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尾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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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都没说，他也是，只是紧紧地拥抱着，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夜晚，紧紧地拥抱着彼此。”
——安徒生《海的女儿》
在大苏尔住到最后一天，我们睡到中午才起床结账，然后着急忙慌地把全部行李再次堆上红色SUV后座，奔赴洛杉矶。
从大苏尔回到洛杉矶的前半程，霍铭非开车，我在副驾驶座上补觉。
昨晚玩得过分刺激，以至于太阳都出来了，我们才刚刚睡下。
到了后半程，则由我开车。
开着开着，我们接到航空公司打来的电话：“您好，请问是今天经迈阿密飞往古巴哈瓦那的旅客吗？您的核酸检测是否已经进行了？”
“对，我们都已经测了，没问题。”我们在大苏尔期间找当地医院办理了这项检测。
“您的纸质版报告是否打印完成？”
“啊？不是不需要纸质版吗？”
“不好意思，古巴相关部门临时规定，从今天起，所有国外抵达人员都需要提供纸版核酸检测证明。”
挂了航空公司的电话，我立刻打给医院。结果医院说，他们可以提供纸版核酸检测证明，并且已经快递到我们留的美国地址了。
由于我们在美国所有的房产都已经变卖，所以，我们给医院留的，其实是韩国泰的地址。
距离起飞时间，已经有点赶了。
我赶紧翻了翻手机导航，然后想出个主意。我对霍铭非说：“我给秦子豪打个电话，让他帮我们到韩国泰家取报告，然后送到大使馆来。”
“就听你的。”
我们幸福地对视，开心地击掌。此刻，距离前往古巴哈瓦那的航班起飞，还有不到三个小时。
哈瓦那是个海滨城市。在那里，海风会吹拂马拉孔大道，伴随着萨尔萨舞蹈悠扬的音乐声，空气中弥漫着菠萝与金汤力的味道。
那是自由与命运交界的气息。
那是自由意志戛然而止，而命运之轮陡然启动的声响。
那是人类国度到此为止，而人鱼国大门辉煌敞开的地方。
我原本还以为……我这辈子都去不了人鱼国的。
我还以为我不配，以为我没那么好命，以为我终究不够勇敢，不能孤注一掷——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爱。
可是，命运却给了我一连串的因缘和合，让我此时此刻，即将于霍铭非一起，途径哈瓦那，再返回故土。
这真是天赐之喜。
到了大使馆，由于疫情管控，只允许一个人进去。我和霍铭非在门口划拳，结果是他进去排队，而我坐在车里等他。
等了不到半小时，我接到秦子豪一个电话。
“喂？”
电话里没有声音，只有呲呲啦啦的一番响动。我以为是信号不好，就挂断了。
五分钟后，许家家打我微信语音。
“喂，夏橙，秦子豪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
“他不是说要跟你们在大使馆见面？”
“对。他去市中心帮我们取核酸报告了，一会儿就送来大使馆。”
“秦子豪有联系过你们吗？”许家家的语气有点焦急。
“学姐，出什么事了吗？他没联系我们啊。”
电话那头，许家家愣了一愣。
然后她说：“那完了。他一小时前给我发了条短信，我现在才点开。里面只有三个字母——”
许家家一字一顿说：“——S、O、S。”
这秦子豪！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一沉。
“学姐，你先冷静，我现在打电话给他试试。”
我拨通秦子豪的电话，手机已经变成了语音信箱，这说明他把刚才还开着的手机突然关机了。
我又给韩国泰打电话，想问问他秦子豪究竟有没有去他的公寓，结果，就连韩国泰的手机也关机了。
是直到这时，我才直觉不妙的。
我飞速发动车子，边飙车边给许家家留了微信语音消息：“秦子豪和我室友电话都打不通，我现在开车过去看看怎么回事，一会儿联系你。”
我又给霍铭非留了个语音消息，我骗了他，不想让他担心。
我给霍铭非的语音消息里说：“秦子豪那边突然有点事，我得自己去韩国泰公寓那边取报告了。车我开走了，你在大使馆门口等着我，半小时内回来。”
我想，从大使馆开到韩国泰在市中心的公寓，只要十分钟，往返最多半小时，我们还赶得上飞机。
十分钟后，我把霍铭非引以为傲的红色SUV端端正正地停在市中心韩国泰小公寓楼下的车位。
这就是我最后一次在洛杉矶市中心停车了。
我略带留恋地抬头仰望我曾经住过的公寓窗台。霍铭非曾经在那里从容抱臂、看我挨打，又飞奔而下，不嫌脏地躺在我身边人行道，与我仰头看星。
我突然发现，窗口那棵橄榄树在这三年中不知不觉茁壮成长，竟然已经比窗子的一半还高。
然后它被一只玻璃杯砸中了。
橄榄树的主干从中间被劈成两半，叶片散落，狼狈不堪。
玻璃杯砸在窗户上，立刻砸出裂纹，碎片飞溅。
接着，两个黑影从窗前一闪而过，消失不见了。
我下意识拨通韩国泰电话，是占线。我给他发了讯息问他在哪里，手机显示信息发送成功，但收件人未读。
我的心一沉。
韩国泰是个网瘾少年，远隔重洋和首尔的女朋友谈着恋爱，平日里手机不离视线的，电话响三声之内准能接。
他今天是怎么了？
刚才扔杯子砸了橄榄树的人，应该不是他吧？
我犹豫了一下是否要报警，可想了想报警了好像也无法描述现场状况，于是便决定先上楼看看。
我战战兢兢地从楼梯间上了二层，路过2001、2002、2003房间，远远看见2006号韩国泰的公寓门大开着。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瞬间，我下意识地低了头，假装我在按电梯。
下一秒，我看到韩国泰出了门。
他两手垂在身边，一步一步吃力地走着，而他身后跟着两个我从没见过的壮汉，一人捏着他一只胳膊。壮汉们都是非裔美国人，一个顶我一个半，身高体壮，还有只手藏在袖子里，大概率是有枪。
韩国泰抬头看见了我。
我也看见了他。
他的眼里全是惊恐，紧紧抿着嘴唇，肩膀被吓得不停抖动。他急促地喘息着，眼眶迅速红了。
可他没有说一句话。他没叫我的名字，也没喊救命。
那两名大汉这时也看到了我。他们面色不善地边紧紧瞪着我，边把韩国泰往旁边楼梯间里推，十分明目张胆地当着我的面绑架了他。
我知道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
我的手颤抖着按下电梯按钮。我准备等电梯来了就跑进去按下紧急通话键，然后在里面报警。同时，我另一只手插在兜里，也已经悄悄解锁了手机。
正在这时，韩国泰突然用英文大喊了一句：“救我！夏橙！我是你的Daniel！”
那两个壮汉捂住他的嘴，把人按进了楼梯间。
而我愣在原地。
韩国泰为什么要说自己是“Daniel”？他在冒充霍铭非？
我突然恍然大悟。
韩国泰在刚刚被带走的最后一刻，喊的那些话是为了让我听见——那帮黑衣人以为他们绑架的是Daniel Huo，霍铭非！
原来如此。
霍铭非一直开的那辆黑车不久前刚刚给了韩国泰，而我又曾经在这公寓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霍铭非也出现在这里好几次。
绑匪是美国人，根本分不清楚亚裔长相。
会不会……那帮绑匪蹲点了几个霍铭非的常用地址，都没有捉到他。
最后碰运气来了我曾经居住的公寓，看到一个亚裔男子开着霍铭非的车，便认为他就是霍铭非？
我的呼吸一滞，不敢再往下想。
所以说……韩国泰直到被绑走，也没有告诉绑匪真相。他直到这种时刻，还在保护着我和霍铭非。
而秦子豪……可能在他开车来到韩国泰公寓时，还没来得及上楼，就已经被劫匪的同伙绑架了。
“叮咚”一声，电梯来了，打乱了我的思绪。
我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电梯间。
我必须要救他们。
可此刻，我不敢下去，怕绑匪还没走，于是我便奔向了房门仍然大开的2006室。
屋子里的东西纹丝没动。全是我当年搬走时的老旧家具、锅碗瓢盆。
就连韩国泰的手机，也插在充电器上，闪着绿灯充电。
看来，歹徒的目的只是绑走人，而不是抢劫财物。
韩国泰的手机里突然传来一阵哭声。
原来他被绑架走时正在电脑上打视频电话，是那个韩国泰在洛杉矶机场的值机柜台认识的首尔小姐姐。
电脑屏幕上的她，似乎也意识到韩国泰已遭不测，此刻泣不成声。
我小心翼翼在窗边探头，发现底下，一辆轿车绝尘而去。
里头是拼命拍打着车窗的韩国泰。他的脑袋迅速被人压下来，看不见了。
而那辆车，是闪着警灯的警车。
我的心凉了半截。
我用英文问韩国泰的异国女友，刚刚她听到了什么。
她的英文并不好，哭着说她听见坏人嚷了几个词。先是问他是不是Daniel Huo，还让给他们准备三百万美金现金，不能连号。
连起来的意思很好猜：霍志雇了人来绑架霍铭非，想威胁他给他三百万美元现金，但我不在家，绑匪分不清韩国人和中国人的脸，也分不清韩语和中文。韩国泰一定是在对方问他是不是Daniel Huo的时候，为了保护霍铭非而点头了。
我立刻打电话给霍铭非，他应该是在大使馆排队，没有听到电话声。
电话自动转接到他的语音信箱：“您好，我正在开会，稍后会给您拨回去。”
我于是给他留了言。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尾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