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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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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沐将尽,宫中也无甚事,百里稷索性就在侯府呆着。明日便是新的一年第一次朝会,自侯府出,已经过了戌时,不能再耽搁了。刚一坐进马车,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腰间泛酸,似被碾过,都怪那江澈,让她连晚膳都没吃上。那一声‘稷儿’猛然在耳边响起,极致以后的酸麻。‘唉,不能想了’百里稷急忙摇头甩开那些念头。
朝会之上,百里稷允了御史大夫的告老归乡,并未着急任命新的人选,而是让丞相协领,众人不由疑惑,如今陛下愈发让人看不透了。聂氏一倒,作为聂党一派的丞相竟是安然无虞。对于惩戒百里稷只字不提,看样子只是单单针对聂家。此番又重用丞相,是为收买人心抑或有其他打算?
这边言罢,便开始商讨春试一事,主考官一事上,众人争论不休。江澈执笏而出“臣启,召贺夫子入京为主考官”,“微臣附议,贺夫子曾为帝师,学识渊博,德高望重,乃大瑞之圣贤。却遭有心之人构陷,如今居于偏远之地,实属可惜。望陛下恩准赦其无罪!”张克俭附和道,一句‘有心之人构陷’,朝堂瞬时安静了不少。“贺夫子一直都是朕所敬重之人,由他为大瑞招揽贤才,朕也放心,丞相以为何?”“微臣无异议”丞相忙道,“据朕所知,贺夫子仍在蜀地,也曾是江大人的授业恩师,便由江大人接贺夫子归京”,“微臣领旨”。
风懿宫,汤池的水一年四季都是温热的,因是活水,澄澈透亮且无杂质。汤池边上巨大的屏风绘有凤临江山,由金线勾勒,栩栩如生。热气环绕,期间不时传来压抑的呜咽。当江澈被‘捞’出来时,前前后后布满了可疑的红痕,累极的睡了过去,百里稷将怀里的人稳稳的放在床榻之上,总算是讨回来了。
春光明媚,适宜出行。此番江澈归乡省亲,再将贺鼎之接回。百里稷派了亲卫护送,打马出城,一行人向西而行。一晃江澈已有三年未归,也不知道家里的父亲可还好。
走了半月,终于到了蜀地的地界了,耳畔响起了熟悉的乡音。来自京城的仪仗,惹得百姓纷纷侧目,衣锦还乡,便是如此吧。行至城门,当地的衙署官员早已等候多时,江澈翻身下马,刚站稳,一个身影便从人群中‘窜’了出来。百里稷的亲卫,自是万分警惕的,刷啦拔刀。江澈定睛一看,那不是自己的老父亲又是谁呢?江广富定定的看着明晃晃的刀,再恨恨的‘剜’了眼江澈,一声‘哼!’一跺脚,转身就走了,好气哦!江澈暗道一声不好,‘傲娇’的亲爹这是在耍小性子了。多年未见,不是应该相拥而泣吗?感谢天感谢地亲人相聚吗?好吧,她想错了,什么近乡情怯,被她爹这么一弄,不存在的。
江澈跟一众官员匆匆回礼,急忙追了过去,“爹!你等等我啊!”这时,大家才知道今儿个来蜀地的贵人竟然是江家的二小姐。据说女帝登基,颇为看重这江澈,江澈还在京城里当了大官,光宗耀祖了。如今在大瑞,女子亦可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平常只呆在闺阁的女子,也开始渐渐走出了家门,尤其在这民风开放的蜀地,女子都可以挣钱养家了。
终于回到了江府,一路上,江广富气呼呼的走在前面,江澈不慌不忙的紧跟着,跟着跟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忽然有泪滑下。父女连心,江广富猛然觉得一阵心悸,回头看着泪流满面的江澈,眼眶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气得。哼,她还委屈上了,我才委屈好不好!走到江澈跟前,牵起她的手,一如小时候,走近才发现江澈已经与他一样高了。开口道“回家了”,“嗯”江澈笑着点点头,擦了一把眼泪。
饭桌上,父女俩挨着坐在一起,江澈特地为江广富斟满酒,自己也满上,是蜀地特有的烧酒,敬酒当赔罪了。江广富自是欣然接受。桌上全是江澈爱吃的菜。
“这次回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办?”看着今天随江澈来的阵仗,江广富料定应当是有要事。
“我这次是奉陛下之命接贺夫子回京”江澈道,并没有提春试的事。
“也对,陛下登基那么久了,也该接回自己师父了。你说你怎么那么好命,竟然和陛下是同一个师父”江广父话题转得飞快,江澈语塞,“那也是爹给的好命”,江广富乐了,被取悦到了,“那你这次要呆多久?”“三五天吧”江澈言罢,屋内一片安静,江广富并未搭话,又抿了一口烧酒,孩子们都大了。“哥哥和嫂子还好吗?”“嗯,挺好的,前几天还收到了你哥的来信”。
聂党一事,江家也牵涉其中,许是江家有江家的价值,又或许江澈也受牵连,百里稷并未深究,罚没了江家大半家产。那些日子,江广富可谓天天烧香念佛,只要是钱财可以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钱可以再挣,若是人没了......如今,随着江家被抬了士族,风头日盛,再加上江澈在朝为官,两相呼应。为了遮掩锋芒,江浩和薛岚在年前已经离开了蜀地,去了东部一小渔村,只做一些小买卖,本分度日。
父女俩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许久,直至月上中天。看着父亲歇下,江澈也准备歇了,连日的奔波,沾床便睡着了,不过好像忘了什么?算了,睡觉最大。百里稷‘到了蜀地,及时写信道平安’江澈‘知道了’。。。。。。
次日,巳时。
昔日冷清的小院,今日挤满了人,江澈换上正式的朝服,请出了百里稷亲写的圣旨:诏命,太傅贺鼎之,殚见洽闻,腹载五车,明智达理,为当世圣贤。值朝廷用人之际,当承天下之大任,着择日入京面圣。
“老臣领旨谢恩!”身形有些佝偻的老者在江澈搀扶下起身,“老师受苦了”,多年未见,江澈满怀崇敬,贺夫子是她的领路人啊,没有贺鼎之的教导就没有她的今天。打发走无关人等,二人进屋,江澈为贺鼎之斟满茶。彼时贺鼎之是御前太傅,教授过不少宫里头的皇子、公主,而在民间也就江澈这个孩子,如今百里稷为帝,江澈为官,他也觉得没有什么遗憾了。
“陛下可还好?”“一切安好,陛下很是挂念夫子呢”“嗨,我都这把老骨头了,有劳陛下挂念了”贺鼎之也是想得开,在蜀地的这几年,才真正有机会接触到何为民生,聂氏覆灭,女皇登基,这几年百里稷着手整治内患,颇有成效,贺鼎之是欣慰的。“春试在即,陛下可是想让老夫帮忙斟酌?”“什么都逃不过老师的眼睛”江澈笑着说道。两人一详谈直到一起用了晚膳,江澈才告退。
甫一回到江府,有下人来报,老爷在书房唤她过去。这大晚上的,能有啥事儿?江澈暗忖,还是依言去了书房。“爹!”江澈轻唤,“事情都办妥啦?”江广富自书桌后走近,“嗯”江澈点点头。江广富扯着她的衣袖,把她拉到书桌后,再把她摁在椅子上。将一堆拜帖推到她跟前,江澈蹙眉“我不是说不接受拜会吗?”“诶,这些不一样,你仔细看看”江广富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江澈一看,这这这,竟然全是婚帖!!!转过头看着自家老父亲,“人家硬要塞给我的,你说这街坊邻里,我也不好不收吧”江广富一脸为难模样,得!这是拐着弯儿来打听自己的私事了。
“爹,我还不想考虑这些”“我知道,我知道,你看啊,你又不常回来,你哥都结婚了,你......”“爹,我已有心仪的人了”江澈直接打断了江广富的话头,后者顿时眉开眼笑,“你说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呢,这是好事儿,好事儿啊!是哪家的郎君啊?怎么不带回来看看?”,“是,是百里家的”,“百里家啊,百..百里,啥?!天,天家的那个百里!!!”江澈点点头,百里家,百里稷,当今陛下,是吧,她们都这样那样了。江广富颤巍巍伸出手将江澈拉起来,自己一屁股坐下“让我缓缓”。江澈“。。。”
“儿啊,这百里氏,爹爹可不敢让他入赘咱江家啊”,谁要娶江澈,一:入赘,二:所诞子女随江姓。“你心仪于他,他可愿真心待你?你们可是两情相悦?”江广富灵光一闪问道。这可把江澈难住了,百里稷对她究竟是怎么想得,一时回答不上来,江广富看着自己的女儿,暗道一声‘完了完了’。他就知道,百里氏可是皇家,要哪样的女子没有,怕是自家闺女要痴心错付咯!“那他可知道你的心意?”小心翼翼又问了一句,江澈依旧回答不上来,‘惨了惨了’江广富不由的恨铁不成钢。
“女儿啊,你看哈,咱家的条件先不说是不是高攀皇家,除了皇家,其他的也不是不可”江广富一脸的语重心长,“再者说......”江广富的声音越飘越远,江澈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父亲此次提及,说是醍醐灌顶也不为过,她与百里稷究竟是算什么?君臣,抑或‘两情相悦’的一对女子,百里稷给她的荣华富贵,高官爵位,对江家的处处照拂,甚至对她的照拂都照拂到床上了,一切的一切,如今看来如梦似幻。
江广富絮絮叨叨,都喝完一壶茶了,也不知道江澈听进去了没,正当要继续说下去,“爹,容我自己想想”江澈说道,“诶,好”悻悻的回了一句。
另一边,凤懿宫收到了蜀地的汇报,江澈已经接到了贺鼎之,不日将启程回京。百里稷有些恹恹的,江澈居然一纸书信都不曾送来。
在蜀地停留了五日,江澈便下令启程,同贺鼎之一道回京,一来一回,足足一月了。在启程的前一晚,江广富再次将江澈叫到书房,本以为要继续提她的婚事,却是只字未提。江广富问江澈有没有考虑过辞官,哥哥江浩去了东边,江家这几年生意也越做越大,江广富已经有意在缩减了,倒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是担心两个孩子,能否平安康泰,特别是聂党一事,江广富到现在都心有余悸,幸得天子仁厚。急流勇退,也不失为好方法,彼时一家人都回蜀地,也好照应,江澈沉默的点了点头,便是应下好好考虑考虑。
“觐见!”太和殿的大门随着内侍的细嗓缓缓开启,众臣入内,女皇百里稷一身衮冕稳步登上御座,“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卿平身”。早朝之上,百里稷任命贺鼎之为此次春试主审官,张克俭、江澈为副审,众人无异议。
午膳时分,百里稷在凤懿宫设宴,便是为贺夫子、江澈接风洗尘。贺鼎之受宠若惊,“此次午宴,不谈君臣只谈师徒”百里稷开口道,这是何等的殊荣啊!期间,贺鼎之、百里稷倒是许久未见相谈甚欢。相比之下,江澈的话少了很多,百里稷自然是察觉出来了,倒是以为她一路奔波许是疲累了。自己这不是还没治她‘不报之罪’吗?可毕竟一月未见,自是不会苛责她。
午膳过后,贺鼎之告辞,百里稷便叫玉兰去送,可江澈却是‘自告奋勇’抢着去送。这是怎么了?这么不想跟自己待在一起,百里稷虽说心有不悦,但还是允了她,江澈一脸的舒了口气,只是玉兰隐隐的感觉到了百里稷的低气压。果不其然,江澈前脚刚走,百里稷便吩咐玉兰跟过去,待贺夫子出宫,便把江澈召回来。皇命不可违,江澈被玉兰带回了御书房,后者识趣的退下还不忘关好门。江澈“。。。”
端坐在书桌后的百里稷抬眸看着立在不远处的江澈,“送完人啦?”熟悉的声音在书房响起,“回陛下,送完了”,“这次回蜀地,家中父亲可还好?”“回陛下,一切安好”。嘿,这人,问一句答一句的。可以说,百里稷所有的耐性都放在了江澈身上,“你过来”语气依旧温和,江澈依言走到御座前,“坐到我的身边来”,正想说‘微臣不敢’,百里稷哪能不知,“这是圣谕”堵住了江澈所有的话。
待到两人坐定,肩头相抵,江澈眉眼低垂,百里稷修长的指尖轻点她的侧脸“怎么啦?”江澈不语,百里稷也不恼,“你答应要给我写信的”像是在埋怨,这时江澈才反应过来,她是忘了什么事了。下一刻,百里稷食指微曲抵上江澈的光洁的下巴,将她头转了过来。一月未见,怎么觉得她又瘦了,轻浅的呼吸交缠,被压抑的东西在心底叫嚣着带着火。一片温热噙上了另一片温热,唯有深入方可解渴。
一只手灵活的勾上一条衣带,向外拉扯,却被另一只手禁锢住。“嗯?”沙哑的声音带着询问,百里稷呼吸急促。江澈放开了她的手,坐直,身形微微侧开她,稳了稳心神,“我们,不该这样”呐呐道,烈火被冷水浇灭。
“所以,你已经决定辞官,或者选好了要嫁的人家了?是不是连嫁妆都备好了?”百里稷冷冷的说道。江澈一脸愕然的看向百里稷,太过陌生了,“你监视我?”心口一阵酸涩,“那又如何?”百里稷毫不避讳。
呵,好一个‘监视’,大郡城一事之后,百里稷在江澈身上花够了心思,除了政事便是江澈,只要江澈不在她身边、眼前,总是放心不下。蜀地密报传来,当‘辞官’‘婚嫁’这些字眼出现,再到江澈返京后回避之态。绝不可以!江澈只能是她的!
“我于你而言,究竟算什么?棋子、臣子、抑或只是排解寂寞的陪伴?”江澈已然是气红了眼,终究,梦醒了。一阵敲门声,打破了书房里的死寂。玉兰来禀告,偏殿的小殿下哭闹的厉害。闻言,百里稷匆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