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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受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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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炽热的阳光像鞭子抽打在人的身上,意识模模糊糊,恍惚间听见有人走过来。陆谓稍稍抬眼,紫色的官袍从眼前匆匆略过,到了紫宸殿外。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劳烦公公通报一声,致之请求觐见。”
原来是最近炙手可热的吏部左侍郎杨致之啊,刚刚协助三殿下除乱归来,正是风头正盛,难怪语气里藏不住的得意。陆谓心想。
陆谓何许人也?都察院正五品右佥都御史是也。永兴九年进士及第的同一批翰林中,陆谓的升官速度已经算是快的了。不过和这位从三品杨侍郎一比,就大大不如了。他俩在翰林院的时候,都写得一手蓬莱文章,就经常被拿来比较。如今又是同朝为官,更是官员们拿来闲话的谈资了。
这次陆谓被罚也是着实倒霉。今日西北军五百里加急的战败折子刚刚递上,天子大怒。正当此时,在批阅龙案上的弹劾折子时,天子御笔圈出了一个错字,放在平时这自然不算什么,直接原封打回或者留中不发。但偏偏碰上了天子发怒,命起草者速速前来。起草这封折子的正是陆谓的直属下属高博,他只好一起前来认罪。
本朝弹劾成风,陆谓的御史就是言官的一种,上至天听,下至百官,无不敢劾。加上先祖立下的“不杀言官”的规矩,身为御史的陆谓本该高枕无忧,无所畏惧。但是先前恩师一事,他已经开罪了圣上,这次又撞到陛下的怒火上,被重罚和高博一起跪在紫宸殿外。
正是正午时分,陆谓已经跪了两个时辰有余。烈日炎炎,每一道阳光都摧残着人的身心。又有脚步声传来,是杨致之从紫宸殿出来,走近又远去的声音。不论是来时还是离开,杨致之都秩序谨然,脚步声不缓不慢,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地上跪着的两人。
时序偏移,过了未时,圣上休憩醒来,大发善心,放了陆谓和高博回府。三个多时辰的罚跪,陆谓觉得自己的腿已经没有了知觉,草草上过药后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醒醒,秋平,该吃药了。”
睁开朦胧的眼,眼前正是他久盼归来的人。“文远,你来了!”陆谓欣喜开口。
“是我。我已经重新为你上过药,是太医院的上好金疮药。你醒了,正好起来喝刚熬好的药。”
真的是文远,他就笑意盈盈地坐在自己床边。
陆谓想要起身,却一下被膝盖的伤势牵动,没能坐起身来。
“别乱动,”文远嘱咐他一声,扶陆谓起来,让他半靠在床头。
陆谓一下拉住他的手,“你真的回来了,文远,我还以为是梦。”
“当然不是梦。不过,”他示意了下陆谓不愿放开的手,“先放开我,好吗,不然我怎么服侍你吃药?”
“服侍我?这么贤惠啊?” 陆谓不由地笑出声来,“我自己来吧。我的手可是好好的,又没受伤。”
“非也非也,这是礼尚往来。上次我偶感风寒,不也是你亲手喂我吃的药吗?”文远状似一本正经地作答。
“只是礼尚往来啊。不过,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在心上?”
文远也不甘示弱, “秋平你不是也还记着吗?来,张口,我喂你吃药。”
陆谓只好不再继续接话,乖乖等他喂药。
文远端起药碗,一勺一勺地将药送入陆谓口中。
说是刚熬好的药,然而入口却是温热,恰好是适合入口又不失药性的温度。陆谓心中受用,文远待自己一贯是如此体贴入微。
吃完药,文远顺手拿起旁边果盘里的蜜饯放入自己口中。
“你怎么自己……唔”
未说完的话都被阻塞在两人唇齿间。
“还苦吗?”
“不苦,很甜。”
“文远不是从宫里回来吗?今天还有什么事发生吗?”陆谓已被重新安置好躺在床上,他还想多和文远再说上几句,不管是什么都好。
“有伤的人不要多问,好好休息便是。等你精神好些了,我再告知你。”文远脱去外袍,顺势躺在陆谓身侧。
“怎么就不爱惜自己呢?我不在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让人心疼。”旁边的人边说话,边用手帕为陆谓擦去额边因疼痛而出现的微微汗意。“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就会好多了……”
听着身边人的私私细语,陆谓重新进入了睡梦中。
翌日清晨,陆谓睁开眼,床上除了自己空无一人,昨晚的一切都像错觉。只有枕边那一方叠好的枫叶刺绣手帕提醒着他,文远的确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