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柴阿远

3、迟行的童年（二）

　　吃过饭将近傍晚，正是天空最美的时候，大片大片的红霞映照出五彩斑斓，偶尔几只飞鸟掠过，两只离了群，迷茫着飞，又找到了队伍，协同着飞行。

　　明明日薄西山的景色可却显得迷惘深邃。

　　迟行和原鸮走到麦野边，迟行坐在草坪上，原鸮挑了块石头坐着。

　　“小时候，我和奶奶就总在这坐着，白天帮奶奶干农活，晚上数星星。原鸮，我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记忆，还是一个虚构的世界了。那么真实，又那么虚假，我改变不了生老病死，又为什么来到这里呢”

　　原鸮沉默了一会：“只不过是见一见想见却再也见不到的人吧。”

　　“奶奶从我爸妈离世后就一直照顾我，可是她现在也去世了……”迟行握着棵芦苇，细细搓着。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你不是很怕我吗”原鸮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迟行“人生死没什么所谓，我杀过七个人，我每一次杀人，都会记得他死的时候狰狞的表情，有惊慌的，有举足无措的，有疑惑的。”

　　“但当你面对了无数次死亡，那其中的一次死亡就不足为奇了。”

　　“你怎么这么无情？”迟行折断了芦苇“每个人的生死不应该让别人来掌握，尤其你这种把别人的死状当成谈资的人！”

　　“……”

　　迟行没管原鸮说了什么，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压在身上，自己理所当然地，把原鸮这个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里的人当作情绪的宣泄口。迟行起身回了屋子，可自己刚喊完就后悔了。

　　原鸮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男生，可却走上了这条沾满了鲜血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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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奶奶贴心的又铺好了两张凉席，仔细地铺好，看着原鸮：“是小行的朋友吧，来，奶奶跟你说啊，这孩子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但是这孩子打心底里就正义，特别善良。别看他平时闷声不响的，说不定很在意你的！”

　　迟行觉得尴尬，直接脱掉最外层的外套就躺上了凉席，闭眼睛装作自己睡觉的样子。原鸮看着奶奶应了声：“嗯，他确实很善良。”

　　奶奶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迟行打断了：“奶，快睡觉吧，别跟他说这说那的了”

　　“奶奶快睡吧，睡得晚对身体不好”原鸮看了看躺在凉席上的迟行，“我出去透口气”

　　“早点回来啊，自己走不安全啊”奶奶边叮嘱边躺上凉席。

　　迟行的凉席被放在正中间，一翻身正好对着奶奶“奶奶，你和他第一次见，怎么就对他比对我都好”

　　奶奶笑了笑：“小行啊，你知道奶奶最担心你的是什么吗？”

　　迟行摇了摇头。

　　“你这孩子啊，从你爸妈走之后，就只和我这老婆子说话，又正义善良的很，平时闷着不说，奶奶生怕你受了委屈啊。”

　　奶奶揉了揉迟行的头：“但是你这次回来还带着朋友，一看这个小伙子，就知道也是很善良正义啊，正好可以多照顾照顾你，这下奶奶可没什么担心的喽，不然我这心啊，总担心自己哪天没了之后没个人照顾我们家行行啊”

　　“奶奶！别总说这种话。他……”迟行想了想“他那人哪正义了，奶奶你不知道，我觉得他就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人，又自大”

　　“呦，你不知道啊，下午行行抱着我的时候还是那个朋友关上门，羞不羞啊”

　　“奶奶！”迟行才想起来自己下午的样子，被原鸮看到了着实有些害羞。

　　“奶奶看到这个男孩啊，一眼就觉得他是个正气的孩子，有的时候啊，不能只从表面看这个人，要用心去感受这个人啊”

　　“嗯……”迟行想了想，又说：“奶奶，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啊不，我们再也见不到了该怎么办啊”

　　“怎么会见不到面呢？你是说，奶奶去世怎么办吧”

　　“嗯……”

　　“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啊，行行要懂得，奶奶去世了奶奶也还是爱你的，别难过，人得向前看啊，不能总是想着过去的人。过去的就过去，还有更多的人再牵挂你”

　　“可我除了奶奶，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瞎说什么”奶奶掐了掐迟行的脸“你还有朋友，还有工作，你那个朋友，你也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啊”

　　“我俩不是特别熟……”

　　“那就让你们两个变熟啊，去和他做好朋友，既然奶奶不能继续陪着你，就让这个朋友继续陪着你，直到有一天，你足够强大，不需要在暴雨来临时依靠避风港，那个时候，奶奶也可以依靠我们行行啦！”

　　“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慢慢聊了很久，聊的奶奶睡着了，奶奶打着呼噜，迟行突然想起来，上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已经是两年前的那个夏天。

　　迟行记得，临走的那天，奶奶包了韭菜鸡蛋馅的饺子。

　　饺子蘸着陈醋酱油，是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