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柴阿远

4、迟行的童年（三）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原鸮轻轻走进屋子，直接躺上了凉席。迟行也悄悄翻过身，原鸮背对着自己。

　　迟行悄悄翻过身，面对着原鸮的后背。原鸮的身子笔直，腿也长，躺在凉席上显得有些憋屈，要微曲着腿。

　　迟行轻轻地戳了戳原鸮的后背，原鸮先是稍微转了转头，见没有声音，以为是出了幻觉，没做理会。

　　迟行又戳了戳原鸮：“睡了吗”

　　显然没睡。迟行心想走个过场吧，怎么都要问一句。

　　原鸮转过身，面朝着迟行。

　　迟行除了火车上的争夺，没再仔细看过原鸮的长相，原鸮的眼睛深邃，鼻子也很立体，整体看来简直是标准的完美小说脸。

　　迟行有些尴尬“……”

　　“？”原鸮皱了皱眉，表示自己的疑惑。

　　迟行轻声：“咳，那个……”迟行眼神向下瞟，避免直视的尴尬“今天下午，我不该把不好的情绪带给你……”

　　“……”原鸮没想到迟行想要说这个，显然愣了一下“哦，哦……是我不会安慰人，说的话不对。”

　　“……？”迟行瞪大眼睛：“下午，你在安慰我？”

　　“……对，你不是说你的爸爸妈妈去世了，奶奶也走了，我想着可能告诉你这些都不重要，没想到说错话了……”

　　“……”迟行有点尴尬“哦，那谢谢你……”

　　“……”

　　“你为什么安慰我啊”

　　“不是你先向我诉苦的吗”

　　“……”迟行心想，你这人真难聊天。“那个……我能问你些问题吗”

　　原鸮沉默了一会：“你问吧，我看情况回答你。

　　“你为什么走上这条道啊，就是，□□，穿梭时空之类的”

　　原鸮盯了迟行一会才说：“在我10岁的时候，我的父母就去世了，在我18岁的时候，我的爷爷也去世了，钟家又来抢我手里的流沙，饥寒交迫，又不能回到爷爷的故居，那里有更多的秘密，不能被发现。”

　　“所以你真的是好人？”

　　“……”原鸮愣是没想到迟行能问出这种话“算是吧，至少我觉得我是个好人”

　　“……那流沙呢，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个……与你无关，不能再把更多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了。”

　　“嗯……还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之前……”

　　“惨是吗”

　　“嗯……所以你今天下午说的……”

　　“对，你可以说我因为这些经历变得无情，但是我杀的都是坏人，杀了人的逃犯，害死了很多人的无良厂商……也是麻醉自己的方式吧，这也算是正义吧。”

　　“你不是无情，你只是没有办法了……你既然是爱憎分明的人，那就一定是正义的好人”

　　原鸮翻过身：“但愿吧，但是你不是没有像我一样，手上沾满鲜血不是么”

　　“可是……”

　　“最后一个问题，我累了”

　　迟行也翻身，把手垫在枕头下面“你多大了？”

　　“……28”

　　“哦……我才21，”迟行自顾自唠起来“你比我大了整整7岁。”

　　“……”

　　“奶奶说让我和你做个好朋友，不知道你啥想法，反正我很赞同，我很听奶奶的话的”

　　“……”

　　“她说你这人一看就是个好人，其实我也有过那么短暂的想法觉得你是好人过，除了你的行凶工具，还有那么冷酷的杀手台词……”

　　“……”

　　“明天会看到日出吗，这里的日出特别好看，旁边山上早晨会雾气缭绕的，阳光会从地平线下面折射过来，山会倒影在天空中，山影就会变成红色和粉色的。”

　　“……”

　　“困了，朋友，我睡了”

　　“……”迟行沉默着，听到这么句话没忍住嘴角扬了扬，没想到火车上本是一场闹剧，如今给自己添了个话痨小朋友。

　　就像灰色天空中闪出的几颗星星，明亮耀眼得让人向往。

　　＃

　　先是沉重的昏睡，然后又是像火车上的那样，眼前的黑影变得扭曲，要说为什么在黑影中也能看出扭曲，这倒也是说不清，总之又是一股股哗啦啦的细沙声响灌入耳中，闷响。

　　闷得喘不过来气。

　　“迟行？”

　　迟行在黑影中惊醒，刚刚的窒息感仍在，只是缓解了许多。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沙发和灯，只有才认识不久的原鸮在呼唤自己。

　　“好了吗？喝口水”

　　原鸮拿着刚开封的新水杯。

　　“谢谢你。”迟行看了看周围：“这是哪？我奶奶呢？”迟行眼睛红红的：“24小时呢，为什么这么快就过去了，我明明还有很多话还没有和奶奶说，我连一句我想你都还没来得及……”

　　迟行曲起腿抱住自己，脑袋像只鸵鸟一样埋在胳膊里。

　　原鸮走上前，抬起手想着安慰着揉揉迟行的脑袋，可想了想又把手放下。

　　“想开点，你已经见过了你的奶奶，在她走了之后还能和她说上话，这已经是很多人不能做到的了。”

　　迟行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真会安慰人……”

　　“……”原鸮愣了愣：“你得向前看，不能老是想着过去的人。”

　　原鸮想了想继续说：“我相信，你的奶奶那么乐观，那么爱你，她不会希望你哭哭啼啼的，她想你走在光里”

　　迟行抬头看了看原鸮，迟行眼圈红红的，他使劲地闭上眼睛：“嗯，我现在一点都不难过了！”

　　原鸮嘴角偷偷扬了一个弧度又落下：“这里是我的爷爷家。不知道什么原因，每一次24小时结束后，我都会传送回这里，所以在你的奶奶家结束24小时后，我们便回到了这里。”

　　“设置出生点？”

　　“对，就像是游戏里，这里就是这个时空里的出生点，但是没开死亡不掉落。”

　　迟行瞪大眼睛，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那，我的行李箱，和我脱在我奶奶家的衣服？”

　　“嗯，”原鸮憋住不笑“都没了”

　　“……”

　　“它们会停留在那个时空，成为那个时空的一部分。毕竟你曾来过。”

　　“……”迟行深度的自我怀疑中

　　“所以……”原鸮看了看迟行，“这位小朋友，我要去干活了，”原鸮拿出一张卡“里面是一万块钱，密码6个6，当作你的衣服，行李还有精神损失费，咱们，就此别过？”

　　“你不缺同伙吗？”

　　“？”

　　“不是，同伴”

　　“不缺，一个人挺好”

　　“我觉得有时候不一定必须要用杀人的方式解决问题，这次的目标我可以知道吗？”

　　原鸮犹豫了一会，拿出了一直放在裤兜里的照片：“这个女人，名字叫王春艳，人称王婆，拐卖小孩的，一年前连续拐走了三个孩子，阳阳，乐乐和笑笑，这张是有人无意间拍下的，王婆正带着笑笑的照片。”

　　“警方搜寻到了这个女人的讯息，可是在搜寻到之后，这个人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她也没有再出现过，线索到这里就没了，这一次的委托人是笑笑的爸爸，听说了我可以穿梭时空，希望可以救回他的女儿，杀死王婆。”

　　“你收了多少钱？”

　　原鸮没想到迟行会问出这种问题：“你这是什么关注点？10万。因人而异，我……看他太可怜，少收了点。”

　　“那……有钱的呢？”

　　“可能会上千万。”

　　“表面无情实则暖心的双标元宵”

　　“？”

　　“咳咳，”迟行敲着照片，“我觉得，既然这个王婆年纪这么大，却来拐卖孩子，上了有孙子孙女的年龄的老人，她这么做很可能有自己的苦衷啊，可不可以别直接动手，用一些比较温和的方式？”

　　“比如？”

　　“比如先把她控制住，再逼问她什么的……”

　　“有想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那……”

　　“你真的很想去？你的身手还凑活”原鸮看了看迟行

　　“嗯，我之前专门练过的。她……如果她真的是有苦衷，我们可以帮帮她啊”

　　原鸮沉默了一阵：“有时候，对坏人的善意未必是好事。记住一旦有危险，赶紧跑，你没经历过穿梭中死亡，这个过程会很痛苦，甚至可能会永远在噩梦中醒不来。”

　　“我没有和别人合作过，有什么发现第一时间告诉我，有什么危险和我说，躲到我身后，别……”

　　“原鸮，”迟行打断原鸮：“奶奶从小就和我说，朋友是有难同当的，既然我们是同伴，就是拳头也要一起吃，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