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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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充不记得是第几次重复这个梦。
惨白色的夕阳，明晃晃像一团浮动的矢量色块坠入烟灰色的城市森林，最后一刻时悬停在空寂的街道远景正中。
那是一幅绝妙的摄影构图。镜头猛地拉近，贴过少女暮风中肆意飘舞的长发。
他每次都无非是那个问题。
“想”
苏莞吟在被押走前轻飘飘只来得及吐出这个字，清亮又有些“凉”的感觉的声音刻在他耳膜上。
苏子充记得她穿着紫罗兰色的半裙逆着光，同色纱质发带成了半透明――还有她唇角那种任务完成后的骄傲的微笑。
他不太能确切感觉到累，尽管他记得梦中自己好生奔波了一阵赶到这里前至少跑过了三个街区，那种空空的感觉好像浑身都浮在空气中，连压强也被抽去。
伴随着扑过来的汽车尾气的味道他脑内天旋地转，视线也模糊起来。
短暂的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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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啊。又做梦了吗？”
意识随着瞳孔聚焦又被拉回近处――面前的人是他的好同事容瞻洛或者北川瞻洛――一半岛国血统的混血儿，从小在华夏联邦长大。
北川右手持笔衬着腮笑着看他，左手捧着他的手帐本不知在涂画什么。
“嗯。这个月以来是第二次，感觉到的那种……‘空’，越来越明显了。”子充看着面前被细心盖好保温的咖啡杯催着复苏的大脑重新运作。
“可不要是‘灵魂解体’？”北川捂着嘴吃吃笑了，“一定要好好调节啊。”
“谢谢……没多大事。”子充带着些疲乏起身站到他身后，“在画什么？”
北川笑着合上书页，没准他偷见一眼。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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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联邦，宣州。
谢於飞站在咖啡厅门口望着夜景。
异乡夜中湿冷的气流灌过来，对此他不以为然，只滞望着长街对面同样灯火流溢的楼群。
一年前的冬季他还独自窝在房间里冲泡着速溶咖啡并祈祷着城里的咖啡厅奶茶店重新复业――下班路上就有指望了，至少有什么东西能熨烫人流中悄无声息袭来的空虚。
他把手背悄悄贴在外带咖啡的手提袋上保温，目光渐渐向下扫视起一块块切割绚烂的广告牌，然后是橱窗、近处挪移的人流――直到看见来人时唇角不禁勾起微笑。
“Come,dear boy.”
与他一同辞职搬到此处的爱人纳西亚.吉特如约那样拥住他行了个贴面礼，想着大概没有人会望见偷偷浅吻过他唇角，伸手就顺过了手提袋。
在这样让人欢喜的良夜里没有人留意到身后的旋转门处交换出一阵暖风。
“Kit……操！”於飞刻意收拢了尾音，但因为跌在纳西亚耳边的缘故还是被对方捉到了。
身后的陌生青年人踉跄一跤，不慎撞在谢於飞背后。
“すみません……（日语：不好意思）抱歉二位！抱歉！”
回过身看见张乖巧清秀的面庞。棕色打理精致的蓬松短发，鞠躬抬起头时看见海蓝色的碎着星河的眸子，叫人不好生气。
纳西亚不以置意笑笑。这实在没什么好生气的，那男孩的下巴又搁在他颈窝一次。
“我没关系的。您没事吧？”於飞笑道。
“承蒙关怀。”北川瞻洛低目望着於飞手中的咖啡，低声问道，“冒昧了，二位也喜欢这家的大西洋和极夜吗？”
身后苏子充一叹，小少爷果然是常客。
“嗯。我和这位，就叫他Mr.Kit吧，都比较喜欢默认多糖的咖啡。这样就能把更多精力放在眼前的事和咖啡研磨出的醇香味上。”
“极夜有好闻的樱花味道。”北川瞻洛笑道，“不自觉会想起母亲岛国的家。――当然这里也同样是我的家，容瞻洛或者北川瞻洛，二位随意称呼。”瞻洛带着些非正式场合自我介绍时的不好意思与他一贯的得体大方道。
於飞乐于与所有聊得投了机的人交换凭证。
“幸会啦。我叫谢於飞，称呼随意。他是Nasia.Kit，一般我都称呼他的官方翻译纳西亚.吉特。”
“二位幸会，改日一起喝咖啡吧？”纳西亚致意，用他所得意的优雅标准的语言说道。
“幸会了。”北川身后方才一直不语的青年上前道，“苏子充，就是《山有扶苏》里提到过一嘴的那个子充，不过本人的话……还请二位以实物为准，不要见笑。”
“他最擅长文绉绉地开玩笑。”北川补充道。
简单闲聊交换过联系方式后於飞随纳西亚说笑着回去了，子充和瞻洛到路口拼出租车。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是个好名字。”苏子充那双冰海般纯净深邃的瞳眸呆呆追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呢喃一句。
“……不对瞻洛，我见过他们。”他忽然想起些什么回神，“今年春天我出州去旁听的那个案子，那两位当时在一家刑侦事务所，就托给他们办的。”
“嘛，你当时回来一直找我说那两个多帅多厉害。”瞻洛翻着手机，“这……新工作？”
子充刚想回驳说他只是想友好表达对前辈的仰慕可从来没像花痴少年一样说过有多帅之类所以别自个酸损，听过闭了嘴凑过去看屏幕。
“事务所又接外包了。我看看，就在宣州城区，杀人案……”边上出租子充边把案情描述先略过了，声音也压低起来，手机还给瞻洛示意他先下车回所里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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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地铁回到租住街区口时的阵仗与其他时候不同，曾经动荡中屡见不鲜的景色在今日却看来刺眼，联邦的车停满露天停车位，门口拉起亮黄的警戒线夜里反着强光。依稀听见路灯下人群中传来“命案”“住宅楼封锁”的声音，於飞和纳西亚先不置意怕咖啡冷继续往前走。
楼梯口年轻房东踩着平底鞋，长裙外裹着件厚风衣说就等他们了。旁边另几间的租户撑着行李箱或抽烟或打着电话，无一例外唇边都飘起白气，因为冷空气或尼古丁。
“是这样的两位，”她看了眼门口半拉的封条说道，“这幢公寓四楼那家不是我的，出事了，现在要封楼调查。这段时间可能出入也不方便，物业的意见是让大家先搬出去一段时间，亲戚家也好旅馆也好费用可以报销……房费我也先免了，怪不好意思。”
她好看的眉炽白灯光下微微锁起，大概是在担忧这一遭后这几套房的房租，她绝大部分的收入来源是否还稳定。於飞只听说过她在写部什么不知名总是遇冷的小说，其他的谁都不甚清楚。
纳西亚差点没提稳袋子。
“先上去把会要用的东西先搬了吧伙子，”一旁手撑着行李箱杆的黑大衣中年人说道，“过会他们好像就要来封全了。”
谢於飞看看那袋咖啡再看看被不远处商圈灯火染成深烟紫色的无云夜空，路灯在视线一角吐出片白，真是个醉人的良夜。
“二位留步。”临上电梯有人叫过他们，“谢前辈，吉特前辈久仰了。”
讶异于在宣州竟然有个耳生的声音认得出他们，於飞回身为他按了开门，是个清秀乖巧的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岁数的男孩。戴着眼镜穿着身考究的黑西装银灰色发发尾却一反常态染成浅天蓝，抓人视线。
“宣州派来的，程奕归。”他解了手机密码调出社交账号扫码功能，“之前四月的时候有幸听过二位的报告会，非常敬仰二位的能力。”
电梯门缓缓关闭。“……就这样直接说了，谁都不想这被封太久对吧？”奕归试探道，大概他头一次干游说的活还有些没做好心理建设，“如果您二位愿意合作，案子很快查清的话绝对会比预计的解封时间早很多。”
当初图吉利选了八楼的好处就是多留了些时间思考怎么回话，於飞望一眼纳西亚，对方看过来的目光里找不到什么答案。“那先让我们考虑会？现在忙着要搬东西一时可能有些回答不了，”於飞挂着不管什么情况都能作出来的那副惯例微笑道，说着让他扫了二维码，“先不打扰您了，回去早点休息。这几天会答复的。”
奕归有些惊喜地发送过好友申请，年轻人一高兴便丢开了那副受命乔装需要的架势，带着些羞怯道:“其实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搬东西下去。两位前辈收好再给我就行，绝对不会乱碰。”
前头纳西亚正开着门，隔却不安分的圣诞鹿车般的钥匙声听来仍觉有些想笑，“没事，一起收也不错。於飞他收着收着找到个好玩的就停下来找你聊天。”身后於飞有些假委屈道，这次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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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奕归搭了把手后动作倒真快了许多，关完了窗和电闸煤气后三人满着手一趟就搬空了，车后备箱久违地满。向他道谢别过后於飞才后知后觉起“今晚睡哪”的问题，出于人情考虑不好意思深夜打扰潭彻，或者如纳西亚所说真打扰了他也不一定在家；附近几家生意凋敝的旅馆又不是很想作为长时间落脚的地方。
他起了主意把车后座推平过去躺下试了试，挂着兴致盎然的笑对纳西亚说“往郊外开吧我们”。
许久没搬过重物的纳西亚活动一道肘腕关节，有些无力虚脱感，让他回忆起当初读书时某次的作业是机械删补了半晌祖传代码。看着於飞心情也好了大半:“你想去哪？”
於飞得了逞笑着把天窗伸缩遮版推开，视线与天空只隔一层玻璃:“去看星星。”
——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