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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状元 ...


  •   红梅,白雪,冬夜。
      无星,无月。

      没有点灯,但路面很亮,能看清红梅。
      亮的不是路面,是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瑞雪兆丰年。”杨致之站在打开的窗子旁,感叹道。
      室内没有生火,今夜陆谓、杨致之是为赏梅而来。
      赏梅要冷,越冷越香,越冷越雅①。

      雪一直在下,两人谈论的话题也逐渐从梅转到了雪上。
      不过片刻,杨致之又改了口,“雪今夜能停,才会是丰年啊。”

      陆谓顺手折下一枝红梅,走过来递给杨致之,笑意盈盈地说道,“一枝折冬雪,花浓意更浓②。”
      杨致之接过红梅,把它插在桌案上的玉壶春瓶中。
      “所有人都要过年,富人有富人的过法,穷人有穷人的过法。那过不去的人呢?”杨致之的心思已不在梅花上。
      陆谓走过来,安抚他,“雪一定会停的,我向你保证。”

      看陆谓如此信誓旦旦,杨致之不禁笑了,“这么肯定啊?”
      “那么多人祈盼着雪停,你和我亦如是。苍天在上,天若有情,雪就一定会停。”陆谓坚定地应答。

      “那就借你吉言了。”杨致之的面容也柔和起来,不像方才那般凝重。
      “其实我们再担忧,也不由我们说了算。雪该停的时候就会停。”陆谓继续说,“别忧虑远在天边的人了,先怜惜一下你的眼前人吧。”
      杨致之讶异,“这话怎么说?我如何不怜惜你了?”

      “适才我送你的梅花,你连一眼都没有看。”陆谓语带不满。
      “我有看啊,八朵已然绽开,三朵含苞待放。明日晨起,应该都能吐蕊了。”杨致之指着瓶中的梅花道。

      分明你是现在才去观察这枝梅花,陆谓心想,不过文远口头上这样说,他已经比较满意了。
      “文远,原来是我误会你了。”陆谓这样说。
      杨致之微微摇头,“是我不够体贴你的心意。”

      雅兴已去,夜已深。
      “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嗯。”

      翌日,陆谓打开房门,雪果然停了。
      这雪还真听到了众多人的祈求,是瑞雪啊。希望人人都能过得了这个年,过个好年。

      陆谓不停留,径直走到书房门口。在书房外,陆谓选了一枝全部盛放的红梅,将它折下来,插进了昨天已有一枝红梅的那口玉壶春瓶中。
      “花开两枝,好事成双。”陆谓很满意。
      “把这瓶花抱到卧房去吧。”陆谓吩咐小厮。

      陆谓洗漱完毕,先一步出门。等他回来的时候,杨致之也洗漱完了。
      “怎么回来了?”杨致之问他,“我还打算直接去找你呢。”
      “你知道我去哪了?”陆谓不答反问。
      “去看那枝红梅啊。都开了吗?”杨致之问他。
      “你自己看吧。我让人抱来了。”陆谓示意门外的小厮进来。
      杨致之接过花瓶,两枝红梅交缠竞艳。
      他示意让小厮出去。

      “怎么成两枝了,秋君?你又折了一枝进去?”杨致之边问,边把花瓶放到了窗下的书案上。
      花开得正盛,淡淡的红梅冷香沁鼻。

      “猜猜看,哪枝是新的?哪枝是昨天折的?”陆谓走过来。
      “我不猜,”杨致之回头,冲他狡黠地笑,“现在这两枝都是我的了。这瓶也是我的了。”
      “本就是打算送给你的。”陆谓也笑了。

      ***
      休假结束。
      陆谓一进都察院大门,就看到前院中好几位大臣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好生热闹。
      陆谓心想,这是发生何事了,让几位大人连厅堂都不进,在前院就聊起来了。总不可能是年休七日没见面,太想念同僚,等不及攀谈了吧。
      自己想到的这句话,倒像是杨致之平日会说的话,想到此,陆谓轻笑一下,走了过去。

      “各位大人好啊!几日不见,风采依旧啊。”
      “陆大人也是神采奕奕啊!”
      虽同是都察院之人,但陆谓与这几位同僚也不过点头之交。
      这几位大人,也不是很熟识陆谓,也不再继续言谈。各自打过招呼后,就分开朝各自厅堂去了。
      虽然陆谓比较好奇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他也不打算去找人去问。因为会有人来告诉他的。

      进入厅房,陆谓伸手摸了一下桌案。小厮已经在他来之前,仔细擦拭过桌案了,看起来地面也清扫过了。
      他打开窗户,通风贯气。
      陆谓开始处理积压的公务,顺便等着那个他在等待的人。

      “秋平,你听说了吗?”
      果然,等来了。
      来人正是沈劲。
      都察院的一应大小消息都逃不过沈劲的耳朵,想知道什么问沈劲就对了。陆谓不需去问,按沈劲的性子,他会主动过来找自己谈论一番的。

      “发生何事了?”陆谓顺着问下去。
      “还记得翰林院的编修吴佩吗?”沈劲问他。
      “吴佩,”陆谓仔细回想了下,“好像有些印象,不过翰林院那么多人,记不太清是谁了。”
      “他是永兴十四年圣上钦点的状元,想起来了吧?”
      “原来是他。他还没有被派差吗?”
      “还没有,据说吴佩此人在编纂上很有一手,所以被留在翰林院中纂修史书。”沈劲一一回答,然后继续道,“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重要的是,这次出事的人就是他。”

      “出什么事了?能让那么多官员都在议论他?”
      “节假的时候,吴佩到百花楼饮酒作乐。原本此事,可大可小。”沈劲笑了一声,才接着说下去,“谁知此事被他的同僚得知了,在大肆宣传之下,现在可谓人人皆知了。”

      听闻事实如此,陆谓倒也不意外,这也是司空见惯之事了。
      “都已经人人皆知了,此事还如何能小?《律例》有明文规定,凡文武官吏狎妓饮酒者,杖三十;凡宿娼者,谓之行止有污,一律革去官职。吴佩此人如此胆大妄为吗?”
      “他自然是私下偷偷去的,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那他的同僚倒是个有心人了。”陆谓评价道。

      沈劲也赞同,“可不是吗?肯定是素日就和吴佩有怨之人,这下有了机会,可不得借题发挥,弄得人人皆知了。”
      “等御史一参奏,圣上下旨查办,按照《律例》论吴佩的罪即可。”想到此,陆谓不免有些唏嘘,“吴佩堂堂状元,不懂得爱惜自身,寒窗十几载可谓是白读了。”
      “我说也是,进了官场,还不知明哲保身。吴佩今天能在青楼一事上栽跟头,难保明日不会在别的事上出问题。”沈劲也颇有感慨。
      两人感慨一番,就分开了。

      陆谓不认为吴佩此事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各府刚开衙比较清闲,一点官员们消遣的谈资罢了。没有把它放在心上,继续处理手头的公务。
      等下衙回到家,和杨致之论起此事,杨致之最后评价说是“自作自受”。

      都察院弹劾吴佩的折子递上去,圣上照例下旨查办。没承想之后,此事却是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首先是吴佩本人,写下自陈辩驳,自己是受邀前往百花楼参加游宴,宴上并没有携妓饮酒,更谈不上宿娼与行止有污。
      吴佩此言一出,和他交好的翰林纷纷上奏,指责御史是别有用心,为他脱罪。
      御史们不甘示弱,再次上疏弹劾,事情还未厘清,吴编修及其同党便着急脱罪,是大不敬。即使吴编修所说为真,身为朝廷命官,出入烟花之地,也是不该,合该重罚。

      翰林们也坚持上疏,指责都察院御史污蔑翰林结党,诽谤文苑清流。
      一时间,关于吴佩一事的上疏折子到处都是,朝中关于此事也是议论纷纷。

      陆谓心知,如往常弹劾一样,这还都在正常范围内。目前还只限于都察院与翰林院两院之争,都察院上疏弹劾的御史,也都是在郑御史授意之下进行。而且上疏的御史还只是五品以下的官员,连沈劲这一级都还没有动作。

      杨致之告知他说,吏部目前打算袖手旁观,并不准备置身事内。
      若是圣上能尽快定论,吴佩之事就能一锤定音,尽快解决。若是时日一久,就很难说了。

      就在此时,在早朝上,调查吴佩一事的官员,直接向圣上呈禀,查到的事实不足以定吴佩携妓饮酒乃至宿娼之罪。

      礼部借此机会站出来为吴佩说话,上奏陈述,开国一百年来,还从未查办过状元。为吴佩请求之人,并非是为一己私情,而是顾全朝廷体面,不可在本朝开此先例。希望圣上从轻发落吴状元。
      一言既出,朝堂上立刻有许多人附和,请求从轻发落吴状元。

      陆谓一言不发,站在自己的班次,静静看着这些附和的人。吏部之人也没有开口的。
      礼部带头保吴佩此人,把吴佩私人之事,说成一国之事。吴佩代表的不再是他个人,是开国百年以来所有的状元清誉。

      状元事,还有得折腾。

      退朝后,杨致之选择和陆谓一道返回都察院。
      路上耳目太多,两人并未谈论朝堂上发生之事,一路安静到了陆谓的厅房。

      杨致之把门关好,转身说道,“秋君,都察院危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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