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落选市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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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试的那天，叶绍瑶一身轻松，破天荒请季林越吃小卖部新到的唐僧肉。
季林越看着递到眼前的辣条，别过头：“我不吃垃圾食品。”
“这不是垃圾！”
“不健康。”
“健康。”
躲不过，他调转脚步就想逃，两个小孩背着书包，就这么顶着西沉的斜阳跑了一路。
追了二里地，一直没奔头。
叶绍瑶先发出休战申请：“歇歇。”
野湖边的草地正茂盛，坐着一点不扎屁股，她把季林越拉到身边。
河对岸的野鸭子在嘎嘎笑，她问：“所以，你周末会去参加市队的选拔吧。”
“嗯。”
自从季先生听说省市体育局要从各俱乐部选拔运动员的事，几乎替儿子做出决定。
“去，必须去，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又得等一年。”这是季先生的原话。
只是听季林越场景还原，叶绍瑶已经觉得汗流浃背。
也不知是习惯还是怎么的，季叔叔老爱瞪着眼睛，说话咄咄逼人，像《还珠格格》里穿黄袍的老头*。
不过那都是别人的事。
现在期末考试结束，一直到出成绩之前，她都是一条好汉。
这几天的日子最快活，老师没有布置作业，爸爸妈妈也不会吆五喝六。
左邻右舍的孩子都放了假，约着三五一群去探险，他们还有小头头，一人给发一把透明玩具枪。
“叶绍瑶，今天咱们翻学校，你走不走？”小头头压低嗓子，在单元楼下对暗号，好像在做见不得人的交易。
叶绍瑶隔着窗户喊了回去：“不走。”
探险队伍里男生偏多，尤其爱学街上的无业游民吊儿郎当，时不时往地上啐一口，他们憋不出来痰，就冲地上吐唾沫玩。
“去老师办公室改成绩。”
“不去。”叶绍瑶“嘭”地把窗户关上。
昨天她帮粮油超市搬货的工夫，听见有大爷把那小头头拎起来打，才知道他们几个嫌方圆十里的险都探完了，想追求刺激，偷了居委会养在小区里的鸡。
老板文绉绉地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她听不太懂，但点头附和。
男孩子与男孩子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楼下一群孩子乌泱乌泱地走了，外面只剩风吹树叶的簌簌声，电视频道的动画档还没开播，她不知道该玩些什么。
去找季林越？
她很快否掉这个决定。
今天是季林越参加选拔的日子，现在不在家。
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
6月28日，城西体育馆漫天飘着彩带，欢迎市政府和省冬管中心的领导莅临。
选拔没有马上开始。
主持人介绍完一众官员后，热烈邀请冬管中心副主任金承奥致辞。
副主任有备而来，接过话筒滔滔不绝，情绪慷慨激昂。
五分钟，十分钟。
人群躁动，脚下时不时有急不可耐的冰刀跺地声，大家小声疑问：“为什么要讲这么久？”
一圈人晃脑袋。
“希望各位选手发扬努力拼搏、超越自我的体育精神，赛出水平，赛出风格。我谨代表H省冬季运动管理中心诚邀各位加入。”
本次选拔流程完备，必不可少裁判入席的环节。
若有人眼尖，便能发现他们不乏西方面孔，有国内国际制裁经验。
隔壁短道速滑人才辈出，花滑求贤若渴多年，这回是动真格了。
星未来俱乐部有参加选拔的女单三人，男单四人，双人和冰舞挂空挡。
“我说老穆，前几年你们还有容翡这样的优秀运动员，怎么她一出走，其他人就不够看了。”金承奥稳坐主席台，望向身后的穆百川。
已登场的三名女单年纪尚小，根本上不了难度，步法和旋转也马马虎虎。
就像抛向海岸的几粒沙，转眼就没了记忆点。
“前年你来当说客，说动老冯让容翡转双人，还顺手拐走一批苗子，”穆百川呛声，“俱乐部现在只有义务教育还没完成的小朋友，培养难度堪比灾后重建。”
又一个穿着全黑表演服的男孩上场。
金承奥定睛，不，衣领和裤腰处有几颗水钻，服装也有设计，不算千篇一律的毛衣秋裤。
《十面埋伏》一响起，穆百川似乎听见裁判席的叹气声。
被滑腻的选曲，单说这几个小时，就已经出现三四次。
金承奥倒是很有兴致。
他当年是陶盛版《十面埋伏》的见证者，对这首曲子有情怀。
“脚下工夫很扎实，接续步特别流畅，一看就是童子功，”他不吝啬赞美，也做到公正客观，“就是跳跃太勉强，很可惜。”
场上的男生进入到最后的换足联合旋转，跳跃进入，算是给难度不高的表演添了一笔亮色。
最后一个音节结束，短节目表面clean。
“他是不是没有三周？”金承奥拿笔指了指。
穆百川颔首：“如你所见，两周跳还不稳定。”
快速过完少儿组，青年组的实力明显上了几个档次。
不过各组有各组的标准，对于年纪稍长的组别，裁判更注重表演与难度的结合。
一天过去，索然无味。
趁清冰时间，裁判长离席前往主席台，和金承奥聊了几句。
“能选出来吗？”金承奥问。
周围都在发笑，心照不宣。
市队挑不出人，省队领导的眉头也皱得深。
看来大家都不好过。
“有对双人还不错，不过男伴是J省体校的，要招进队的话，恐怕得和他的单位沟通沟通。”
这几年还挺兴联合培养的路子，两个单位各自调动己方的资源和优势，共同制定运动员的培养计划。
但这种培养方法并不是上策。
运动员的成绩和效益要靠分猪肉才能流进口袋，性价比并不如本土运动员高。
但现在不是考虑性价比的时候。
金承奥久坐这个位置，眼看上面定的目标完不成，他恨不能老当益壮亲自上场。
“马上谈合同，别让市队的人抢了。”
整个赛程出乎意料得长，一直到夜幕降临。
在省队的强取豪夺下，市队凑了十个新丁，都是有三周储备且滑行能看过眼的。
如果再仔细打磨技术，或许能在国内赛场滑出不错的成绩。
各自揣着心情，家长们带着孩子赶饭点回家，体育馆的工作人员清场扫尾。
照亮冰场的灯光暗下去，只有安全出口的标识指引人们找到出路。
金承奥和市队寒暄几句，互通了选拔名单，发现他们没把滑《十面埋伏》的小孩纳入接洽范围。
“要我带市队，高低得把那小孩选上，怎么也得进二队。”他嫌他们没眼光。
那孩子的技术动作很标准，软开度比同龄选手要高，难度是他唯一的缺点。
如果以后潜心走这条路，这点微不足道的落后很快就能被弥补。
可惜他手下的是省队，选拔不能全寄托于运动员的发展潜力，必须得成为未来国家队的生力军。
临分别，金承奥拍了拍穆百川的肩，似乎把沉重的担子过给了他：“替我看着那小子，他以后一定会滑出来的。”
踏上大巴车，他再回头强调：“记得好好栽培。”
引擎已经启动，他又打开车窗：“老穆，我忘了问一嘴，那孩子叫什么名？”
“他啊，叫季林越。”
……
季林越没把好消息带回家，只是如往常拎着鞋包，小心地放在鞋柜旁。
等候佳音的季先生开门见山：“结果怎么样？”
温女士只睨了他一眼，系上围裙走进厨房，季林越看着脸色，同样抿紧嘴唇不说话。
“什么意思？”季先生又问。
似乎有什么即将冲破阈值。
温女士忍不了剑拔弩张，冷静地说：“林越的表现很好，穆教练说，差一点就能选上市队。”
差一点选上，那就是失之交臂的意思。
“不中用，我九岁都能上县城比赛了，你九岁在干嘛？”他指着季林越的鼻子发泄一通，“之前的校际联赛一塌糊涂，两周跳都踉跄。”
“我和你妈供你滑冰，一年花多少钱，你用奥数数得过来吗？还是名师课，多付一倍钱！结果连市队都进不去，二队都进不去！”
季林越的脑瓜嗡嗡响，勉强压住声音：“您以为我想滑冰吗？”
情绪越顶越高，季先生喝口水缓了缓，随之而来是更密的语言攻击。
纵是温女士远离战场，也实在听不下污言秽语。
哪有把自己孩子贬得一文不值的。
她放下手里的菜茎，掀开门帘捂住季林越的耳朵：“季裘升，嘴被火星子燎了吗？他才多大。”
季裘升收起獠牙，装成理中客：“他什么水平，我就什么评价，承受不住就尽早退。”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向来和声和气的温女士带着杀伐果决的坚毅，把季林越推向家门。
“你爸喜欢的球队指定输球了，我来收拾他，”她嘱咐，“你先出去玩。”
铁门“咔哒”合上，季林越被妈妈关在门外，门里传来夫妻俩的声音。
刚开始只有窸窸窣窣的模糊话语，两人应该心平气和说了什么，可好话不过三句半，拍桌声响起，之后全是争吵。
“又来了。”
邻居开门想看看究竟，发现季家孩子在门外，又尴尬把门合上。
季林越乖乖贴着门罚站，想等妈妈快点开门放他回家。
但听到的话越多，脑子里面就越乱，他不认为自己像爸爸口中一样一无是处。
离家出走，一个声音怂恿他。
跑到小区门口，他又茫然。
去哪里呢？
漫无目的。
爱下象棋的大爷嫌夏天蝉鸣聒噪，不知道把阵地转去了哪里，他有几天没听见棋子碰撞的声音了。
天际被深蓝吞没，月亮悄悄爬了上来。
正该是饭后阖家畅谈的时候，红砖楼里的窗户亮着灯，偶尔映出一家和和乐乐的身影。
季林越收回目光，伴着亮起的路灯一路走，零花钱只够买几个鸭架，他拎着塑料袋，然后走出狭窄。
野湖对岸是另一方万家灯火，楼比这岸的要高一层，在湖水中映出星光点点。
灯光是暖色的，至少他认为很温暖。
这种感觉诱惑他走到叶绍瑶家楼下。
这里的路灯刚换过灯泡，映得身边的光景格外亮，桩子旁是一片小花圃，里面还有她妈妈春天种的芍药花。
“咦？你怎么在这里？”
被使唤出来丢垃圾的叶绍瑶原本还不高兴，动画片正演到主角合体打怪兽的场景。
季林越不应声，他低头盯着淹没在夜色中的鞋子，并不打算把家里的鸡飞狗跳宣之于口。
丢过垃圾的叶绍瑶折返，蹲在他的塑料袋边嗅了嗅，是酱香味。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呀？”
季林越依旧没说话。
她也没话说了，两人就这么大喇喇站在晚风经过的地方。
见女儿迟迟没回家，邵女士推开窗户亮嗓门：“叶绍瑶！”
叶绍瑶应了声，把他推上楼，“来我家吃饭吧，妈妈催咱了。”
门虚掩着，室内的灯光透过门缝，在楼道拉出长长的光线。
“我回来啦！”
叶绍瑶把季林越带进门。
邵女士对不速之客有些意外，冲女儿问：“你从哪捡回来的？”
不能是从垃圾站捡回来的吧。
平时再怎么缺根筋，叶绍瑶也能看出季林越的心情，偷偷向妈妈示意少说两句。
邵女士收到信号，堆着笑邀请：“你叔叔还在加班，咱家多煮了饭，你留下来一起吃。”
只说话的功夫，连多一副碗筷都备上了。
“谢谢邵姨。”季林越终于吭声，把手里的鸭架放上桌，向对面的叶绍瑶推了推。
“来就来，还带礼物。”
叶绍瑶伸手想拿，脑子一转。
这不会是这小子离家出走的干粮吧。
“不是，”季林越否认，“特意买的。”
那她就不客气了。
叶绍瑶一直唠叨想吃鸭货，邵女士都以嗓子发炎为由挡了回去。
没想到啊没想到，擦肩而过的鸭架就这么回到饭碗。
她嘴里向季林越说谢谢，余光却瞥到斜处的妈妈。
呀，妈妈的心情也不好起来了。
但不管怎么样，她先下嘴为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鸭子到嘴的事实。
邵女士不急着动筷，先说了句风凉话暖场：“别告诉林越我饿了你三天。”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落选市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