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转校生 ...
-
任集感觉这个暑假跟没过一样，还没睡几觉就开学了。
启恒高中为了抓成绩优秀率，开学都比市里其他学校早，硬生生把两个月的假期压成了一个月。
一众学生无不痛心疾首，一边不忍心和自己短得可怜的假期副本说再见，一边已经进入紧张的学习主线了。
不过开学也好，就光让任在于家呆两个月暑假，他能憋疯。
昨天刚和他妈妈吵了一架——确切地说，应该是他们就没有几天能心平气和说话的。
母子俩人的关系又随着于欢欢，任集他弟的出生越发僵硬，本就算不上和谐的气氛更是差到了极点。
很压抑。
任集的座位靠窗，正值深夏，外头的知了依旧吵得他烦躁不堪。
阳光已经借着角度照进了窗，离任集的头顶只差不到两厘米。
挣扎了半天，任集还是把趴在桌上的头抬起来了。
视线环绕教室一周，身边一群人基本上和他都是一个状态——连续好几晚在赶作业，现在正抓紧一切可用时间补觉。当然还有精力旺盛正在鬼哭狼嚎叫惨的，比如下面这位：
“我靠这暑假真的过了吗？我刚刚都走进高一教室了你们知道吗！等看见了我座位上坐着一不认识的小兄弟我才想起来我都高二了……这日子过得我他妈都以为穿越了！”
任集其实也有和他一样的疑惑，只不过他接受能力很好，更没有像个傻/逼/一样说屁话还走错教室。
“源啊，你要穿越一个人越就够了，有必要带着我们整个班一块儿吗？”另一边，一道足以被称作幽怨的声音从右前方响起。
抱怨的人是任集前桌，钱源。应他的人是他们班学委，江恩久。
钱源一米八出头的一个大高个，正掐着兰花指在捶胸顿足。说实话场面有够十足的震撼，起码任集是顿感睡意全无。
任集伸出根食指扣了下桌面，只一秒，空气仿佛突然凝固，几十双眼睛都回头瞪着他，颇有些惊恐的意味。
“钱源，你要是不想知道我今早吃了什么，就消停点。”
“啊？”钱源有些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早饭吃了什……”
任集无法理解他永远慢半拍的脑回路，直接打断：“我想吐。”
班上的人一齐愣了，然后同时爆出一阵狂笑。
钱源摸了摸后脑勺，委屈不打一处来，但依然识相闭嘴了。
说实话，他其实对这位传说中的“校霸”还是忌惮的。传闻他在初中时干了件什么事，闹挺大，差点给开除处理，但好在家庭背景够硬，事情才给压了下来。这还安安稳稳进了启恒这一重点高中，至于是怎么进来的，就有待深究了。
但之所以说是“传说中”的，也是因为钱源觉得，高一处了一年，除了长得挺帅但高冷孤僻气场慑人还骂人从不带脏字而且你听不出来那是在骂你之外，他也没感觉任集像学校里传的那么吓人……吧。
钱源转念一想，算了，反正哪个学校没有那么几号人物被传的神乎其乎，也或者可以说是，镇校人物？
刚才那么一通闹，班上的人也基本醒得差不多了。
“都醒了吗各位。”说话的是班长左云，女孩有一张婴儿肥的脸和一头齐耳短发，虽不是很有气势，但胜在人干练。
左云道：“各科课代表把暑假作业收一下。那些作业没写好的同学抓紧补，太久了我瞒不住啊！”当然也很有亲和力，深得民心。
“班长！我的物理作业还差那么二三十页！”钱源巴望着左云，“你懂吗？”
“我懂。”左云做了一个肯定的表情，随后就从厚厚一打作业中抽出一本甩给他。
“好人一生平安！”
“承您吉言。”左云笑着答。
好一顿磨蹭，半个早上就这么过去了。然而整个大清早都没有见到亲爱的班头，疑惑之余，大家都有些耐不住了。
直到这时，班主任才姗姗来迟。
“抱歉啊各位同学，有点事耽搁了一会儿。”班主任王清革年纪不很大，就是微微发福，又加上谢顶严重，所以人称“王司令”
王司令清了清嗓子，似是有大事要宣布。
讲台下的各位同学很配合地挺直了腰板。
“同学们，这一学期，我们班将要转来一位新同学。”
王司令进教室时就是红光满面，那稀疏的头顶估摸着喷了有大半瓶发胶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任集还以为他又得儿子了，结果捂了半天捂出来这么一个惊天消息。
“卧槽转校生啊，怎么一点信儿都没有。”
“不是吧不是吧，我们启恒的校史往前翻几页都找不着几个转校生吧。”
“我们班那‘大喇叭’干什么去了？”
被称作“大喇叭”的胡威急忙辩解道：“这我真不知道啊，我那范围五公里的朋友圈也毫无风声啊。”
“会不会是什么大人物啊。”“豪门子弟！”“你想什么呢……”
王清革也没阻止，就眯眼笑着看他们讨论。刚接到消息时，连他也是一惊，安排了不少事，这才来晚了。
确实，“转学生”这一词汇在他们启恒中学的学生眼里，太陌生了。
启恒高中，一所立于A市十几年的重点私立高中，进来出去的学生数不胜数，将来不是985就是211，再不济走上社会也无一不是混的风生水起。但是，启恒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从不开放性招生，能考上进来都是各凭本事，多少有权有势的人削尖了脑袋想砸钱找门路送自家孩子进来，结果都是一样的。这突然来个转校生，能不吃惊吗。
任集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既然能半道进启恒，要么是家里权力大到通天，要么就是这人真的牛炸了，当然也可能是二者兼得，以至于连启恒都舍不得把这学生让给别家学校。
“哎任哥，”钱源大着胆子问后头这位爷，“你说这得是个什么人啊。”
任集靠着墙玩低头手机，正脸都没给他一个：“不知道。”关他/屁事。
班上三十多个人讨论了几分钟，没结果，这才想起来问问正坐在讲台上悠哉喝茶的王司令。
胡威问：“王老师，新来的转校生是谁啊？”
王司令故作神秘：“和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说，你们就会知道了？。等待会儿迎新仪式吧。”
“嚯，这来头，迎新上特地介绍啊。”江恩久啧啧称奇，“不一般。”
有人小声调侃他：“那万一是真是个厉害学神，你这学委的位置还坐得住？”
江恩久白了那人一眼。
迎新仪式，字面意思地欢迎高一新生进去启恒。然，说白了就是给新进的学生来个下马威，把启恒那些个条校规罗列罗列，摆一摆名校应有的规矩和气势。
但总有人天不怕地不怕，我听你妈的/屁话。去年任集在太阳底下站了快俩钟头，差点没晒脱皮。
他刚想举手请个病假不去了，王司令就叫了他名字：“任集，李主任说了你必须去。”
任集暗暗骂了句脏话。
要问任集和主任老李头有什么愁什么怨呢，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去年迎新的时候，因为受不住晒，当着全校几千人的面直接翻出操场回了教室；专挑市领导来学校检查的时候惹事；学校百十来条校规就他一人犯了超过一半。
任集没得辩解，只得黑着脸去了。
教导处里此时正站着一个少年，身姿笔挺，但是并没有穿启恒那身十分经典的红黑校服 。
少年戴着一副半框眼镜，深琥珀色的眼睛里没什么神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阮纵，你刚来新学校，有什么不清楚的事儿都可以找你们老师王清革。”李正说。
少年点点头。
“那我现在去高二七班么？”名叫阮纵的少年问。
“不，你跟着我就行。”李正笑着，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喜悦和自豪，“过会儿就是迎新仪式，你看方不方便做一个自我介绍。”
这是个肯定句。
少年皱了皱眉，似是不太喜欢这种张扬且稍许奇怪的出场。犹豫半晌还是“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操场上，除了高一新生还不太了解情况外，高二高三的学生们以及各科老师各个主任，都炸锅了。
“看来这是全校的知道了啊。”钱源说。
“啧啧，消息快的。”江恩久感叹了会儿，突然道，“反思啊胡威！”
被点名的胡威感觉很无辜。
周围嘈杂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任集抬眼一看，果真是李正来了。
“哎哎哎主任来了。”左云招呼班上安静下来。
老李头走上主席台，中气十足地对着话筒喊话，和任集去年听过的没什么两样。上去连稿子都不带，想来也是不知道说了多少年。
任集的腿站麻了半条，见老李头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心想着趁王司令没注意偷摸着走了。
台上，老李头近千字的总结语终于说完，又清了清嗓子：“在迎新仪式结束之前，我向我们的高二年级介绍一位新同学。”
此话一出，台下被太阳晒得萎靡的众人顿时来了精神，身体力行地表示等了两个钟头终于等到正事儿了。饶是不清楚状况的高一新生，也似乎反应过来这位压轴出场的“新同学”有点来头。
老李头向主席台的右后侧招了招手。
因为角度关系，先前阮纵站的位置台下的人并不能看清。
台上少年刚露了个乌黑的发顶，台下就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只见少年站定，轻轻敲了下话筒。广播里传来“笃笃”的声响，电流的滋滋声似是有形，滑过操场上空。
头顶的日光太过刺人，闪得任集眯起了眼，有一瞬间失神。
然而下一秒他就愣住了。
众人听见一道清冷的声线从音响里传出：“大家好，我叫阮纵。”
阮纵的眼神淡淡的，没看向任何人。但他的眼底似乎闯进了某个不和谐的身影——站在队伍最后的那个企图溜走的少年。
两道视线就这样隔着空气撞上了。
主席台下惊呼一片，有不少都是女生的声音。
“我靠竟然是帅哥！”
“卧槽，这颜！这腿！我死了！”
“我们之前那几届校草都是选着玩的？”
“诶诶，这帅哥好像是K市的吧……”
“卧槽……”钱源戳了戳江恩久的后背，“学委，我自卑了。”
江恩久说：“那你自卑得也太晚了。”
钱源：“……”
好吧，帅是真的帅，还是那种让男生也觉得帅的帅。再加上这气场，这排面，如果非要形容一下，一个字：牛。
只有台下的任集被钉在了原地。
明明是轻飘飘的两个字，落在任集耳里，却像是一阵刺耳轰鸣，震地他连心脏都停了一瞬。
“阮纵……”
这个名字，仅存在于他一段尘封了很久的记忆里，一段他曾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的记忆里。
而现在，那个记忆的匣子，正猝不及防地被用力撬开了一条缝隙。
那道从主席台上传来的视线和他一触即散。
任集伸手揉了下有些犯花的眼睛，声音是自己都难以置信的颤抖：“怎么可能……”
他用力摇了摇头，像是安慰自己般地笑了：“不可能。”
任集退到操场边上，翻过栏杆，走了。
阮纵望着那人如此熟练地翻过护栏，不消几秒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阮纵抬眉 ，稍感意外。
“救命！那个帅哥是不是对我挑眉了！”
“你是不是瞎，人家哪儿对着你了。”
“……”
迎新仪式在阮纵的自我介绍后结束。大家都陆续回到教室。
一进教室门，大家便看见任集大喇喇地躺在座椅上。
“校霸……”钱源刚迈进门就大喊，“你真就回来了！？”
什么还真的假的？
任集看着他，等着他下一句。
然后果不其然就听见了钱源说：“我赌了一瓶可乐啊。”
“和谁？”任集面无表情。
钱源灵魂回头，然后就看到胡威在朝他挤眉弄眼做嘴型。
钱源疑惑：“你说啥？”
胡威简直无力挣扎。任集一副了然的模样让他直觉到自己可能大难临头。
任集看着钱源一脸痛惜和胡威满脸的黑线，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突然就是扯了下嘴角。
然而任集这似笑不笑的表情，却让在场各位觉得像是如临大敌 。
胡威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腿软，生怕这位爷抄起凳子就冲过来，忙说：“任哥我错了我把钱源那傻/逼/的可乐和我的薯片一起给你！”
胡威说罢还伸手去按钱源的头，欲要一同来个九十度弯腰以表歉意。奈何他身高弄人，勾对方头勾了半天够不着，于是改成了一巴掌拍在了钱源背上。
钱源惨遭暴击，刚发了个“啊”就在任集的凝视下把即将出口的痛呼憋了回去。
任集脑子乱糟糟的，心中有股莫名的情绪一直在冲撞着他。他也说不清是什么。
他无力再说，只道一句“你们留着吃吧”便站了起来，在四十五位同学惶恐的眼神中走出了教室。
胡威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你俩行啊，任哥的玩笑都敢开，这种赌也敢打？”罗城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钱源：“体委，你怎么能这样？我们的革命友谊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胡威气极，恨不得把钱源的脑瓜子/剖开看看里头装的是什么。
“你和罗城的革命友谊怎么样我不管，但是咱俩今天就算是友尽了！”说着胡威舞着胳膊就向钱源冲过去要决一死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干什么！我又没/逼你非要和我打赌啊！”
“你是不是傻啊供我出来干什么！！”
“不是，任哥问我了啊……”
“啊啊啊啊你这个四肢发达无脑怪！”
“诶，威威你要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
“我管你高不高兴你给我去以死/谢罪！草！”
“……”
“……”
笑声和打闹声乱作一团，任集直到走出教室十多米耳根才彻底清净。
正准备去厕所洗把脸散散热，走到楼梯口时，任集恰巧碰见了一人——那个叫阮纵的转校生。
任集刚想侧身让开，没料想阮纵却开口将他拦了下来，问：“不好意思同学，我想问……高二七班在哪边？”
“往前，左转，门上有牌。”八个字后，任集径直走开。
连一个打量的眼神都没给。
阮纵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喃喃道：“没认出来吗……”
“倒也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转校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