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疾》墨雪瑶

6、第四节

　　问霄进了教室，就趴在桌上 开始睡。
　　我趁着早自习，把昨天没写的作业搞定。
　　趁前两节下课的空当，我把作业丢到问霄旁边的空桌上。
　　“你……” 谢舟注意到我的动作，缓缓张了张嘴。
　　“嗯？”
　　谢舟扶了扶眼镜，看着我，又转头看了一眼问霄。
　　“你跟他之前认识？”
　　我摇了摇头。
　　“哦……我看你们好像挺熟的。昨天还一起被抓了违纪。”谢舟若有所思，“你转性子了？以前不都生人勿近？”
　　我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还不是问霄开学第一天就害我被老宋抓，这事已经算是我近几年来为数不多的社交史了。
　　说到底，我不跟别人说话还不是因为怕吵，而且 我实在应付不来讲两句就得被呛肺管子的中学生卷王社交圈。
　　谢舟，我从小学就跟他认识，能搭上话，但两个都是能不动嘴就不动的那一类，根本就是2G网速对话，说两句卡半小时。
　　问霄这种自己找上门来的，没起因没结果，我也搞不懂他借个作业干嘛非要来折腾我这种鼻尖贴在桌子上睡觉的。
　　我说：“他……人还不错。”
　　我问心有愧，我主要还是被他的心跳声吸引的。
　　本性使然，与感性无关。
　　谢舟意味深长的目光从镜片后投射过来，似是想说什么，却话锋一转：“听说没，市北森合区的事。”
　　“什么事什么事？” 我还没说话，前桌的一颗脑袋就跟个磁铁似的凑过来。
　　这人头发梳得放荡不羁，每一撮毛都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凑成个背头不是背头，中分不是中分的发型，脸倒白净，露出两颗兔牙，像只咋咋呼呼的兔子。
　　这人……叫什么来着？
　　“邰奇你凑什么热闹……”谢舟不愧是谢舟，准确叫出了前桌的名字。
　　“班长快讲，森台区又出什么新鲜事了？” 叫邰奇的家伙又凑近了些。
　　森台区是清野城的老工业区了，这几年正在转型成人文景区。
　　不过说来也怪，我上初中那会就经常听说那片区域经常抓到犯罪分子，而且很多市区的失踪人口都最终在那找到。
　　谢舟推了一下眼睛腿儿，低声说：“昨天有个女的，大半夜的跟疯了似的跑到森台七院，在人家医院楼顶，吵着要找她丈夫，找不到就要往下跳。”
　　“然后呢？跳了？”
　　“跳没跳不知道，死是死了。”谢舟耸耸肩，神秘兮兮，“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没人看见她真跳，但早上的新闻却说她真死了。”
　　“什么啊……这种新闻多少不太负责任。”
　　我听不下去，转头看书。
　　这时我听见后面那人的心跳似乎快了些，应该是睡醒了。
　　问霄咳嗽了几声，轻轻地拍了拍我：“薛仅。”
　　“嗯？”我转身看向他，正对上一双有些无力的眼睛，还带着刚睡醒的湿润。
　　我身体一阵酥软，差点撞他脸上。
　　看来早上那一下不是错觉，我立刻避开视线。
　　“干嘛不看我？”问霄声音沙哑地说，“我有那么难看么？”
　　“呃，不是。”我尴尬地一笑，“你有什么事吗？”
　　“有事……我想喝点水。”他趴在桌上，一脸无辜地眨着眼，眼圈泛着红。
　　这家伙……怎么一天一个面孔。
　　“喝水你不会自己倒？”
　　“没带杯子。”问霄接着眨眼。
　　我很无语。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把自己的保温杯抽出来给他了。
　　“用完帮我洗一下。”
　　“好……还挺嫌弃我。”
　　问霄拿着水杯到教室外面去了，我旁边的两人还在聊森台区的破事。
　　“要我说，就是被渣了想不开吧，这种新闻多了去了。”邰奇挠着自己的头。
　　谢舟摇头：“没这么简单吧，新闻上说是有个男的过来了，但具体跟她说了什么也没人知道。”
　　“医院楼顶没监控吗？”
　　“有吧……这事要想搞清楚就得靠监控了。”
　　“唉…真复杂。森台区净出这种邪门事。”邰奇故作深沉地一叹气。
　　我在旁边听着，没插话。
　　我对这类新闻向来不太能共情，也不理解。不论处于什么原因，我明白了结自己必有苦衷，但为什么要用这种撕心裂肺、要对谁以命相逼的态度？既不体面地对待自己，也伤害着别人的感情。
　　跳楼时的心跳骤增，再疾停，在我听来就像是定时炸弹，燃烧自己最后的时间，把灰暗残缺留给别人。
　　问霄倒水回来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色黑得吓人。
　　坐回自己位置上后，他连续灌了自己大半杯水，拧上盖子，握着水杯的手指节发白。
　　“薛仅。”他压低声音。
　　“嗯。”我习惯性嗯了一声，没再回头。
　　问霄于是凑到我耳边，轻声说：“耳机，借我用一下。”
　　又借东西？
　　我没说什么，从书包里摸出降噪耳机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