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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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将一室锁得密不透风。而那逼近的庞然之躯身周却无不生风，步子不大，然门后至床榻这几丈距离竟似踏作了一步走。
来者身形在床前一滞，手已探了出去。刚到半空便冷不丁被呼啦缠来的另一只手紧紧咬住。两边皆是微微一震，下一刻制着对方腕子的手竟先慢慢松开了。
“……是…你？”
也不急着甩开对方的手，来人径自在榻沿坐下，用沉默回答了他。
气息近了，聂风更加确信那人身份不禁如释重负地一笑，尽管只得笑给自己看。适才出手那一下本想连带着坐起，谁知腰腹一劲没接上反差点泄了气，现下服了剂定心丸便又心安理得的躺着了。
“你怎会来的这么快？我以为……”
“早两天就到了，”
“在这附近。”
“等你们。”
步惊云看不见聂风脸上纷呈的颜色，所以他只听见那人轻轻笑叹一句：
“凡事到你手里总有法子。”
无端静默半晌，聂风心头才忽的一咯噔，目光直从眼角斜里飘出去。
“你……见着他了？”
没吭声，算是应了。
聂风朝天眨巴几下眼，暗忖幸好两人没撞个正着，他还没寻思好怎么和师兄解释那团前因后果才不至于偏颇，毕竟聂风对自己表达天赋的杀伤力还是有那么点儿认知的。何况他正试图表达“这就是个误会”的始作俑者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善茬……对了，他呢？
“追人去了。”似乎对身旁人时不时的放空已甚是了然，步惊云淡然道，身子往外侧让了让，一手已拂上那人腰际。
“方才确有什么声音刺耳……”倚着背后大掌托持的力道，聂风便也大大方方往那胸前挨了盘腿坐起，“这不就给硬生生扯醒了。”
那手揽他起身后并不急于离开，转而贴上背门度起内息来。聂风知他好意也不推却，这一挺脊背更觉着身子耐不住的酸软。
温热的气息自一点漫开，舒张着钻入五脏六腑将内里熨了个熨熨帖帖。聂风吁出口浊气，手脚也徐徐暖了起来。
“小不点给掳了。”
那人一双微醺的眼闻言噌的睁开：
“？？师兄你怎不早说？！”
说着聂风自截了气息转身就要下榻，却被步惊云当胸一把按住：
“别急，丢不了。”
“但我不能放着……”
比肩那些年月可不是过假的，聂风自是对步惊云深信不移，然他话中这般轻巧实令聂风猜不透玄机。
“比起那个，”耳畔声线骤沉，聂风一个愣神手腕已被那人扳过扣在指下，“他对你，动过什么手脚？”
“……怎了？”虽辨不清对方神色但嗓音却是罕有的凝重，聂风不明所以试探着问道，“他……就封了我身下三处大穴，现也已解了。”
聂风熟谙步惊云的深明大义，更深晓他这个师兄有时就是个认死理的人，护短得厉害，未免二人照面后大动干戈，聂风并未提及早前全身被制之事，而手也就任由那人扣了在膝头上探脉。还正估摸着说些什么，一道内劲冷不防贯入体内，聂风下意识去疏引可方一运劲便倏地躬弯了背，喉咙里梗着一声闷哼倒不出来。
“混账！他想废了你一双腿吗？！”
聂风不惊不恐反倒先怔住了，步惊云鲜少当着他面如此疾言厉色。
他自知怀滅那手逆气封穴有损脉门——说来点穴之道又哪有不伤身的——然不强行抗衡便相安无事，起初也并无在意。听步惊云沉声一喝这才想起解穴后体内仍时隐时现的麻痛感。
“可我先前运功确是无碍……”
“髀关环跳、风市悬钟，一个小周天后便知。”步惊云撤了掌，眉宇深隆，“你化不了我之前打入的内劲即是佐证。”
只半刻聂风额角已布满密汗：“怎会……全身经络分明已通，但以这几处关隘为走向犹且气机阻滞。”
“你体内除却自身内息另被打入四道逆行之气，相生相抵，若非外力介入本人绝难自察。现皆盘踞于足阴阳六脉，”此一番话由步惊云冷冷道来，委实声闷如雷，“长此以往气血亏耗，势必难堪重荷……”
正言语，步惊云忽的抹了尾音，因他发现聂风正望着他发笑——仅使瞧不见他就是觉得到。
“师弟？”
“啊，”似也意识到不妥，聂风歪过头屈指磨了磨唇尖，像要揽去落下的微末笑意，“听师兄一气讲这么多好像已是很久前的事了。”
话离口聂风这才恍然，这把嗓音真真是数十年未曾听过，况从前每回也只几句说话便作了散，他竟想不起哪次抵得上这回多。
“……”
没见那人应声聂风有些惶然地翻眼去瞥侧里，拿别人的担心打趣且还是打一个寡言鲜语之人的趣绝不是件好玩的事，更糟糕的是此人还叫步惊云，于是下一秒聂风便惊呼一声很没形象地仰翻在了榻上。
提着那人一只脚踝，步惊云语调依旧可腔里却开始带股子一板一眼的轻挑：
“先前你已强力施为，硬是冲开这道掣肘。胜极则衰，当下这四道内劲更是霸道无比，倘要化解，凭你一己之力怕是不行。”到后头已似自言自语，步惊云不由分说扬手就除起那人鞋袜来，看动作颇有点报复的意味，“贯气硬消唯恐有失，我曾以霍家剑诀改创的手法或许可以一试。”
脚踝膝弯被人掐住高里举着，聂风歪歪扭扭扑腾了几下愣是没爬起来，一面直管连声嚷嚷“放着我来、我来”。步惊云哪能听他的，三下五除二已将一双脚剥的精光。
黑暗里，微薄的凉意覆上脚面，聂风不知是因着玩闹起的犟劲是怎的，正待把脚抽回，这下竟一时止了动作。只听那人浅言低语：
“可能，会有点疼。”
一个走壁翻过拐角，怀滅骤地顿下步子双眼已在楼道两侧回扫一圈。循着的气味如今越趋飘渺无定，与门廊前遗下的浓醇不同，越随之深探这股奇异药香越发像散在各处融于天地的。他不想今时今刻仍有人能从自己眼皮下溜走，且是这般不着痕迹……
怀滅眉心一紧脑中已数个念头闪过。说不留痕迹可行事手法上几处大喇喇的失误又诚然拙劣得很。
眼下右排两间房门皆洞开着，先前巡视此地虽遍寻不到人可房门大都敞着，且相邻两间门户是挨着开的，隔墙两页木门总你推我挤似的靠在一块，直让人暗笑这房屋形制给仿了个四不像。一转怀滅便将两间都摸遍了，房内格局与顶层极似一眼便可尽收眼底。
踏出房门，怀滅回头瞟了两眼，心上总有说不出的古怪，又兜兜转转在两室间绕了几圈。
铿。铿。
刀尖随性敲击着墙面碰落一地泥灰，怀滅在门外廊上一步一踱地走着，同高墙迎面相对——几丈外便是尽头。
佟。
刀尖停下了。
男人矍铄的眼里泛起森森笑意，即使那副嘴角不曾带过半点弧度。
聂风将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调整了个更为惬意的姿势，心里隐约觉着好笑。
他们腥风血雨都过来了，如今哪还会在乎这点皮肉之痛，聂风嘴角牵了牵终是没笑出声来。
覆着厚茧的手掌贴上皮肤，立地勾起层奇异的痒，聂风纳了口气把脸又往下埋了几分。斜坐榻旁的人张开两臂，虎口抵在那人脚踝凹处，五指摁着侧里一点点向小腿肚上推磨起来。其落指轻如点水而取穴疾准，引得身下细细密密一片酥麻，一晃已叫聂风有些陶陶然。
按至膝弯，那人手下渐缓而指力愈深达绵长，再看已换了手法。腿后肌肉较显丰厚，男人稍适分开五指换由掌根摁揉，自大腿内侧划着旋徐徐向外推擦开去。一连时浅时重的摩挲，隔着衣料蹭得皮肤微微发烫。
那种感觉很奇特。骨子里的绵软胀痛彷如万千根软刺要从体内挤轧着钻出，窜骨过髓沁入每个指尖，而在黑暗中这股刀尖上的战栗和快感又被放大到了极致，这让聂风忆起了陌生的恐惧感——他的身体还记得。
纯然的自我，那是“聂风”所不容许的存在——短暂的共有招致的只有悔恨。
断浪。断浪。断浪。
他的眼已开始泛红。两眼迷睁着，聂风发觉眼睫上已沉甸甸湿了一片，然而仍在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正当时，身后忽而没了动作。聂风疑惑地想去寻那双眼，堪堪侧扭过头膝弯便被一记扣住摁在掌下。那人翻身上榻跨于聂风两腿外沿，一手锁死膝眼一手掌根紧贴，五指捻力唰的就一把朝上抹到腿根。
短促的闷哼在房内依旧掷地有声。适感身下之人霎时绷紧了肩胛，步惊云眸光不动单是指力软下几分。倒是聂风，不仔细泄了口风忙用牙磕紧下唇，面上禁不住一阵臊。方才吃痛，本能地倒屏了口凉气一时竟也忘了呼吸，此刻憋得肩轻轻抖起来。
“……放松。”
气息喷在耳后，极轻极轻的。那人说着提了只手上来，拨开聂风颈后散发一股脑扫进肩窝，指腹夹磨着他僵直的后颈巧力推揉提捏，只几下就已令那副身子骨重又软得服服帖帖。
聂风虽经年习武体格精健而骨感犹是明晰，颈后浮凸有致的节骨一路伸进领子里似连背脊也能一窥无遗。步惊云自然看不见——他靠摸的就知道。
“云师兄，我已……”
——嘭！
撼天动地的震响吞没了聂风大半句话，也吞没了他所有心思。
“准是……！”
“甭理他。”将人牢牢锁在榻上，步惊云眉也不动，“出不了大事。”
“就差最后一步。”
后腰上结结实实的一摁顿叫聂风遣了反抗的力气。
指端有节奏地揿压着骶椎处，步惊云伏低身体抑制身下那人本能的抵抗——叩击要穴的痛楚实非人力所能抗衡。捕捉到掌下零星的颤动，步惊云在黑暗里细微挑了眉，眸光深冷如一。
“痛的话……不要忍着。”
扶在那人腰际两侧的宽厚手掌配合着拇指研磨的力度间或掐捏，这是他唯一能替他缓解痛苦的方法，他知道那家伙现在就算将自己的指节啃烂也断不会吭声的。
仿佛也下了狠心，步惊云唇边晃过一刹自嘲。左手猛地一沉紧按那人腰间，随即一个反身右手已拂上对方后颈，直贴着脊线向下一路搓至尾间。
毫无预兆的击穿感迫得聂风登时在臂上抠出五个爪印，体内气海翻涌久久不能平息。
“之后调息一阵，就当好了。”
步惊云下了榻到聂风脚边坐着，抽身时还不忘在他腰间补上一把。许是想帮他松松筋，可这一掐却是用了巧劲，惊得聂风腾地坐起来捂腰缩成一团。这一坐聂风顿觉身上清爽许多，但腰里那阵麻劲还未过，便也只能靠在墙头休息。
“云师兄，你现在总能告诉我……”
骤然掐断话头，聂风眸光一凛不及转头就听得背后尖锐嘶嚎的金鸣声已至近前！
一同碾压而来的，是连黑暗也能撕裂吞噬的杀意。
“步、惊、云——！！！”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