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与后（未签约）》2丙

1、第 1 章

　　前言

　　天地初开，有恶龙横行天下，所到之处，草木不生，生灵皆亡。

　　八荒以外出神明。机缘巧合下，有神者携带灵种勿入北海隔绝之境，那里苍穹混沌，万物虚无。他却将此地奉为再生之境。

　　后世称之北冥境。

　　而恶龙寻着生灵气息飞到此处，神者用神力镇压恶龙，又取晶骨封闭空间，最后悄然离世，元神化成一棵圣树滋养万灵。

　　圣树灵气撒向天地，进入不同的晶石空间，孕育出不同灵性的生命，逐渐演变成神魔精怪。

　　恶龙虽被镇压，但它的怨气修成恶灵侵扰各族，它们似乎在寻找什么？

　　千万年后，神魔展开一场旷日持久战。各界空间通道打开，灵族逃难者闯进一个没有灵气灌溉的异世桃源。灵根慢慢丧失，一代又一代繁衍成普通人，灵族把第五个异世大陆称为人界。

　　…

　　人界

　　黄昏时分，秃鹰聚拢，排落在一米开外的荒石上，虎视眈眈地盯着铁笼里幼小的我，山凹里的每道铁门上用草绳编织成网状，或许是用来抵挡这群凶残的飞鸟，又或许是抵挡山巅上的寒风，但抵挡不了空气中的腐尸恶臭。

　　在这样昼夜交接的时刻，总是让人想家。我垫着脚尖扶着牢门，忍不住望向天边绚丽的夕阳，看着蓝天转为彩霞，看着彩霞转为暮色，看着悬崖下熟悉的村寨沉默在漆黑的夜里。

　　哪曾想，前几日我还依偎在阿母怀里撒娇，今日就家破人亡，成了无家可归的罪人。

　　多想这是一场噩梦，醒了就恢复如常。

　　我叫艾丽，出生巫族，爱好吃肉，人送绰号——小弃魔，打小没见过父亲，母亲是位了不得的医者，她平日忙里忙外，无暇顾及我。我生平有三个愿望，一是离开寨子，二是父亲回家，三呢交个朋友。

　　我天生瞳孔幽紫，身有异香，后背长了块丑丑的树纹胎记。好巧不巧，巫师每年作法时，烧毁的恶魔图都有双紫色眼睛。我本来就长相异于常人，平时没少挨白眼，偏偏又遇这种倒霉的巧合，生存之艰可想而知。

　　也不知从何时起？古寨里陆续有人得烂肉怪病。
　　阿母用密法免费医治患者，这也是族人不向巫师告发我的原因。然而随着患者越来越多，那些治不好的患者或其家属肆无忌惮地骂我是没人要的崽，更有甚者直接骂我是恶魔之子。

　　我成了族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小弃魔的外号不胫而走。

　　巫族没人愿意跟我做朋友，幸好我捡到一条受伤的小狗，母亲用密法治好了它，小狗成了我唯一的朋友。

　　至于密法，阿母曾说是树林里神仙给的，要我保密。每每我生病，母亲就会背我去那片常年青绿的树林，寻那棵会发光的神树，然后我的伤痛便会随之消失。

　　我问阿母，阿爹去哪儿了？会回来吗？母亲总是笑而不语。

　　我常想父亲回来了，我是不是就不会受欺凌了？

　　于是我天天蹲在家门口的松树下等阿爹回家，一年又一年……

　　阿爹没有等来，却等来了巫师，我被她判为触犯神灵的罪人。

　　那天草屋外堵着抓我的人，母亲扒开草墙缝儿，往我兽衣兜塞东西，要我去树林里找神仙帮忙。我想到那棵漂亮树，抱着小狗跑进树林却迷了路。回来时，邻居跛脚阿婆对我说，阿母被巫师献祭给了天神。

　　即便我年幼，但也清楚，所谓献祭要么被焚烧，要么被推下悬崖……

　　我不顾阿婆拦阻，丢下小狗跑去找母亲，惨遭巫兵抓获。

　　只有罪孽深重的族人才会被关在这死亡之巅上，不给吃喝，任其自生自灭。

　　我细数这八年来犯的滔天大罪。

　　诸如让小狗偷祭品，追打骂我的坏孩子，没等回父亲，没找到山里的神仙……

　　我是有罪，可母亲救死扶伤，何罪之有？

　　所以巫师才是坏人！他们信奉的天神也是坏人，这是我确定的事儿。

　　…

　　翌日，铁栏门’哗哗’响个不停，在寂寥的山巅上格外刺耳。牢里几个枯瘦如柴的罪犯，抓着铁门，伸出腐烂的手臂，虚弱地哀求着：“官爷赏口水喝吧…咳咳…”

　　三个巫兵手拿大棒，头戴边沾高帽，穿着有巫字的官服。走前头的肥胖官爷打开靠边的几扇铁门。秃鹫闻声而动，遮天蔽日，像是在等待一顿丰盛大餐。

　　仨兵看到这阵仗，吓趴！惊恐万分地望着膘肥体壮的秃鹫。

　　走最后边的小兵，胆儿肥，怒举大棒，驱赶恶鸟。

　　“头儿，黄昏了，山上阴气重。”中间的瘦长脸捏着鼻子东睃西看，阴森森地提醒前面的肥壮男人。

　　背后有人突然开腔，官爷手里的钥匙串抖了抖。

　　“怕啥？这死亡之巅，哥几个又不是头一回上来。”胖男人一面开锁，一面吩咐身后的小兵：“快快快，把这几间牢房里的烂骨头全清理了。”

　　两小兵扛起腐烂的尸首顺手扔进崖坑。那群秃鹫气势汹汹地飞去争食，平时白色的脖颈在它啄腐尸的时候变得红艳如火。

　　扔空几间牢房后，三人慌慌张张下山。原来隔天，又押上来一批新罪犯。他们浑身溃烂，犯的是重病罪。

　　由于我同恶魔的眼睛都是紫色，罪犯们哭着求着那些官爷，不要跟我关在一块儿，哪怕是隔壁的牢房也不愿。官爷也通情达理，将他们三五十人关在一起，还仁慈的送堆干草给他们防寒。

　　那群新来的罪犯看我的眼神无不愤恨，活要把我千刀万剐似的。

　　…

　　这两天，我纯靠雨水充饥，游走在死亡边缘之时。模糊中看到一位老婆婆，她戴着斗笠，头裹着红花布，背着阳光看不清模样。

　　我以为眼花，直到她用力拍打铁门把我叫醒。我才晃晃悠悠地走到铁门前，定睛一看，原来是邻居跛脚奶奶。

　　老人颤颤巍巍地蹲下，卸下背上的大竹筐，‘’孩子饿了吧，来吃个梨，不够，这儿还有大碗米饭，‘’

　　她端着一碗米饭递到我手里：‘’说来惭愧，家里只剩这半握米。‘’

　　老人眼角瞥到上蹿下跳的撒欢小狗，故作凶狠样儿，拍打它的爪。小狗乖乖的怂巴着脑袋，趴在她脚边。我摸了摸它的头，小狗开心地仰起脖子让我挠痒痒。

　　老奶奶睇了小狗一眼：‘’它啊抱回家仔细瞧，才晓得是头狼，不是狗。我家也困难，不晓得能养它到几时？平时倒也听话，就是饿狠了，老偷吃别人家的鸡鸭。‘’

　　听到这，我心虚地扒了两口米饭，之前我经常带着小狗去田间捕鱼捉鸟。

　　‘’幸好没被逮到哟，不然会被活活打死……我不能常来看你，这些棉被你收好，马上入秋了。‘’

　　奶奶将厚厚的两床棉被，从铁门缝里塞给我。

　　‘’这几件兽皮衣你凑合着穿，针线也拿着，等你长大了总用的着，这口小缸呀就放这儿接雨水。‘’

　　说着她提起水缸兀自转身，对准山缝儿，放在还算平坦的位置，又随手往斜坡上撒了些种子，嘀咕着：‘’也不晓得能不能活，要是成活一颗，明年秋天你就能吃到酸甜的枣儿了，枣树耐寒。‘’

　　她拍拍手灰，颤颤巍巍地坐下，锤着腿：‘’上来一次不容易，以后我让狼崽儿给你送点吃的。‘’

　　我哽咽地咽下米饭：‘’谢谢奶奶。‘’

　　她摸了摸我的头，老泪纵横，感叹道：‘’可怜的小东西，哎哟哟，我这老婆子，是看不得别人受罪，哎～这世道太乱了。‘’

　　她随意抓起两个山梨在她长褥裙上擦着，瞅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儿，目光异常慈爱：‘’慢点儿，慢点儿吃……‘’

　　‘’哎，‘’她把擦干净的果子放一边，又抓起两个继续擦：‘’当初拦着你不让你去，你一个8岁大的小娃娃哪斗得过他们呀！‘’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手紧紧地拽紧：‘’怨我，没有抓紧你。‘’

　　天色渐暗，乌鸦归巢。

　　老奶奶挣扎着起身：‘’上山我走了一天，下去还不知道走到什么时候，今儿特地带小狼崽过来认路，山上阴气太重，我得回去了，保重啊孩子～‘’

　　说完老奶奶重新背起背篓，煮饭的砂锅撞的砰砰响。接着她把脸捂得严严实实，扶着悬崖一瘸一拐的往山下走去。崖壁上的路很窄，定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上来了。小狼跟在她身后，一步一回头地看我。

　　我挥挥手，眼泪止不住流下。

　　谢谢你老奶奶，小狼你要好好的呀，偷吃的时候千万别被逮到了。

　　…

　　说来也奇怪，打我进牢后，已经许久没见官爷押罪犯上山，直到第二年夏天，隔壁终于来人了，我好奇地躺在地上看。

　　两兵爷一脚把伤重的老头踹进牢房，什么也没给，匆匆锁上门，晃了晃锁确实牢靠，准备离开。

　　‘’饿鬼来了，饿鬼来了！‘’

　　我要吓死这些坏人。

　　背对我的壮汉，瑟瑟发抖地回头，吓得‘’啊‘’一声，一个踉跄滚下悬崖。另一个张着嘴，半天才挤出话：‘’那小孩活着？不可能～不可能……鬼呀！！‘’

　　顿时林里惊鸟四起，兵爷一溜烟儿逃走了，也不管失足的同伴死活。

　　‘’哈哈～哈哈～报应！‘’老头仰天大笑。

　　我摸了摸我的脸，五官还在啊，头发？确实又长又乱又脏，遮住了半边脸，恶臭难闻。皮包骨的身子裹着几块脏兮兮的兽皮，全身附着厚厚石沙，手上端着一块石头，手指已磨掉皮，血水染红了石头。

　　那段日子我正研究越狱——刨坑、磨铁。

　　这时小狼欢快地朝我奔来，脖子上挂着的布袋一荡一荡。

　　没想到长大后的小狼，是一头地地道道的雪原狼，高大威猛帅气。

　　我抚摸着小狼的头，取下布袋：‘’哇！五个肉包子，太幸福了。‘’

　　一口咬掉大半，含糊不清道：‘’老头给你两个肉包子。‘’

　　老头硬气：‘’不用，我已是将死之人，你留着多活一天吧……‘’

　　小狼悠哉地跑去常青林里捕猎，通过半年多的征战，它已经成为这座山巅上的狼王，身后随时跟着几只狼同伴。它们喜欢叼猎物下山，第二天就有相同熟食送到我面前。不同的是，之前小狼天天来，如今几天来一次。

　　日子一天天流逝。

　　老头刚关进来那几天，死活不愿吃东西。我故意坐在铁门前啃的津津有味，食物的香味勾引着他的鼻子。

　　他终于按耐不住拍着铁门叫：‘’小鬼，给我尝尝。‘’

　　我大方地递给他一整只野鸡。

　　他开心坏了，边吃边赞：‘’哈哈，这是我老头子平生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我开心地打滚儿，总算有活人陪我说说话了。

　　老头受我恩惠，非要报答，便教我识字。我反正闲得发慌，正愁没人解闷。

　　那段时光我们猜字谜，互相督促锻炼，互相鼓励，相信终会等到出去的一天，我还送了他一床被子。其他牢房的罪犯，会在死前将稻草转移到我这儿，因为我常用食物跟他们做交换……渐渐的，我牢房里的稻草越来越多，但也抵挡不住冬日刺骨寒风，就这么战战兢兢地捱过一天又一天。

　　老头常翻来覆去的讲着他年轻的故事，以及他犯过的滔天大罪——他本是私塾先生，老来得子，老婆不幸患上流毒，无钱医治病逝了，更不幸的是他12岁的孩子也染上了，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于是绑架了富商，富商为了保命给了些钱财，隔天富商领着寨主和巫师把逃跑半路的老人抓了进来。当天便活活烧死了他的儿子。每回说到这儿，老头就会痛哭哽咽。

　　后来我天天问老头：‘’如何才能出去？‘’

　　他对我说：‘’祈求天神吧……‘’

　　我不，他是坏神，他害死了我阿母……

　　随着时间推移，我开始每天祈祷：

　　‘’各路神仙，如果你能放我出去，我每年给你们献祭好吃的叫花鸡。‘’

　　数月后

　　‘’各路神仙、好人，求你们放我出去，我愿意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

　　数年后

　　‘’各路神仙你们那儿缺不缺仆人，带走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