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即将脱口而出的呼喊声戛然而止。

　　她看到了方吟潇的背包上也有个挂饰，不过那不是江妈妈买的那一个，是跟旁边江淮同款的挂饰。
　　方吟潇和江淮的关系大家都知道的。
　　到了拐角，他们过了马路，走的方向跟家是正好相反的。
　　而江徐行也没有径直往家走，而是停下脚步，视线一直在方吟潇的那个方向。
　　他的眼神，似乎有一些别样的情绪。

　　那一瞬间，叶笙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直至街道另一头方吟潇和江淮的身影消失，江徐行才收回视线往家的方向走去。

　　叶笙突然想到了什么。

　　“特意带来的烟花也不上手玩一下？”
　　“她喜欢的。”
　　方吟潇喜欢烟花。

　　“江徐行，你墙上这个挂着的《定风波》干什么？是因为里面有你的名字吗？”
　　江徐行笑了下没说话。
　　诗里还有她的名字。

　　“你是想留下来继续参加运动会吗？”
　　“我不想回去。”
　　方吟潇下午有八百米。

　　“你这儿怎么有姜茶？”
　　江徐行说：“备习惯了。”
　　因为方吟潇每次来例假都不舒服。

　　“小江同志，你也把这个钥匙扣挂上啦？”
　　“嗯。”
　　那段时间方吟潇对这个钥匙扣爱不释手，甚至挂在书包上天天带着。他也想带着同款。

　　方吟潇喜欢的烟花，江徐行房间写着的《定风波》那首诗，他运动会想留下来的原因，桌子里永远准备的姜茶，同款钥匙扣，下雨天江徐行书包里多出来的一把伞......

　　叶笙突然自顾自笑了下。
　　江徐行是个爱里的胆小鬼。

　　叶笙抬起眸子，视线落在江徐行的背影。她的眼睫跟着颤了一下，原来是这样。

　　小江同志，
　　原来你跟我都不是对方故事中的主角啊。
　　我的爱而不得跟你的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