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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荷塘 ...

  •   有了花如海相赠的两匹宝马,连夜奔驰千里也不在话下。
      凭着花满楼惊人的记忆和直觉,二人来到那个不大的院落,院内仍旧静谧,木质回廊上的丁香花也仍旧香得浓烈。
      只是风比前几日更冷了些。
      “要我说,”陆小凤用力揉了揉鼻子,“司空摘星就是个大笨蛋!”
      花满楼道:“怎么说?”
      陆小凤伸手一指木质回廊,道:“这花架子要是没人打理,那些花又怎么会开得如此齐整?而且连一朵杂花都没有。”
      花满楼走到木架边,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细小的丁香花,又俯下身碰了碰花藤下的泥土,点头道:“不止有人打理,这株丁香根本就是不久前才移栽过来的,杂草也特地除过。”
      陆小凤沉吟道:“看来这个地方是他们特意挑选,又临时收拾出来的,等你一离开,他们就马上……”他的声音忽然顿住,眉头也皱了起来。
      花满楼道:“怎么了?”
      有一丛丁香花似乎凌乱得十分不自然,陆小凤蹲下来,拨开那棵丁香花藤细密的绿叶,露出了粗糙的木架。
      木架十分陈旧,已不知在这院落里矗立多久,经过多少风吹日晒,雨雪侵蚀。但木架上却有一道很新的刻痕,刻痕极细,两端轻浅,中间偏深,有江湖经验的人一眼便可以看出,这是一道剑痕。
      陆小凤拉过花满楼的手,让他触摸剑痕,花满楼的眉头也立刻皱了起来,道:“剑身很细,宽不如纸薄,剑痕长一寸三分……”话没说完,他的脸色已不复方才的从容平静,只不知是忧虑,还是恐惧。
      这枚剑痕,竟与丧命于百花楼的顾清风身上的致命伤口一模一样,即便是个傻子,也能一眼看出其中的联系。
      陆小凤低声道:“你怎么想?”
      花满楼却摇了摇头:“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他站起身,又道:“走,进屋去看看。”

      和司空摘星说的一样,院落中的几间屋子都完全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满地灰尘蛛网,除了老鼠更没有别的活物。
      陆小凤伸指抹了一把积满灰尘的桌面,皱眉道:“连灰尘都不忘细细地撒上,只怕不是一个大户逃妾能做出来的事情。”
      如果没有黑风七十二堂这样的组织在背后支持,莫说是大户逃妾,便是欧阳铭自己,恐怕也难做到这样凭空出现,再凭空消失。
      陆小凤喃喃道:“若是没有那道剑痕,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花满楼微微扬眉:“嗯?”
      陆小凤道:“如果黑风七十二堂确实派出黑风十二煞中的红旗老幺杀欧阳铭,那么如玉赌坊中欧阳铭、卢九因此送命,顾清风在百花楼被灭口,这三人应该都是死在红旗老幺手里。再联系花四哥追查到的写着‘幺’字的黑风令,还有害死风郎君、欧阳铭和铃铃的同一种毒药,不难得出,我们追查的线索,全都指向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红旗老幺。”
      花满楼点点头,道:“不错。”
      “深夜邀你见面的这位神秘人,”陆小凤又道,“她故弄玄虚是想借你的手除掉欧阳铭,姑且认为她与黑风七十二堂的目标一致,二者或是有某种关联,或者她干脆就是受黑风堂主指示,以免红旗老幺失手。”
      花满楼道:“不错。”
      陆小凤皱起眉,道:“但既然是这样,红旗老幺的剑痕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察觉端倪赶来预警?还是内斗?自相残杀?”
      花满楼道:“剑痕只发现了那一处,起剑位置很低,没有其他打斗痕迹,只怕是故意留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陆小凤用手指敲着下巴,沉吟道:“可那神秘夫人走得如此干净彻底,红旗老幺单单留下这么个剑痕又用什么用?我想不通。”
      花满楼神情微微一动,忽然道:“也许,我们都踏进了一个误区。”
      “什么误区?”
      花满楼淡淡道:“我们都毫不怀疑地认为,剑痕既然一模一样,留下剑痕的人便一定是红旗老幺。”
      陆小凤眼睛一亮,道:“不错!”
      他念头转得飞快,又道:“若说是栽赃嫁祸,手法也委实太幼稚了些,不对!那神秘夫人根本不知道我们已见过这样的剑痕……”他看向花满楼,神情一动,脱口道:“你已猜到了?”
      花满楼慢慢道:“也许,她是想要通过这枚剑痕,提示我们红旗老幺的真实身份。”

      花府有重重院落,几乎每一个院落里,都盛开着鲜花。
      花圃是风十三娘一手打理的,和小儿子一样,她对花朵也有着一种强烈的热爱。
      这个季节,凤仙、月季和牡丹正在盛开,墙角的石榴花也悄悄绽开了花蕾,微风中有花气袭人,温柔如情人的嘴唇。
      石子铺就的小径上,花满楼走得很慢,他的神情和往常一样平静,似乎正在享受迷人的花香。
      只有陆小凤才能感觉得到,花满楼并不像看起来那么轻松,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牵动他最敏锐的神经。
      陆小凤自己的脑筋也没有片刻停下转动,他一边注意着院落中的房屋布局结构和四周的诸般情形,一边思考着一个问题。
      ——如果七十二堂的人真的意图对花家的人不利,最有可能从哪里、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潜入。
      他知道花满楼带他来也是同样的用意。

      花满楼忽然停下了脚步。
      陆小凤抬起头,就看到一方荷塘。
      荷塘池水清澈,外面围着一圈白色的石栏杆,足有半人高,一道白石桥架在荷塘正中,半边荷塘中立着一座假山,山石浑然天成,走近了还能看到游鱼在其间嬉戏,荷塘另一边则铺满了碧绿莲叶,小荷才露尖尖角,在风中款款摇曳,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不知是谁在石桥上挂了一串风铃,有风吹过时,便会叮咚作响。
      陆小凤心中忽然闪过一丝说不出的怪异,这荷塘虽美,却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花满楼的神情,似乎也有些不太对劲。

      陆小凤眨眨眼,忽然问道:“这荷塘可有什么来历?”
      花满楼道:“听我爹说,这方池塘在购置宅院时就已有了,但白石桥和栏杆,却是他后来才亲自督工修建的。”他笑了笑,又道:“他做生意虽是一把好手,园林设计却非所长。此处景色原本一派自然,没有刀工斧凿的痕迹,加上石桥栏杆后,反而失了其中意趣。”
      陆小凤点点头,心中的怪异之感却仍未消散,往前几步踏上白石桥,打算过另一边看看。
      花满楼却没跟上来。
      陆小凤回转身,问道:“怎么了?”
      花满楼不答,慢慢走到白石栏杆边,扶着半人高的石栏坐了下来。他空洞的眼睛望着荷塘,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一片空白。
      陆小凤心里一动,他很清楚,只有想隐藏自己真实情绪的人,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没怎么。”花满楼笑了笑,道,“只是我小时候曾失足掉进过这个池塘,所以每次到这儿来,心里总会有些不安。”他说着俯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伸指轻轻一弹。
      “咚”的一声,那枚石子不偏不倚,恰好落进假山顶的小石亭中。
      小石亭不过巴掌大,陆小凤看过去,只见里面竟已落了不少碎石。
      ——这显然已不是花满楼第一次坐在这里丢石子了。
      陆小凤的一颗心沉了下去,笑容也已消失,因为他很了解,只有心中有结的人,才会往湖中丢石子排遣。
      只是石子丢出去容易,心事丢出去却难。
      荷塘再美,湖水再清,也终究不会解人意。
      花满楼一个人的时候,又留了什么样的表情给自己?

      “花满楼,”陆小凤忽然道,“有件事情,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讲。”
      花满楼道:“什么事?”
      陆小凤也在石栏杆上坐下,他只觉得掌心发热,心跳也不自觉快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计划破幽灵山庄时,我曾被西门吹雪追杀,逃进了那片要命的森林?”
      “记得。”花满楼淡淡道,“我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那不是个明智的决定,如果西门吹雪追上你,他说不定真的会杀了你!”
      陆小凤笑了,道:“这话西门吹雪的确对我说过。”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但你还是去了。”
      陆小凤慢慢道:“但我还是去了。”
      他竟然也叹了口气,道:“那时候我才发现,一个人只有离死亡最近的时候,才会想通很多事情。”
      花满楼道:“你想通了什么?”
      陆小凤笑了笑,道:“什么也没有想通,我只不过忽然发现,有一件事,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花满楼自然没听懂,他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也染上了出家人打机锋的毛病?”
      陆小凤笑道:“只怕是老实和尚传染给我的。”
      他目光闪动,忽然又正色道:“在那片森林时,我的日子并不好过,但真正让我在意的,却是一个梦!”
      花满楼皱起眉,不解道:“梦?”
      陆小凤道:“不错,一个被我反复做过的梦!”
      花满楼更奇怪:“什么梦?”
      陆小凤刚要开口,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叫道:“楼儿!”
      陆小凤一回头,就看到了风十三娘,她脸上似也带着种说不出的悲伤和担忧之色,快步朝二人走了过来。
      花满楼站起身,道:“娘,你怎么过来了?”
      风十三娘道:“你爹想找你说话,却不见你人,我就出来看看。”
      花满楼神情有些无奈,微笑道:“我已不是小孩子了,难道在自己家还会走丢不成?”
      风十三娘道:“在娘的心里,你长得再大也还是个孩子。”她摸摸花满楼的脸,又道:“快去吧,你爹在花厅等着你呢。”
      花满楼微一迟疑,刚转向陆小凤,风十三娘便又道:“陆公子在这里陪陪我也好,我正好也乏了,想在这儿坐一忽儿。”
      陆小凤目光闪动,道:“正是,花满楼你先去吧,我陪伯母说说话。”

      直到目送花满楼去远,风十三娘才转过身,对陆小凤道:“陆公子,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陆小凤立刻道:“什么事?花伯母请讲。”
      风十三娘一字字道:“以后,莫要再让楼儿来这里了。”
      陆小凤不禁怔了怔,半晌才道:“为什么?”
      风十三娘却已转过了身,淡淡道:“这方荷塘,是楼儿一个未解的心结。”
      一个小小池塘,又怎么变成难解的心结?陆小凤还想再问,风十三娘却已抢先开口,道:“陆公子若是不闲烦闷,便陪我走一走吧,有几句话,我还想问问你。”
      陆小凤只好跟上。
      风十三娘慢慢道:“陆公子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我想问的话,你心里恐怕早已明白了。”
      陆小凤长长吐了口气,道:“可是和花满楼有关?”
      风十三娘点点头,脸上又露出担忧之色,道:“楼儿这次回来,显见是有心事的,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紧张的样子。”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讷讷道:“有吗?”
      风十三娘看着陆小凤,淡淡道:“你们年轻人在外闯荡江湖,难免惹上仇家,想必这一次对方来头不小,手段又阴险难测,你们担心祸及家里,这才回来的吧?”
      陆小凤心中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位低调朴素的老妇人,看似冷眼旁观,却三言两语就点破了他们此刻的处境。
      风十三娘道:“可以跟我讲讲吗?我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手前辈,却也还有些江湖阅历。”
      陆小凤道:“自然可以,只是晚辈还有一事想向伯母请教,唐突莫怪。”
      “但讲无妨。”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伯母的双剑,一柄给了花满楼防身,却不知另一柄银剑,现在何处?”

      花满楼来到花厅,厅里正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花老太爷,另一个则是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穿一袭朴素的青衣,头上系着书生巾。
      小火炉上,茶水刚刚沸腾,清苦的茶香令花厅中多了几分飘逸出尘之感。
      花满楼微笑道:“五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青衣书生笑起来,“唰啦”一声展开手中折扇,道:“方才爹爹跟我打赌,赌你一定知道坐在这儿的是我,就算我一动不动,你也一定知道!”
      这书生正是人称“神眼书生”的花家五公子,花明道。
      花满楼问:“你们赌了什么?”
      花老太爷得意道:“一幅王摩诘的真迹,而且画已经过老五亲眼鉴定,断不会有假。”
      花明道摇头叹气,道:“我大老远回一趟家,还没来得及向爹爹伸手讨些零用钱,倒先被他诓走一幅名家真迹,等过完老六的婚宴,我怕是连回去的路费都要输个精光了。”
      花满楼笑道:“你若打定主意要跟爹赌,只怕到时候连后半辈子的苦劳力都要赔进去。”
      花明道大笑:“我们且走着瞧!”

      花满楼在花老太爷身旁坐下,道:“爹,二哥在似锦山庄举办试马大会,您到时候会去吗?”
      花老太爷接过儿子递来的茶,低头抿了一口,眯起眼睛道:“这些年轻人的事情,也该彻底交到你们手上了,我一个老头子,还去凑什么热闹?”
      花满楼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微笑道:“二哥虽然早就在布置似锦山庄,但到底没有家里舒服,您在家里陪着母亲也好。”
      他顿了顿,又问:“大哥可有消息?”
      花老太爷道:“向松去开封府收账了,月底才回来。”
      花向松是花老太爷的长子,也是花家绝大部分产业的继承人,江湖中人对他的名字往往很陌生,因为他已是个彻头彻尾的生意人。
      花明道摇着折扇,微笑道:“大哥若是能赶到似锦山庄,可有热闹看了。”
      花满楼道:“怎么?”
      花明道笑了笑:“听说江东大侠武万君也要来参加这次试马大会,当年他和咱们大嫂家里过节不小,封刀归隐后做生意又做不过大哥,据说已连家里的最后一块田产都要赔光了。”
      他摇着折扇,悠然道:“我现在只希望,武老板这次不是挟私而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七章:荷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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