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1、小黑屋 ...
-
在经过一场恶战后，她还是没能逃过烬的魔爪。当伊蒂丝再次醒来时，就已经被关在这个狭小黑暗的小单间里，四肢被拷上海楼石。
没有一丝亮光，没有人身自由，没有放风时间，没有人能交流，没有任何消遣，什么都没有，非常的无聊。
唯一能见到的活物，只有透过小窗口给她送食物的一双手。
但无论如何，对方都绝对不会跟她说一个字。
好动如伊蒂丝，自然尝试过用武力把这破单间给拆了，但海楼石对于能力者的影响是巨大且不可逆的，即便是她这种接受过特训的人也不能免俗。
更何况这整个空间上到天花板，下至她脚底下的地板都是海楼石制造的，单靠拳头就想打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无疑是痴人说梦。
比起精神上的折磨，伊蒂丝倒是希望烬能对她进行严刑拷打，也总比孑然一身面对这无尽的孤寂要来得强。
一开始的时候伊蒂丝还能通过唱歌，冥想，睡觉来消磨时间。当时的她甚至还有闲情调侃自己终于迎来了她那坐吃等死的小愿望。
然而长时间处于幽闭的环境下总会让她产生一种与黑暗融化在一起，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被世界遗忘的错觉。
她渐渐觉得憋闷，觉得心慌，身体各种不适的症状被无限放大延长，情绪更是逐渐失控。仿佛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将她淹没。
这种情况在伊蒂丝用霸气震晕了角落边上的监视电话虫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后，逐步升级且愈演愈烈。
伊蒂丝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糟糕局面。
本就只够她维持一天消耗的饭量直接被减半，烬甚至还切断了她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她再也没能看见那对给她送饭的‘人’。
他们会趁她睡着的时候送进来。发现这一点的伊蒂丝天真的想要通过装睡来迷惑对方，好让自己能再次看见活物。
然而最终等来的只有满腹的饥饿感，以及胃部抗议似的悲鸣。
简直是糟糕透顶！
如今伊蒂丝已经记不清这是被关禁闭的第几天了。
三天？五天？一周？
还是说仅仅是几个小时？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既分不清白昼黑夜，也无法分辨时间的流逝，让她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唯二消磨时间的方式只有发呆和睡觉。时间总在清醒与睡梦交替中度过，这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办法。然而长时间的睡眠让她的思维变得愈发迟钝，渐渐分不清究竟身处现实还是梦境。
现代，南岛，风车村，游乐园，斗兽场，马林梵多，她的卧室……蒙太奇式的过往以让人难以忍受的频率一帧帧的来回跳跃。
“你究竟在坚持什么？”
一道口吻轻蔑的声音响起，在这静谧黑暗的空间里显得异常突兀。
那声音又说：“说实话，我真的不懂你在坚持什么。之前的新闻你也看见了吧？想想你被抓到鬼岛已经多长时间了，可是关于你的事却没有任何地方报道呢。即便消失了也没有人发现……你知道为什么吗？”
伊蒂丝无动于衷，视那道声音为无物。
可那道声音像是知道伊蒂丝的想法一样，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满满的恶意，连带着说话的方式也带着愉悦的尾音，“因为从来就没有人需要过你啊～你的部下，朋友，家人，同伴全都不在了————没有人在乎你。就连你最为珍惜的兄弟，在面对强敌的情况下也对你置之不理，走的时候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连回头看你一眼都不曾有过呢～”
哗啦——哐当————
伊蒂丝暴怒的捡起地上的食盘朝着声源砸去，大幅度的动作引起锁链哗啦啦的响动声，在幽闭的空间里显得异常刺耳。
她激动地反驳，“你闭嘴！闭嘴！这和艾斯无关，是我叫他走的！”
说完，伊蒂丝眸光冰冷阴鸷的盯着那个和她有着同样面目的女人。
伊蒂丝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
她再清楚不过了。
她是一切恶的源头，是由那场灾难遗留下来的疯狂，病态以及扭曲的心理缔造而成，亦是她极度恐惧却又无法抹除的另一面——她的原罪。
姑且…就称她为恶吧。
恶不屑的嗤笑出声，“哈，兄弟情？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艾斯离开不过是想利用他罢了。”
“可事实上呢？这都多少天过去了？你仍然被关在这里。为什么你就那么自信的认为他一定会帮你？难道你没看见他离开时的眼神有多受伤吗？噢，亲爱的，也许他压根就没有把你的消息传递出去，他抛弃了你啊。”
“不可能。”
“可万一呢？”
“没有什么万一，你说的不过都是你的臆想罢了。”
恶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坐在地上捧腹大笑，“臆想？哈哈哈哈哈哈哈！就算是，那也是你的臆想，我是说这是我们共同的想法。事实上你很清楚我没有办法无中生有，说出你脑子里没有的想法。我现在所说的不过都是你曾想过却又不愿意承认的心里话，是你潜意识里一闪而过的某个念想。因为你不敢直面，所以我才会站在这里和你说出这一番话。是的，我不过是帮你说了出来，做了你想做却又不敢的事！仅此而已！”
伊蒂丝望着她，倏忽了然的笑了起来，“想让我失控好掌握主导权？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即便让你成功了又如何？你我依旧要被困在此地。”
恶摇了摇头，“困在这里？不不不，我会和懦合作，然后逃离这个鬼地方。放心吧，我们会替你好好活下去的。”
“你说对吗，懦？”
一个小女孩从角落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是伊蒂丝六岁时的模样，“…那个，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刺激她比较好……”
恶翻白眼，很是无语的说，“得了吧，这里就咱仨，你装什么装？”
“好叭。”懦无所谓的耸耸肩，“不过说真的，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就非要离开不可呢？就这样不好吗？有吃有喝，既不用思考今天，也不需要顾虑明天，所有的一切都有人照料，除了看不见以外，没什么不妥的。”
一听这话，恶的脸瞬间皱成了地铁老人手机jpg. 她先是对懦做出一副作呕的表情，“…有时我真的觉得你很荒谬。”接着扭过头问伊蒂丝，“认真的？你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想法？”
伊蒂丝黑着脸，一声不吭。
“可是我真的觉得这样很好啊…我是说被人管理这件事。”懦瘪嘴，想了想解释道：“因为只要放弃思考，放弃抵抗，放弃挣扎，放弃所有，一切都会变得轻松起来，一切都将成为可以承受的。”
恶愣了一下，直接乐了，“哈哈哈哈哈！你这是打算不做人了吗？但是不行呢，我可不想留在这鬼地方。”
“诶？不做人吗？也不是不行，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呢。”懦杵着脑袋，似乎在思考这个主意的可行性。
伊蒂丝始终像个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着面前的一切，在看见那个叫做懦的女童出现之后更是露出了极度不屑的神情。如果说恶是她最为阴暗代表着恶的一方，那这个叫做懦的女童则是代表着善的一面。
不，比起善的一面，倒不如说是代表着懦弱的体现要来得更为恰当。伊蒂丝始终认为，善良的人必然会与软弱这样的名词联系在一起。为了不伤害他人而一味的忍让回避，不求回报，不懂拒绝。为了让自己更好过些而曲解人们的用意，甚至为他人的行为作出合理的辩解，只为了让自己觉得这是对的，是可以接受的。
在她看来这些都是胆小懦弱的表现，无底线的委曲求全只会让人更加肆无忌惮的践踏自己。如今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这样软弱无能的自己，她打从心底鄙夷着。
懦似有所感的回头望向伊蒂丝，诘问的口吻，“你很奇怪诶，你对你那些所谓的家人不也是这样吗？明明你是那么的厌恶那个地方，却又遵从他们的意愿成为海军。事事都要顾虑他们的感受，难道这就不是你口中所谓的懦弱吗？”
伊蒂丝闭上了眼睛拒绝沟通。并且不断地提醒自己别中计，它们只是自己长时间精神压迫下的产物，并不能对她造成任何实体上的伤害。
懦又问：“是，你看不起我。可你连斩断这份牵挂的勇气都没有，因为那意味着你将舍弃以往所相信的价值观，所以你不敢。那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凭什么去成为那推翻旧秩序的人？说实话，你那优柔寡断的性子迟早会害了我们所有人。”
伊蒂丝紧紧咬牙，没有反驳，因为她知道懦说的是对的。正如懦所说的，她无法割舍亲情，以至于在海军和魇之间两头不到岸，可正因如此她才无法忍受。
恶摆了摆手，示意懦别再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得了吧，懦。你说不动她的，她就是个严重双标又自私自利的家伙，既无法放下仇恨，也不愿遗忘过去。可她偏偏不能承受那场灾厄带给她的伤害，以至于像颗蒜一样，把我们分成三瓣。”
“好吧，虽然你的形容我无法苟同，不过这倒是我第一次认同你的想法。”懦一脸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伊蒂丝就是个自私的家伙。”
“就是！”恶跺了跺脚，满腹怨怼的说，“凭什么大家都是伊蒂丝却只有她能享受外面的世界？她凭什么心安理得的享受亲情与爱情，却又放任我们在那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无人问津？如今还要连累我们和她一起困在这个鬼地方！这不公平！这一点也不公平！”
懦试图让话题回归正轨，“嘛嘛，这种事怎么样都好，我们还是先来想想要怎么脱离困境吧。”
“不需要。”伊蒂丝冷冷开口，“如果你们真的想帮忙，滚回你们该待的地方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懦笑盈盈的说：“别再嘴硬了，你已经濒临崩溃了，不是吗？不然我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这证明你需要帮助，如果你做不来可以交给我。”
“我说了我不需要！”
恶不满的跺脚，指责的口吻，“阿拉，懦你好狡猾，居然想要偷跑。”
懦无视了恶的指责，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而是往边上一指，示意伊蒂丝看看那角落上的监视电话虫，“喏，看见了吗？你只需要朝那边低个头，服个软就不用再受苦了。”
“你想让我向那个男人乞怜摇尾？”
懦努了努下巴，示意她看看周围，“难道你不应该吗？囫囵身陷，没有人知道你的处境，外面还有一个随时会把你削成人木昆的变态，就连唯一算得上是保障的凯多也不在。比起你那可笑至极的尊严，我不认为低头服软是可耻的行为，这一点都不丢脸。”
恶皱着眉头：“你说这话我可不乐意，凭什么向那些狗男人低头？”
“这叫审时度势。”懦凉凉道，“适当地示弱可以降低他人的警惕，要知道猎人往往会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恶眉头微挑，乐了，“噢——？我都不知道，你原来有这么阴险的吗？”
懦看着她笑盈盈的没有说话。
半响，恶砸了咂嘴，加入了劝说的队伍里，“我觉得懦说的对，你是应该向那个男人服软的，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不可能…死也不可能。”伊蒂丝低声道。
“呵，那你就被关到死吧。”恶翻白眼，没好气的说。
“低头？不可能的，我不会放弃的…”伊蒂丝低声地呢喃，“你们不过是一些被我抛弃的陋习积累而成的秽物罢了…我不会被你们左右的……对，就算被关到死也不能放弃。我已经不是那个无力反抗的弱者了，我能行的……一定还有什么办法，思考思考，不要放弃思考……”
伊蒂丝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她捂住耳朵试图阻绝那些烦人聒噪的声音。可这么做毫无帮助，那些声音像是直接响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知道隔了多久，大门‘哐当’一声，从外面被打开了。从杂乱无序的思绪中抽离，伊蒂丝恍若大梦初醒，思维却仍旧凝滞，一片混乱。
有两个喽啰打扮的人走了进来给伊蒂丝解开枷锁。
“八天又五个小时。”烬站在门外，看着伊蒂丝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比我预想中的要久一些。”
长期不见光的幽闭环境让伊蒂丝的眼睛对光线异常敏感，即使是微弱的光线也能让她感到不适，不住地溢出几滴生理性泪水。
伊蒂丝没有吭声，下意识的抬手挡在眼前，手铐因为她的动作哗啦作响。她眯着眼，像是还没能从被解放的境遇中反应过来一样，眼神迷离的环视着周围。
稍微适应一下后，伊蒂丝才慢慢抬头，她望着烬久久凝视，面露迷茫之色，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烬不知道伊蒂丝又想玩什么把戏，他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用审视的目光将伊蒂丝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陌生以及迷惘。
伊蒂丝凝着他，好看的秀眉微皱，墨色如黑夜般的剪瞳望着眼前小山似的男人，眼底尽是困惑与不满，像是因为被烬挡住了她的道而有些生气。
她不悦的瞪了烬一眼，示意他让让。烬无动于衷，依旧自上而下的俯视她，嘲弄的口吻，“呵，这次玩的又是什么作战？失忆？还是装疯卖傻？”
伊蒂丝古怪的看他一眼，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见烬不让道，伊蒂丝便贴着墙走，边龇牙咧嘴警惕的盯着烬，深怕他突然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越过烬一段距离后，几乎是立刻的伊蒂丝撒腿就跑了。
看着伊蒂丝小小的背影，烬半眯着眼，眼神变得探究玩味起来。
“…总会有你露出马脚的时候。”
眼底的讥讽一闪而过，烬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