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犬乱离人》狐狸糊涂28

4、年轻人好心白搭，江掌柜难收难女

　　那名女子突然跳起身来，将马上的褡裢一把拽下，然后朝着年轻人的后背砸了过去。年轻人没有提防，待听到后面传来的风声还有前面同伴的惊呼声时，已然来不及闪躲，他只能往旁边尽量躲避了一下，可是却仍旧被狠狠的砸中了，他打了个踉跄，往前闪了一下，再起身的时候，手已经扶上了腰间，想是被砸伤了。
　　这么一来，年轻人的同伙们肯定不乐意了，就听有人喊道：“这女子真不是人，好心救他，反倒挨她一打！”又有人喊道：“是汉人女子，怪不得人家说汉人的心填不满呢，那叫啥来着，哦，对了，人心不足蛇吞象，真是该死。”后面乱成了一团，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从马队里已经蹿出几人，将女子的胳膊执住了。
　　吕在山也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这才见女子的脸上已经挨了一马鞭，抽她的正是那个什么郑亲王的世子，那人骑着马横在女子面前，马鞭兀自指着女子的鼻尖，大声斥骂道：“你也太不是东西了，那里面可是金块儿，你这一砸，我兄弟的腰子还要不要了？”说着，马鞭又抽将了上来。
　　吕在山赶忙伸手将马鞭抢过，然后挡在那女子的面前，对那世子说道：“你们兄弟的腰子重要还是人家家里的两条人命重要？”
　　那人显是不愿意跟吕在山废话，他将马向后勒了一步，然后对那女子说道：“废话！那可是我兄弟传宗接代的宝贝！你说重要不重要？不跟你多说，来人！”随着那人的呼叫声，身后又蹿出了几人，那人指着女子，然后马鞭转过来又指指吕在山，吼道：“都给我绑了！”
　　吕在山当然不会束手就擒，他刚想要作出反抗，身后的女子已然开口大骂道：“你们这些鞑子，杀人不眨眼的鞑子，你们杀吧，你们迟早会遭报应的！”
　　那个世子想是没想到女子竟然还敢大骂，他的鞭子唰的又要轮将下来，却被年轻人出言拦住了。
　　“十六哥，行了，咱们还要办正事呢。”
　　世子回头冲年轻人吼道：“你还扮菩萨呢，回头让我七叔知道他的宝贝儿子在我眼皮底下被人砸到了腰子，还不得念叨我几天？你说我还在这盛京城混不混了？”
　　年轻人笑着回答道：“您这么仗义，只怕日后会混的更好呢，行了，十六哥，没事儿，再说了，你兄弟我也是有妻有子的人了，也不怕到时候见不了祖先，咱们走吧。”
　　那世子当然不甘心，可是他也拗不过年轻人，只能狠狠的转过身在女子的脸上还有吕在山的脸上盯了一眼，然后拨马转身，嘴里仍旧嘟嘟囔囔的骂着。
　　年轻人的侍从牵过来另外一匹马，准备要扶他上马，可是被他拒绝了。他自己翻身上了马，没要人搀扶，可是吕在山看的明白，上马的时候年轻人明显吃了劲儿，没有最初时的利落。看来刚才真是砸的不轻。
　　见主人要走，方才准备要擒拿吕在山的几个人也随之撤去，执着女子的人也松了手，转身离去。
　　很快，一群人就迅速的消失在黑夜之中。
　　吕在山瞅了瞅天色，暗自叫了一声糟糕，心想，这么一耽搁，想要再出城门就晚了。他回过头看了看那位女子。
　　女子原先涂在脸上的黑墨被泪水冲刷出了一道道印痕，白皙的肤色也因此露出，看样子，应该是个极为清秀的姑娘，吕在山在心里叹了口气，哎，这乱世中，一个姑娘家要走远路本来就极为不易，更别说是一位长的漂亮的姑娘了，还不知道后面有多少事会等着她呢。吕在山心中为这位姑娘的将来叹息了一声，脸上也就呈现出了怜悯跟担忧的神色，他走到姑娘面前说道：“姑娘，别哭了，这毕竟是满人的地方，怎么能讨个公道呢，还是尽早的安葬了亲人为好。”
　　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吕在山，眼神流转处，两行清泪又顺着脸颊流落，她转过头看看地上已经逝去的亲人，然后又转过身看了一眼吕在山，忽然扑通跪倒在地，她哭着对吕在山说道：“恩人，您行行好，我愿意做奴做婢的伺候您，求您，求您，求您，帮我安葬了我娘跟我弟弟。”
　　看着姑娘那泪流满面的小可怜样儿，吕在山怎么可能不答应帮她埋葬亲人，但是他不会应承姑娘说的给他做奴做婢，出门在外，能帮一人是一人，这事让他遇到了，他原本就没想着帮个半路，帮了人，他也没想着图人家的什么回报。
　　听吕在山不愿意收她为奴，姑娘哭着继续求道：“恩公，我娘从小教我，受人恩惠当结草衔环相报，您肯帮我埋葬亲人，这份大恩，您不让我做奴来伺候您，我又怎么能还得清呢？”
　　吕在山听这个姑娘说出结草衔环这个词，他就知道，这个姑娘看样子还读了点儿书，但是这种帮人就受恩惠的事情，他吕在山说什么也做不出来。
　　姑娘苦苦哀求，可是看吕在山还是不愿意答应，倔强的脾气又一次上来了，当吕在山想要伸出手将她母亲抱起来的时候，她一把将吕在山推到一边，然后自己抢过母亲的遗体，将母亲抱在怀里，痛哭起来。
　　对这一推，吕在山丝毫没有防备，他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如此的倔强。
　　吕在山摇摇头，苦笑了一下，难道自己真的就收下这个女子？为奴，为婢？还是，吕在山瞅瞅姑娘的侧面，高鼻梁，薄嘴唇，长长的睫毛微微向上翘着，还沾着几滴晶莹。记忆中姑娘还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是个漂亮姑娘，要不然？吕在山心底突然冒出了一个男子最为本能的想法，可是他随即就把这个念头给扔到九霄云外去了。这太不道德，自己救人不是为了这个，难道今天换了一个男子，他就不救了？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吕在山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了妻子的身影，那虽不俏丽但是却极为熟悉的身影就像一个巴掌，啪的打在吕在山刚才的念头上，于是那个念头就被打得不知所踪了。
　　吕在山将那个在他看来甚是卑鄙的想法打消之后，他看姑娘的目光也就更加的坦然了。他想了想，决定这样安置这个姑娘。见姑娘还在哭泣，他怕突然出声会吓到她，于是吕在山往前走了一步，轻言轻语的对姑娘说道：“姑娘，别哭了，我也是个要行远路的人，收你在身边实在是不大方便，这样吧，你家里还有人吗？”吕在山心想，如果她还有家人，人在关外的话，他可以托关外的朋友将姑娘送去，如果姑娘的亲人还在北京，那么他就做个好人，顺路将她送回去。
　　吕在山的主意打得不错，可是却未必能行得通，只见姑娘轻轻摇头，哭泣着说道：“没了，全没了。”
　　吕在山顿时语塞，可是他随即又想出了一个法子。他说道：“那么这样吧，看天也黑了，咱们今晚还得找个住处。”他本来想让姑娘在这儿守着，他去找江掌柜的，可是话说到这儿的时候，吕在山突然改变了主意，一个姑娘家黑天半夜的在这儿，如果再遇到不良之人，那他吕在山就是罪人了，所以他改口道：“这样吧，我在这儿看着，你去骡马大街甲字号的回香饭馆，找那个江掌柜，就说是一个今天才从他店里出来的姓吕的家伙要麻烦他了。”

　　吕在山跟江掌柜的把事情安排好的时候，天已经将要放亮了。当吕在山再次进到自己白天喝酒的房间的时候，不禁哑然失笑，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了。冬天天亮的迟，并且大冷天的，人都想睡个暖被窝，所以天虽然已经麻麻亮了，可是在饭馆里住宿的人却都没有起来，不过这也好，吕在山不想惊动任何人。他不是为自己考虑，而是为那个名叫京娘的姑娘考虑，这院子里住的都是满族人，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姑娘对满族人已经是痛恨至极了，就连江掌柜的，都因为母亲是满族人，并且身处满洲，所以也剃了头，做满洲人打扮，被京娘瞪了好几眼。
　　吕在山在自己屋子转了一圈，看桌子上还留有自己昨天吃剩的吃食，也不介意凉，也不管是不是残剩的，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口，东西进了口，他这才觉得肚子已经饿极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着对自己说道：“别急，别急，一会儿就给你这个五脏庙献祭。”
　　话音刚落，江掌柜的就已经端着吃食推门进来了，吕在山呵呵一笑，使劲在自己肚腹上一拍。
　　江掌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走过来一边给桌子上摆着吃食，一边问道：“您这是怎么了？跟自己过不去？”
　　吕在山没有回答，而是先夹了一筷子的红薯丝塞进嘴里，等食物下腹之后，他才坐下来笑着对江掌柜说：“刚说给这个五脏庙献祭，你就把祭品给搬来了，这不值得庆贺一下吗？”
　　江掌柜被这话逗得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您这个样子可真没有个名士的样子。”
　　吕在山一瞪眼，眉毛顿时挑了起来，他故作正色的说道：“我可不是名士，我就是个在朋友处混吃混喝的江湖小混混。”
　　两个人说笑了一番，吕在山先停住笑，往外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向江掌柜问道：“那个姑娘还睡着吗？”
　　江掌柜点点头，说道：“你管的闲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吕在山没回答，盯着江掌柜，好一会儿，才吃吃的笑起来。
　　江掌柜起初被他那个死盯着的眼神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到看到吕在山吃吃的笑起来，他顿时明白了这个亦师亦友的人心里在打着什么主意，他忙摆手，说道：“您别，我这儿可容不下她这个女菩萨。”

作者有话说

　　呵呵，一口气写些东西，这样的话，文章的脉络大都可以看出了，要不然轻飘飘的几千字，难为诸位的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