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苏打》春日眠

7、第 7 章

　　林沫然最近感觉不错。不仅习惯了新学校的课程，还得到了郑正禾答应不把照片传出去。

　　——才怪。

　　自进到三中以来，和她说话过的人足以用一只手计算。她的同桌依旧是一副害怕她会做什么的样子。

　　回过头来，林沫然震惊地发现，在这所学校里她唯一有机会成为朋友的人居然只有郑正禾一个。

　　林沫然交出微信的时候，她满心想着没想到能把初中生敲诈她的钱拿回，却没想到那只是开端。

　　自交换微信以来，郑正禾总是大晚上传讯息问她在哪里，有时候她回覆得慢就会变成打电话过来。假若那天晚上和朋友出去玩，就会一直收到他询问什么时候才回家的讯息。

　　林沫然想郑正禾都快成了她妈了，关键是连她妈都没这么着紧她的安全。

　　英语课的时候，林沫然收到郑正禾发来的讯息。一般而言，他只会在晚上发来，所以她好奇地打开這难得一见的讯息来看。

　　郑正禾：下课后有没有空
　　林沫然：？
　　郑正禾：有空？下课留下。
　　林沫然：？？

　　讯息以郑正禾的自说自话结束。

　　下课后林沫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祈祷郑正禾别记得，但神可能接收不到她的祷告，因为郑正禾带著书包来到她的座位前坐下。

　　“今天我想一起学习。”
　　郑正禾把椅子转向林沫然，然后一边说一边放下书包拿出书本。

　　“你突然之间说什么呢？”

　　“一点都不突然，英语课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反正你回家后不也没事做，噢。对了，忘了你还得准备和你的小男友一起吃饭。”

　　“他不是我男友，而且晚饭又不只我跟他。”

　　林沫然总算知道郑正禾在发什么疯，昨天晚上她久违地和陆妍他们吃饭，因为玩得太嗨，连电话没电了都没注意，也就没回覆郑正禾的讯息。

　　“昨天是意外，我道歉我发誓不会有下次，这样可以了吗？班长大人你就放我走吧。”

　　“我像是介意这种小事的人吗？跟我一起学习有什么困难吗？”

　　郑正禾把教科书叠在林沫然的桌子上叠成一座小山丘。

　　“可是我不想学习，班长你知道我是从一中转过来的吧？那边的课程比三中教得要深很多，现在教的东西我已经学过了。”

　　林沫然尝试用理性分析，希望郑正禾能放弃一起学习的想法。

　　“我知道，一中就是那所全部自以为比所有人聪明，把其他学校的学生都当成白痴的书呆子学校。”

　　“……好吧。你这翻话侮辱性极强。不过，班长你不认为我就是那群人中的其中一个吗？我不是说把人当白痴的部分，而是自以为聪明的部分。”

　　“我当然知道，不然我为什么让你跟我一起学习。当然是打算让你这个自以为比其他人聪明的前一中学生来教我。”

　　……说得好有道理，居然合理得让人无法反驳。

　　郑正禾递出一张试卷，林沫然认出那是今天派发的英语小测。她看了看，清楚看见上面用红笔写下的“50”字样。

　　“这已经是我努力过的成果，以前的更惨不忍睹，我不需要批评。我只是想把成绩提高，所以你看可以帮我吗？”

　　林沫然在看清这份试卷的内容之前，试卷就被他的主人抽走。

　　“只有英语吗？”

　　虽然郑正禾给她看的只是英语试卷，但林沫然扫了眼那被叠得高高的教科书山，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今天先学英语。”

　　郑正禾拿出一枚草莓发夹把遮住视线的刘海夹起，顺道脱下眼镜，这让林沫然产生一个疑问。

　　“你为什么脱下眼镜？学习的时候不是应该戴上比较好吗？”

　　林沫然一直以为郑正禾在学校戴眼镜，在校外则是戴隐形眼镜，但接下来郑正禾的答案粉碎了她的想法。

　　“这是平光眼镜，没度数的。学习的时候不戴比较好。”

　　“……”
　　林沫然选择不问下去。她有种预感，如果问郑正禾为什么戴平光镜上学，得出的將会是相当愚蠢的答案。

　　一个能在高中英语考出50分的人，实在无法对他抱有期望。不过郑正禾比林沫然想像的更要认真，他是真的想让自己的成绩变好。

　　郑正禾也坦白自己过往没有怎么认真学习，想想他过去那不是打架就是逃课的过往，也不难理解。

　　学习了一个小时，让郑正禾了解几个时式应该怎么使用后，林沫然在网上面找了些练习题，让他自己试试看答题。

　　“你为什么总是披头散发，你明明可以打理好自己的头发。”

　　她向刘海挂着像小孩子才会用的草莓发夹的郑正禾问。

　　林沫然一直不理解，她在外面撞见郑正禾的时候，他总是打扮得整洁，但在学校他却从不打理，明明是个帅哥，却硬把自己弄成书呆子，还是不会收拾的那种。

　　“如果把头发弄起来，看起来不就很像那些赶时髦不会读书的人吗？”

　　……可是你就是这种人啊。
　　虽然内心有这种想法，林沫然选择不把话说出口。

　　“不会啊，而且你也太极端了吧？我朋友姚世辰你见过，他的发型还不是每天打理得好好的，被你说成自以为聪明的一中学生，也没有人像你这样。”

　　林沫然不自觉开始批评起来，郑正禾明明有张帅气的脸孔，卻天天把自己搞成那副惨状，这种暴戾天物的行為她早就看不順眼了。

　　谁不想每天上学看帅哥？

　　“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或许是教导他时建立了革命的师生情谊，郑正禾突然好说话了很多。

　　林沫然想要是郑正禾能一直维持这副模样就好了。平常她总是被对方当白痴，这么温驯的班长可是难得一见。

　　“改了之後。从明天起应该会有很多人愿意亲近你。”

　　“我又不需要别人来亲近我，再说我高一的时候每天都有好好打理发型，跟现在也没差太多。希望有人会亲近的是你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没朋友的林沫然同学。”

　　郑正禾把填好的答题纸递给林沫然。

　　“我才不是没朋友，我的朋友可多了。”

　　“是、是。每天吃晚饭吃宵夜的朋友可多了，但我可没见你在学校有朋友。”

　　“别说得好像你有似的。”

　　林沫然一边替郑正禾检查一边说。他的答案大多答对，不过题目也只是简单的句子供词转时式。

　　“要我给你建议吗？把你转学的原因告诉大家，应该会有帮助。”

　　转学的原因？

　　林沫然从来没跟三中的任何人说起过，郑正禾怎么会知道？她一抬头，只见郑正禾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百无聊赖地转笔。

　　“当初你转过来的时候，班导找了我过去，说了你的情况。她好像认为我跟你的背景差不多，所以希望我能帮忙看着你。”

　　大概是把她疑惑的表情看懂，郑正禾解释。

　　“我可从来没打过人。”
　　郑正禾与她有根本性的不同。

　　虽然林沫然澄清，但她也清楚在档案里无论是暴力行径还是她所作的行为都没有不同。

　　在小小的档案里，只要被记录在案，无论是什么事都没有人在乎。大家在乎的是，但凡有记录，那就代表这个人有着污点。

　　她是有污点的人，而面前的少年也与她同样。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三中的学生天然就讨厌一中的学生。你转学并不是因为搬家这种距离问题，而是同校区转学，大家当然会认为你是犯了什么事才沦落到要来三中念书。”

　　林沫然知道郑正禾的想法，她在教室里听过不少同学讨论她为什么从一中转学来三中。

　　但她做的事其实算不上光彩。因此从来没有与人说过自己所犯的事。

　　“不过与同级生发生争执，引起骚乱，你也挺暴脾气的。”

　　看来他看到过那份档案。

　　“是对方先惹我，而且里面被写得夸大了很多。”

　　林沫然尝试苍白的辩解。

　　“我当然知道，相信我，我的档案比你夸张多了。我不认为你做的就是错的，虽然你的行为处理有问题。总之我觉得人与人之间交流最重要的是坦白，你还是找机会把事实告诉大家吧。”

　　“我觉得从英语才考五十分的人口中的建议，好像不是很有说服力。给你，恭喜全对。”

　　林沫然把改好的答题纸递给郑正禾。

　　“我是天才吧。”

　　“你不觉得是因为教的人教得好吗？”

　　＊
　　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刚步出校舍，郑正禾问了林沫然的住址，她老实回答后，郑正禾就让她在校门前等他。

　　过了大约一分钟，郑正禾带着一辆单车来到校门。

　　“原来你是骑单车来学校的？”

　　“别说那么多废话，上来。”

　　郑正禾骑上单车后示意她坐到后座，林沫然听话地坐上去。

　　“抓住我，不然我怕你掉下来。”

　　听他这么说，林沫然把手摆到郑正禾的腰间。

　　“怎么突然送我回家？”

　　“因为男生送女生回家天经地义。”

　　“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是性别歧视，女生并没有你们男生想得脆弱。”

　　“这些话你留着以后辩论比赛再用。我才不管那些奇怪规矩，送你回家有需要在意这么多吗？我想送你回家，所以就送了，这个理由够了吗？”

　　“你这是强词夺理。”

　　“总比书呆子想东想西的要好多了吧？”

　　因为留下来念书，比其他学生要晚离开。这时黄昏的街道景色蒙上一大片的黄色，就像旧时代的胶卷照片。

　　和煦的柔和秋风吹响初秋的号角，身前腰间温暖的触感，独属于男性的宽大肩背给予她莫名的安全感。

　　林沫然突然觉得郑正禾也不是那么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