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多暖春》言昔昔

18、莫问几度清秋，只道人儿依旧

　　梦中她被一群人围起来，人多得看不到边际，人群密得像不透风的铁桶，她就在这铁桶中间。包围圈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让她不能呼吸，四周一片嘈杂，所有人都在指责她，她无法张口解释。然后她惊醒了，一身的冷汗。
　　她扶着头，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痛。过了好一会，她缓过来，看了看墙上的钟，凌晨三点。
　　白雪见最近失眠犯得挺严重，白天忙起来不得休息，晚上躺在床上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等到终于睡着了，却又是噩梦连连。这种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连她的学生都看出了问题。
　　丁佳林一边用手帮她捏着肩膀一边劝她，“白老师，您需要休息，放松！钱是挣不够的，病人是看不完的。”说完还拿出小镜子递给雪见，用手指指自己的眼睛。
　　雪见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心里不由得苦笑。脸色蜡黄，黑眼圈浓重，仿佛一个吸毒者。她自己就是个医生，其实她不看也知道，自己最近状态真的是差极了，从浑身无力到时不时的心悸，她真的是到了强弩之末了。
　　“这个周末一定要去抓副药，吃完好好睡一觉。”雪见想。
　　一天依然忙碌，街道的张婶来做针灸，隔壁老李的肩周炎又犯了，四川来打工的阿哥孩子得了肠胃炎，吴足球先生下午又预约来做按摩……嘈嘈杂杂。雪见的中午饭将近下午一点多才勉强吃上。然后她赶去学校上了一节课，中途抽空在咖啡店喝了杯咖啡，吃了一块小小的黑森林，又赶回诊所。小诊所里又等了几位病人，有常年便秘的女职员，有腰椎劳损的文学工作者，有偏头疼的老教师……雪见一直工作到傍晚，看完手头的病人，她抬头看了看钟，已经6点多了，这时白色的门帘被挑开，吴足球先生走了进来。
　　吴足球熟络地坐到雪见对面，关切地看了看她说：“脸色不太好啊。一会一起去吃晚饭。”
　　“你不是来预约做按摩的么。”雪见接过丁佳林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热水，顺便问：“门厅还有几位病人？”
　　“还有一位，我和他说了半天，说今天看诊到时间了，可他也不答话，也不肯走。”丁佳林有些无奈，然后她小声地接了一句，“是个挺年轻的男人，长得挺俊俏。”说完丁佳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俊俏？”雪见笑着对丁佳林说，“你这形容词用得对么？”
　　吴足球看这师徒俩聊得挺欢，把他晾在一边，用手轻轻敲了敲桌面，“喂喂，这里还有病人呢。”
　　“你是来看诊的么？”雪见笑着说他。
　　“当然，我都预约了，我这腿扭了，挺疼的。”说完还站起来，拐着走了两步。然后吴足球坐回到雪见面前，有些委屈地说：“你说，我这预约有什么用，还是被你支到最后一个。”说完将裤腿卷起来，露出壮实的小腿。
　　“你别胡说，你可不是最后一个，外面还等着一位呢，加快速度，不要浪费时间。”雪见拍拍凳子，示意吴足球把腿搭在上面。“训练受的伤？”
　　“哎，不是，我下台阶，没看好直接迈了下去，扭到了。”
　　雪见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捏了捏吴足球的膝盖关节，又轻轻活动了两下。吴足球疼得发出“嘶”地一声。
　　“看来扭的不轻啊。”雪见说着示意吴足球到对面的诊疗床上躺下。然后她捏了捏自己的腰准备站起来。就在白雪见扶着桌子站起来那一刻，她突然感觉，一股气血涌了上来，一直冲到头顶。她感到胸口有些发闷，脚下有些发软，耳朵里像有隆隆的火车通过，然后她眼前一黑，晕倒在桌子底下了。

　　就在丁佳林的惊呼声中，吴足球一翻身就从诊疗床上窜下来，不愧是足球运动员，虽然有伤在身，可行动依然矫健。他一步就来到雪见跟前，把她从桌子底下拉了出来，抬起雪见上半身抱在怀里。丁佳林用力掐着雪见的人中，又跳起来到处找水。
　　众人一片忙乱，雪见虽然晕着，可是心里却是有一丝清醒，只是她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动弹，自己的眼皮更是有千斤重。她在心里想着：“佳林这丫头大呼小叫的，还需要锻炼呐，这为啥要掐人中啊，先听心跳啊……”
　　然后一杯水泼在她的脸上，雪见终于慢慢醒了过来。
　　一群人围着她，她有些恍惚，她没有看跪坐在她跟前的丁佳林，没有看扶着她的吴足球，在她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她感到自己是不是还在昏梦中，因为她看到一个人正蹲在她面前，白静，秀气，俊俏，对，丁佳林说，俊俏。“自己不是在做梦么？我竟然看到了松竹秀一！”她想，然后她对着那个人伸出手，在众人的错愕惊讶中，轻抚了一下那张带着关切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