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罐咖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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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集一捧水猛地拍在了脸上，但混乱的思绪却并未因此清晰分毫。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给人指完路然后走进了厕所。
任集好像明白了那股莫名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他在害怕。他害怕自己藏了许多年的伤疤会被揭开，害怕心中筑起的壁垒被突然打破。
如果这个转校生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阮纵而不是重名巧合……
他突然很后悔刚刚竟然是连正眼都没给那人一个就飞也似地走了，脸都没看清。
任集关了水龙头，对着墙壁上的镜子开始了思考。
“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毫无消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启恒。”
“不对，应该不是。看他的个子，也不像小时候是个肉粽的样子……”
“难道真的是巧合？但这也太巧了吧。”
“应该也不排除同名的可能性……”
“可他们家不是一直在K市吗？怎么会到A市来？”
“……搬家了？”
“啧。”
思考无果，倒是过去的事想起来不少。
七八岁的两个小朋友，一个叫任集，一个叫阮纵。任集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粽子，他还记得当时那个场景：
小阮纵问：“你为什么叫我粽子？”
小任集说：“因为你看起来就像是胖乎乎的小粽子呀，很可爱。”
小阮纵胖脸一笑眼睛都眯成缝了，咧着嘴说：“原来是这样！那你就叫我粽子吧，我也觉得很可爱！”
十七八岁的任集强行刹住了记忆。
他已经决定不再提起了。
任集进教室时，王司令已经站在讲台上了。
幸好王司令啥也没提，看起来是不知道他又一次窜逃的事。
少挨一顿叨叨。
然而任集一口气还没顺到底，又哽住了。
他的座位是靠墙最后一个，单座。在三个小时前，那里还只有一张桌子，但现在，变成了两张桌子，以及多了一个人。
是阮纵。
为什么？因为只有他的座位边上还空着。能坐人吗？能坐。新同学来了坐这合理吗？合理。
彻底哽住了。
“任集，快回座位上去。”王司令催促到。
直到任集走到座位上拉开凳子坐下，先前一直低头看书的阮纵才抬起头来。
“啊，好巧。”阮纵看起来一脸惊讶。
“是好巧，原来是一个班。”任集笑笑，“我叫任集。”
“阮纵。”
“全校都知道。”
阮纵当然知道这话没有恶意，只是浅浅牵了下嘴角。
“同学们，相信阮纵同学的到来让大家都十分高兴。从今天起，我们七班就是拥有47位同学的大家庭了。让我们欢迎新同学的加入！”王清革说罢率先鼓起了掌。
七班的同学们十分热情，哗啦哗啦的掌声响得震耳欲聋。
任集象征性地拍了两下爪子，他在用余光打量身边的人。
不像，都不像。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都难以和记忆中的人相匹配。
从刚才起任集就一直观察着阮纵的表情。即使十年之久，样貌变了太多，但名字应该还是记得。
可除了礼貌性的微笑，任集并没有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丝能称作异样的神色。
或许真的不是。
某块大石悄悄落下了。
下课后，阮纵被王司令叫去了办公室。
而七班却没有了先前好奇激动的气氛，取而代之是一片死寂。
任集想也知道是为什么。
“那个，任集同学。”左云走过来，犹豫着措辞，“事发突然，我还没有来得及安排多余的座位，刚好只有你这里还空着一个，就……”
罗成也说：“任哥，这也怪不着班长。当时阮哥进教室见没有空位，自己从墙角搬了桌椅往这一放就坐下了，都还没来得及拦。”
钱源：“刚才王司令不是把阮哥喊去了嘛，肯定是让他换座位的！”说完他还肯定地点了点头，似乎在佩服自己机智的头脑。
于是原本朝着任集的视线全都转向了钱源。
钱源的同桌赶忙捂住了他的嘴，道：“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任集觉得有点好笑：“我难道说过我边上这个空位不能坐人？”
见任集并没有计较座位的事，几个人打着哈哈就又把话题扯到别的事儿上了。众人松了一口气，教室里又喧闹了起来。
钱源一巴掌拍掉了杜子文的手：“杜子文你再捂下去我就要被你给憋死了！”
“你可真是长了一张好嘴啊。”杜子文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此时，阮纵也从办公室出来了。
办公室在教学楼的西北面，他站的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某个靠墙在低头玩手机的少年。
已经十年未见，现在的任集对他来说，甚至是陌生的。阮纵仍记得记忆里那张稚嫩的脸庞，那个调皮爱玩爱闹的小孩，也记得当年任集在磅礴大雨中的嚎啕大哭，和他的不告而别——却从未想过现在这般见面。
以及王老师刚才的对他说的那些——
王老师：“其他事我已经安排妥当了，然后就是给你的座位重新定一下。”
阮纵皱眉，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
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问，王清革愣了下，道：“阮纵，你初来乍到，对班上的情况不太了解。你同桌任集同学的情况比较特殊……”
于是阮纵从王清革口中得知了任集的许多“光荣事迹”。
“王老师，我明白你的意思。”阮纵说，“但每位同学都应该是平等的，而且我不认为外界环境会影响到我自身。……您应该知道我之前在K市的成绩吧？”
王清革自然是知道的——好得没话说。
见王清革有了些许动摇，阮纵又道：“换种角度思考，这也是在锻炼我的意志力和自律能力，我认为我可以带领班上的同学一起，在学习上取得更大突破。”
“请您相信我。”
王清革被阮纵的一席话听得感动得不行，捏了捏眉心，道：“你有这样的心，我作为班主任感到十分欣慰和高兴。那既然如此，你的座位就不变，同时担任班上的纪律委员。老师相信你！”
同一办公室的老师一直在听着两人的对话。
物理老师黄珂对王清革说：“老王啊，你看看给你碰上了什么好宝贝。”
英语老师梁萍：“你看看现在的尖子生，不仅自己成绩优异，还心挂同学和班级。好孩子！”
门外阮纵听着几位老师相互吹捧，心道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吹这么大的牛。
他远远望着那个少年，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酸涩。
他还是决定隐瞒过去，包括自己来A市、来启恒的原因。即便开了口，他们也依旧是十年未见的陌生人。
而任集似乎也没有认出自己。
他暗暗下定决心：“那就当，再认识一个你了。”
阮纵回到教室就被热情的七班同学们拉着听了一圈自我介绍，直到打了上课铃，围着的人才各自回到了座位上。
钱源回头对任集说：“任哥，你们同桌方便，就麻烦你把阮哥拉进咱班级群里头哈！”
任集把手机界面切到了微信，问阮纵：“我扫你？”
“谢谢。”
阮纵刚被拉进群，就收到了一堆消息轰炸。
“欢迎阮哥！”
“欢迎欢迎！”
“欢迎阮哥加入七班！”
“阮哥眼熟我！”
“阮哥我能不能加你好友！”
阮纵：你们叫我阮纵就好。
钱源：那不得行啊。阮哥你知不知道，你是我们启恒建校以来屈指可数的转校生之一啊！
江恩久：是啊，吓一跳呢。
左云：就是就是，我们都激动得不得了。转校生诶，那成绩得是我望尘莫及啊……但竟然还在我们班上！
杜子文：那不得喊一声哥！
罗成：阮哥，我们群昵称都是本名，好认的很，@。这个句号是任哥。
钱源：阮哥早知道了，就是任哥给阮哥拉进来的……
罗成：[微笑]。
胡威：诶诶物理老师来了大家快放手机！
江恩久：感谢提醒。
左云：感谢提醒。
罗成：感谢提醒。
钱源：感谢提醒。
杜子文：感谢提醒。
。：谢
任集把手机扔进桌肚里，然后摸了本物理课本出来摊在桌上。
他其实上课不怎么听讲，主要睡觉玩游戏看漫画，就靠课后作业也能理解得大差不差。
但今天，任集十分反常，反常得连他自己都觉得诡异——他决定认真听课了。
也许是因为他有了同桌，一个神级别的三好学生同桌，老师的掌上明珠同桌，最主要的是，因为他叫阮纵，存在感强到让人难以忽视。
即使他们确实是今天才认识。
任集安安分分听了半节课，但受不住物理老师简直如同催眠曲般的声音。他努力撑开眼皮后无果，最后还是索性趴倒在了课桌上。
阮纵见他点头频率跟小鸡啄米似的，刚想写张纸条提醒提醒，结果下一秒转头就见人已经埋头睡了，一时间无言。
阮纵心道：“怎么困成这样，没休息好吗？”
想着又把任集堆在桌上的书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好让他不蜷着难受。
四十分钟很快过去，任集正好卡着下课铃声响起的点醒了过来。
“很准时。”
任集还没醒明白，冷不丁听见一句，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对他说话，扭头一看，声源正来自他的同桌。
“谢谢，一直很准。”任集面无表情地答。
任集又听见阮纵轻笑了一声。
傻子也听的出来阮纵在揶揄他。
“阮哥任哥，你们还不去吃饭吗？”钱源回头说，“珂总刚走罗成就冲出去了，咱们再晚点食堂就要空了。”
阮纵问他：“这么夸张？”
“那可不！其他不说，我们启恒这个伙食可算得上一流。差不多能评个……五星半吧！”钱源一脸自豪，“关键的关键，我们饭堂阿姨的手可是比医务室护士扎针还要稳。满满一勺肉，全部都是对我们的爱！”
阮纵被他逗笑了，说：“相信我肯定会马上爱上启恒。”
钱源嚷嚷着要去抢荤菜，说完就溜没影儿了。
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以及阮纵任集。
见任集一直在看手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阮纵问他：“一起去吗？”
然而阮纵不知道的是，任集看似一本正经地在玩手机，实际上手指一直在手机桌面上划拉，正等着他离开。
哪能猜到阮纵还开口询问了。
任集张了张口，突然就忘记了要怎么拒绝。
于是，零星几个幸运观众就见到了，传闻校霸和神级转校生一前一后出了教室，然后并排走下了楼。
幸运观众大惊失色。
一路上，两人收获了许多来自众人的瞠目结舌的目光。
任集其实很想扶额，但一看身边的人，神态自若十分坦然，心想怕是除了学习，这位神已经达到对外界置若罔闻的境界了。
两人在食堂门口就分开去了不同的窗口，倒也没引起多大注意。
阮纵打完饭没见任集，倒是杜子文他们一直在冲他招手，便过去坐下了。
钱源一见阮纵来，就叽里呱啦向他介绍了一堆上榜“启恒美食菜谱”的顶流美食。
“源，食不言知道吗？你能不能学学人周扬阳。”江恩久用筷尾敲了敲饭盘。
罗成笑他：“钱源，你今天点儿背啊。又是被任哥嘲讽，又是被学委教育。嘶…有够惨！”
钱源委屈直接化为愤怒：“嚯体委，我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闹了起来。
被cue的周扬阳同学饭也不吃了，连忙上来劝架。
杜子文问阮纵：“阮哥，你是不是今天都没怎么见到周扬阳？”
阮纵点头：“我刚也想问。”
“哈，果然。”杜子文笑笑说，“我们平时都叫他小羊。小羊太乖了，平时就安安静静的，还是班级群老潜水，摸鱼专业户。当然如果真的把他忘了我们小羊也是会生气的~”
“阮哥你别听他瞎说！”劝架的小羊同学连忙探头说道。
氛围真好。
阮纵刚这样想着，结果一扭头就看见了在和他隔了十几排饭桌的地方，任集靠墙坐着。
食堂里人来人往，同学三五成群，只有任集的身边空无一人。……跟隔了道结界一样。
“任集怎么一个人？”阮纵眉头微蹙。
杜子文说：“任哥啊，他是独行侠，一直都是一个人，没见过他和谁走得近吧。”
听完阮纵眉头皱得更紧了。
午饭结束，阮纵想去趟小卖部，他向几人询问具体位置。
罗成直接说：“阮哥，我替你跑吧，正好我也要去。你买什么？”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阮纵笑着摆摆手。
“顺路的，都是朋友别客气。”
“一瓶咖啡就好，谢谢。”阮纵没再拒绝，把自己新办饭卡递给了他，“用我的刷吧，别客气。”
罗成丢下句“好嘞”就颠儿地往小卖部去了。
回到教室，罗成把咖啡和饭卡递给阮纵，又晃了晃手中的可乐，说：“我就刷了这一瓶。”
阮纵拍了下罗成的肩说：“当跑腿费了，两瓶也没事。”
罗成直接对阮纵好感度拉满，心中大喊阮哥永远的神。
阮纵把咖啡轻放在了某个埋头睡觉的脑袋瓜边上。
任集听见声响，从臂弯里露出一只眼睛。
然后他听见他的同桌说：“刚吃好就睡，你是猪吗？”
任集闻言十分不爽，直起脖子刚想辩驳，就又听见他的同桌说：“中午好好休息，下午好打起精神上课。”
任集闻言更不爽了，想着自己是怎么着这位神了。
结果他的同桌再一次开口了：“要是实在困的话，我给你带了咖啡，撑一撑吧。”
任集早就瞅见了立着的罐装咖啡，他还以为是阮纵买来续命用的，结果是给他的？
一时间，寂静无声，百口莫辩，外加大不理解。
“……那，我谢谢你？”几秒钟后，任集斟酌着艰难开口。
“不客气。”阮纵说完，在任集极度疑惑的眼神中坐下，然后摊开自备的试卷，刷题。
任集看了看阮纵，又看了看桌角的咖啡，嘴张了半天发现无话可说，又闭嘴了。
你们好学生的交友方式都是这样的？任集心里嘀咕，但也没管那么多，把咖啡塞进桌里便埋头接着睡去了。
又是一次卡着中自习下课铃声，任集醒了，结果刚一睁眼就看见了他的同桌正托着头看他。
“你干什么？”任集被他看的发毛，心想自己睡觉难不成还碍着人家学习了。
“我看看你这次是不是卡着铃醒的。”阮纵说。
任集很想问候一下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一想发现，你问学神是不是有病，那不就是你脑子有病吗？
他把自己说服了。
任集朝阮纵做了一个十分标准的皮笑肉不笑：“我也觉得我上辈子应该是个铃。”
空气凝滞。
几秒钟后，阮纵起身离开。
任集闭了闭眼，伸手往抽屉里摸手机。半天没摸着，却摸到了某铁质柱形物体。
——某牌罐装咖啡。
任集对着手里的咖啡，内心复杂。但想到下午第一节课是政治，内心平衡了。
学神让你上课别睡觉还特地买的咖啡，你好意思不听吗？
任集想了想，开了拉环喝了一小口，然后顺手就放在了桌上，低头玩手机。
罗成也刚睡醒，眯着眼打哈欠，一回头看到了任集捏着罐咖啡在喝。
任集平时汽水饮料都不喝，怎么今天喝咖啡了？稀奇。
罗成边想着边伸了个懒腰，心想那瓶咖啡真眼熟啊……
然后手伸出去一半，卡住了。
这不就是他去买的那瓶吗！
罗成猛一回头差点没把脖子扭了。
胡威从他身边路过，见他伸手歪脖的，一脸嫌弃：“你这是个什么姿势？”
“啊？……啊我把脖子扭了！”罗成赶紧把举着跟投降似的手放下来，“活动活动哈哈，哈……”
“你是真牛，睡个觉把脖子睡扭了。”胡威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唉胡威。”罗成问道，“你见任哥喝过咖啡吗？”
胡威用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没。怎么了？”
罗成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挣扎了许久还是决定和胡威说出自己的“惊天”发现。
“没想到，学神来启恒的第一天就遭受到了校霸的欺凌，连一罐咖啡都抢了！”胡威握拳，愤愤不平。
“就是啊！你看任哥平时饮料都不喝，今天偏偏喝咖啡！”罗成仿佛福尔摩斯附体，越分析越起劲，“我敢发誓他手上的那瓶绝对是我亲手买的，连牌子都一模一样！”
“嘘！你小声点！”胡威提醒他，“别给其他人听去了，引起骚动。”
“我们先观察几天，找到确凿的证据再说，万一是个误会巧合呢，咱就当啥也不知道。”胡威说。
“有道理！”罗成连连点头。
胡威想了想，拿出手机拉了个群，群成员除了他俩还有杜子文和钱源。
杜子文：怎么了？
钱源：开黑群？胡威你那么菜就算了吧，打到最后一个人头都没超级兵值钱。
胡威：我就不该给你拉进来[摆手]
杜子文：钱源你闭嘴。@罗成@胡威，有什么事可以当面说啊，怎么还特地拉群？
一番解释后，几人默契地抬起头来，八目相对。
杜子文：不应该吧。虽说任哥确实脾气不怎么好，但是从没干过霸凌同学的事啊。
钱源：反正我不信。
罗成：所以才觉得怪啊！
胡威：但也很有可能是阮哥成了任哥同桌，又是纪律委员，任哥被管着觉得不爽……
胡威：我不知道你们注意没有，上午珂总的课上，任哥破天荒没睡觉还认真听完了整节课。
杜子文：靠？那要是这样说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钱源：你眼睛长后脑勺了？这都能看见？我相信任哥不是那种人，我这就问清楚。
胡威：停停停！你能不能过过脑子，要是说了咱俩都完蛋！这只是猜测懂吗？我从办公室门口路过亲耳听到珂总说的！
罗成：所以才拉了群啊兄弟们。源你和子文就坐任哥前桌，能观察清楚。如果证据确凿，我们就不能放任新同学遭受欺凌了。
胡威：更何况还是转校生这样的学神。
杜子文：不管怎么说，先看看吧。如果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就告诉王司令了。
钱源：得，我看是不是你们冤枉任哥。
任集丝毫没有意识到身边“风云暗涌”，更不懂为什么就在他喝完一罐咖啡的那么点时间，人在位上坐，锅从天上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罐咖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