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白墨1999

13、第十三

　　对于和叶紫姗曾经发过的脾气、耍过的性子、偏执的误会甚至造成的伤害，白楚凡这么多年都曾仔细翻找、认真回想、诚心忏悔过。他觉得她始终没有错，她都是在真心付出，认真呵护，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问题。是他自己的自私、狭隘、任性和无理取闹一步步伤透了她的心，一点点把他们的爱情送到了悬崖边。这样的结论让他一直承受着巨大的负罪感。每每想到这些，白楚凡都情不自禁地呼吸颤抖，泣不成声。他想大哭一场，他想到叶紫姗怀里哭，让她能看到他的内疚、他的忏悔，从而得到叶紫姗彻底的原谅。但是，这机会不会有了，他只能默默流泪，就像一场大雨永远落不到地面上，永远飘荡在无尽的虚空那样收不到呼应，得不到救赎。
　　随着“咔哒”一声门锁响动的声音，叶紫姗离开了。白楚凡也从任性的发泄中回过神来。安静的房间只听得到钟表秒针转动的声音，他刚才做了什么？他无情地伤害了他的恋人！她没有辩驳，没有反抗更没有指责，她带着她破碎的心离开了！她没有办法让她的父亲和自己都满意，她是来商量，来央求他来了。他却没有理解她，帮助她，反而用力地伤害了她。白楚凡突然想明白了一切。他很后悔，他竟然如此自私、如此不可理喻。
　　他发疯一样跑出楼道，小区里没有她的身影，街道上也没有。她在哪儿？和自己谈恋爱以后，她就几乎断绝了和所有人的联系，只一心一意地对他，她现在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她能去哪里？她只能逃回自己的窝。他想到这里，跨上单车朝她家的方向使劲追去。不一会，白楚凡便看到了同样发疯一样蹬着淡绿色单车的叶紫姗，她在哭。她在使劲地发泄着她的委屈，她的委屈全留给了自己，她不想伤害任何人。他追了上去，喊她的名字，但她没有理会。白楚凡看到，她整齐的头发被风撕扯得乱在脸上，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她根本不可能看清前面的路，她现在宁愿自己被撞倒、被撞伤，也不愿停下来被心里的委屈追上。他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强行让她减速，然后慢慢护着她停在了路边。她停在路边，放开了单车，任凭它倒在地上，捂着脸哭出声来。他把单车扔下，跑过去使劲抱住她，一边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宝贝，对不起。”
　　她指缝间冒出的委屈的、夹杂着泪水的热汽就像鞭子一样一下一下抽打着白楚凡的心。他的泪也流了出来:“我不应该不理解你，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我不应该让你受这个委屈。”
　　白楚凡的身体随着胸腔的颤抖而不受控制地起伏不定，他的泪湿了叶紫姗的手，滑进指缝和她的泪水混在了一起。感受到白楚凡温热的拥抱和泪水，她慢慢调整着呼吸，慢慢停止了哭泣。她把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下来，抚在他的脸上，替他擦去泪水。他们这样长久地互相看着对方的泪眼，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痛快地哭，如此彻底地放任恋人向自己表达对方的情感。这是一种完全的释放，是一种深刻的理解。这过程包含了任性、伤痛、委屈、失望、悔恨、谅解、感动和理解一系列坚硬的和柔软的情绪。不需要再说什么，他们的心在融合，在到达一个新的层次。她也拥抱了他。他们的单车还倒在地上，在路人的侧目和讪笑中，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的泪水还没有干，心里却有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快乐和安慰。
　　拥抱了很久，他们的呼吸都变得平稳和舒畅起来，他们分开了些，向对方露出了笑容。白楚凡爱怜地用手指将她的秀发梳整齐，别在了耳朵后面。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去店里帮忙吧，好吗？我理解你。”
　　“那我们不能见面了，怎么办？”她楚楚可怜。
　　“我和你一起去，我帮你打下手，我陪着你，免费的。”
　　“啊。”她惊呼出声。
　　他们既能在一起，又能满足她父亲的要求。这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她又一次拥抱了他，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微风吹来，带走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