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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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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一连数天天空都灰蒙蒙的淅淅沥沥的下着细雨,从未间断过。
湿冷黏稠的空气中逐渐透着丝丝霉味。
霉味?或许不是霉味。而是自己身体上一连几天未打理而散发出的味道。也或许都不是,而是自己胸腔内这颗心在随着知道真相的那天起就蓦然停滞了,开始腐朽了吧!
失去亲人的悲恸情绪就像被困在一片空旷的迷雾沼泽地,沉重压抑另人窒息的,遗憾又痛恨无能为力的,自我放逐中又参杂着赎罪的沉沦。
阿冰已经忘了自己如木偶般无声无息的在床榻上躺了多久,久到浑浑噩噩中忘了时间的流逝,忘了温饱需求,已经放弃自我的境地。
漆黑的卧室内床头柜上的收音机自从自己醒后被打开就没关过,有时里面会播放天气预报,有时是一些时事新闻热点,有时是一些不知名的歌曲。
而此刻播放的是一首——十面埋伏,是最近播放次数最多的一首歌。
而她也是这时候出现的,带着对自己的救赎。
“阿冰。”
那是一连数天,他听到的最动听的也是唯一眷恋的声音。
那刻阿冰突然明白也意识到,她是上天为自己开的最后一扇天窗了。
“你……你来了。”阿冰先是不确定的扭头朝声源地看去,随即是确认后的欣喜无错慌忙起身,眼里落寞死寂的星火也刹那间被点亮,可下一秒想到她也会像姐姐一样死去,他当即变了脸色,疏离呵斥道:“谁让你来的,回去。”
来时小雨就知道了一切事情原委,此刻见他清瘦颓然的面目,她很吃惊可更多的是担忧他此刻的精神状况,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的说道:“听说你出事了,我来看看你。”
阿冰顿时眉眼颤动,这是出事后突然有人关心后被触动到的夹杂着一丝委屈苦楚的温情,眼眶周遭瞬间开始泛起一丝红润仿佛下一秒泪光就要从眼眶内滑落,于是只能快速撇开视线,可还是狠不下心对她说更重的话,只能冷声重复道:“不需要……回去……”
小雨见他故作生疏的傻气别扭模样,一时觉得即气恼又心疼道:“你确定要这样和我说话吗?你可想清楚了,我要真走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
小雨见他木木的不动不语坚决的模样,语气也假意决绝道:“好,我走。”
“安安。”阿冰最后关头还是慌了,扭头的瞬间目光紧紧追随向她而来,明明自己思绪混乱、糟糕透顶,还要强忍着苦楚低头示弱道:“你,你就不能哄哄我吗?”说着,泪水终是不受控从眼眶内滑落。
安安?
真是他,那个少年。
小雨彻底惊住同时也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开始后怕。她刚刚的确有些小性子再赌他会不会让自己走,可不管结果如何她都想好对策也绝不会走的,就想多和他说说话,让他能敞开心扉不别扭,可没想到结果是……
这刻她内心得到确认的毫无顾虑地能靠近的信号,泪水不禁滑落,急步朝他跑去,然后紧紧拥住他,柔声安抚道:“乖……抱抱就不难过了。”
阿冰有些颤音地委屈巴巴地说道:“不够。”
小雨当即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凑近自己,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嘴巴附上,然后拉开距离问道:“这样呢?”
“你……”阿冰此刻眼角还挂着泪,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笨拙的哄人方式,当即无奈的笑了,然后又哭了。
小雨见他如此当即又快速朝他眼睛轻轻地吻了一下,再次柔声安抚道:“我刚刚是骗你的我不走,别哭了好吗?”说着自己的泪水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见她跟着哭阿冰的心更乱了,一边手足无措的帮她擦泪,一边又紧紧握着她的手贴放在自己脸颊上,不舍的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扭头吻了吻像小狗在讨好主人般,极度不安慌张的说道:“安安……可,可是,你回来会死的,真的会死的……我救不了你,你懂不懂?”
“没关系,我没关系的。”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我对不起你。”
小雨点了点头一边也替他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一边坚定说道:“一直被迫做选择太久了,这次你就让我尊崇自己的内心自己选一次吧!”
此刻阿冰脑海里什么一闪而过,极为震惊道:“你,你知道?”
“知道。”
“是,是那次?”
“嗯。”
“我……我要怎么救你……怎么办……”阿冰彻底绷不住大哭起来,即是高兴也是后怕自己无力守护即将失去的难过。
小雨轻轻拥住他,沉默了良久语气终是坚定的说道:“阿冰,我们领证吧!”
她害怕夜长梦多,就算是真有那一天,那也是以他妻子的名义才可以,不遗憾。
“好。”
这刻心与心相呼应相通明了,他颤抖地紧紧拥住她,脸颊深深埋进她肩窝处,汲取内心片刻的安抚和宁静,半响才在她耳旁哑声提及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道:“姐姐没了。”
小雨摸摸他的头安抚应道:“嗯。”
他满是遗憾自责道:“你说的对,我错了我一直错怪她了,如果能早一点认知到去找她,也许结果就不一样了。”
“嗯,是错了。但是只要还有错的认知就不算晚,能弥补的,阿冰。”
“弥补?”
“活下去,活着才能记住,只有记住了遗憾才不会再变大,记住就是最大的弥补,懂吗?”
“逝者已去,微乎其微。”
“你听着你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弟弟了,既觉得愧疚遗憾,那就把这份宝贵的记忆用一个透明盒子好好封存在心底最温暖的地方,既能随时看见也能记起,那她在另一个层次意义上就不算第二次真正的消亡。”小雨说着抬起手轻轻附在他心脏的位置示意道:“所以,阿冰……姐姐她是一直在的,在这里在心里,明白吗?”
“好,我记住了。”
“你要振作起来,阳阳还在等舅舅接他回家呢!”
阿冰闻言一脸震惊道:“舅舅?”
小雨立马解释道:“夕明说阳阳是姐姐的孩子。”
与此同时,z市警察厅内传来了一则好消息。
顾子城再接到通知后第一时间跑去向吴队汇报道:“吴队,您电话怎么不通啊?我刚接到二队的通知10.25的案件有新进展了。”
吴队原本刚忙完手头上的一些琐事,刚得空休息凳子都没捂热午饭也没吃,此刻听到好消息先是愣了一瞬随即连忙追问道:“什么进展?”
顾子城看着他这副模样当即有些心疼道:“要不,您还是先吃饭,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吴队当即来了脾气道:“少啰嗦。”
“刚刚一队来消息,半个小时前有人到警局自首了,此刻言衡他们正审着。”
吴队当即拎着饭盒火速走出了办公区朝审讯室跑去。
两个小时审讯结束后,众人一脸严肃沉思起来。
吴队率先发问道:“赵小刚脖子上的淤青怎么回事?”
顾子城详细说道:“说是本想拿根绳子自我了断的,但是中途又后悔了觉得良心上过不去,所以就来了我们这自首了。”
“据我们掌握的资料信息,有叫文先生的可疑人吗?”
顾子城答:“还在核实。”
“通知画像师过来画肖像,赵小刚提到的受害人信息也赶紧跟进核实,看看是不是之前没有人认领的其中两名受害人。”
一旁的言衡当即说道:“吴队,殡仪馆差不多两个星期前丢了一个骨灰,而丢失的骨灰正是此案件的受害人之一。”
吴队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震怒的笑着说道:“丢失?简直荒唐……离谱……”
言衡继续道:“我们接到报案后的第一时间就派人赶过去了,不过侦查困难重重,丢失的当夜方圆两公里内的摄像头都被黑了。”
顾子城闻言怒斥道:“这群混蛋,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挑衅人民警察行为。”
吴队一脸愁容想了想对着顾子城叮嘱道:“好好查,不准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是。”
这时,吴队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后发问道:“今天周几来着?”
“今天周四了,吴队。”
“嗯,大家都散了吧!抓紧工作核实。”
“是。”
夜里十一点整,z市西南方向一处商业区天台上,孤身矗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这人一袭黑色过膝雨衣,国字脸,还有一双坚毅有神的眼眸此刻正注视着天边的乌云愣神,而这人不是刚刚还在警局厅内的吴队又是谁,此刻的他一脸的心事重重,静待一个不归人。
不多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脚步声,他当即迫切的转过身去想确认着什么。
而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颀长的身形,黑色夜行衣,棒球帽,黑框眼镜,口罩,简直是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吴队眼里快速闪过一抹失望,悲凉的泪光在眼眶内慢慢浮起又退回去,随即他声音有些颤抖道:“嘛哩嘛哩哄。”
来人答:“天门开。”一边说着一边褪下面上的遮挡物,露出了一张极俊又苍白的面孔。
吴队连忙走上前几步,伸出手表示友好道:“同志,你好!”
“你好。”
我叫汪齐鲁。
八年前开了个玩具厂,生意本不好只能勉强混口饭吃。
有一天来了个商人,叫曾叶文。大家都叫他文先生,他说愿意给我做投资,所有分红按三七分就好。
我以为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终于轮到了我,就和他签了协议并同意他入股玩具厂。
可不久后,文先生让我给厂里几个女员工汇钱,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原来这些人不是真心搞投资的,他们的目的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假意借我的工厂招收员工,实则是为一些特殊人群提供服务。
这是犯法的事,知道后我就不想干了,可是文先生威胁我说我是签了协议的,我走就会让我赔的倾家荡产甚至牢底坐穿,我没办法只能苟且偷生度日。
他们之后越来越明目张胆起来,受害的女孩也越来越多,可因为他们补偿给的多,这些女孩也就没把事情闹大。
更有甚者觉得这是可以接受的事情,并且把他当做了一种工作。
直到17年的时候,来了个女孩,大家都叫她灵灵。
灵灵从面试我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猜到了她的结局。
没办法,在当时美也是一种错。
我本来想趁着文先生不在,直接拒绝灵灵的面试,只要她走了就没事的。
但当时她不肯走,死活让我给个工作机会,她说她什么苦都能吃,工资少一点没关系。
这时被赶回来的文先生看到,他二话不说立马就录用了灵灵。
不过当时灵灵挺聪明的,做人有底线。
文先生私下分别用了钱和人来骗她,可她不图馅饼也不图爱情,所以都没上当受骗失身。
可后来听说她有一天出去采买生活用品,扶老奶奶过马路被坐在车里的爆发富看上了。
厂里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因风声太大,文先生不好下手,只好收敛了,我以为这样就没事的。
但是,没想到他们会把算盘打到那爆发富身上。
人家给了钱,他们替人办事,最后从灵灵的善良找到了突破口。
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原本她和厂里谁都不亲近,说不上两句话的,但偏偏那次认识那个老太太后,两人熟络亲如母女。
没过多久听说那老太太得了绝症急需用钱,他儿子忙的焦头烂额到处借钱做手术。
这是个机会,文先生这帮人找到老太太的儿子,愿意借钱,但条件是灵灵必须和那个爆发富吃一顿晚饭。
后来,文先生又再次让我给一个账户汇钱了,同时我才知道是灵灵。
我原以为这女孩最终也和那些受害女孩一样妥协了,认命了。
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她报警了,警察来了。
这事惊动了文先生,我以为这事终于有警察知道肯管可以惩治这帮恶人。
可不知道后来文先生动用了什么手段,最后尽然不了了之了。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几天后灵灵会来找我还钱,她说她不要这脏钱。然后从那天起她离开了厂里,去了其他地方。
我再次见到她,是九个月后的一天夜里,我在厂里下班回去的晚,经过厂里一段花园路段,远远看到有三四个男人在用铁锹挖坑,我好奇躲到一旁观察。
这时天空突降暴雨,那几个人挖坑挖一半跑路躲雨去了,留着一堆工具在一旁,我趁着暴雨一个人走了过去。
看到被丢弃在一旁的一个大黑色塑料袋,好奇心作祟的我撕开一看,随即被眼前的事物吓瘫在地。
里面装的尽是个人,是,灵灵。
我努力让自己镇静了下来,又大着胆子靠近,重新掀开塑料袋辨认,没错是她。
因为灵灵的死也让我意识到,如果我再待下去,下一个被灭口的可能就是自己。
所以我决定马上逃离这里,临走前,我从灵灵身上拿走了一把长命锁,希望以此为证据好为以后自己保命做准备。
然后自那以后,我隐姓埋名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