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生录》木晞晞

7、程修篇

　　“所以，嘉慧公主呢？”雾蒙蒙看不清样貌身形，只听[晞]点着桌面淡漠的问道。
　　“侥幸不死也是半残了，先养着吧。”红衣姑娘放下茶盏摇头叹息，晃晃脖子又揉起脑袋，“程修身上的‘气味’很浓，而且我总觉得他有点奇怪。”
　　橘白相间的大猫跳进来。“吉栗，如何？”橘猫老气横秋的嗓音响起，“攻击嘉慧公主的东西，确实还在程修身上。”“是什么？”“有些头绪，大概与我同源，待我去查查本家的资料。”
　　“可惜殿下不能出茶馆。”红衣姑娘无奈的叹息。[晞]只是清冷的笑笑，“世有平衡，因果天道才得长久。”
　　“殿下，那我先去睡会儿，”红衣姑娘起身打了个哈欠，“哦，对了殿下，慕笙又产生了新的因果线。”
　　“只要不是因‘恶’而生。”“当然不是啊。”红衣姑娘一边向楼上行走，一边摸着脖子小声嘀咕，太难受了，我得先缓缓。
　　“随雾，”一道烟雾的身影逐渐成型，“是。”
　　桌案前两盏清茶，一盏见底，一盏还飘着袅袅青烟。

　　“二郎，等下无论听到什么，你都不要出声。”十二三岁的姑娘脸上还带着稚气，眼神却极为坚定。“阿姐，阿姐别走。”六七岁的男孩小声啜泣，紧紧的攥着姑娘的衣摆。
　　姑娘红着眼狠心的拉开男孩，“二郎别哭，记住你是程家的希望，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枯井被大石头掩盖，只露出一道狭窄的缝隙，却是深夜，太安静了，以至于都能听到，远处的哭喊声，刀子刺进皮肉里，女子的尖叫哭吟…
　　男孩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太黑了，好冷，好冷，阿姐，大哥，父亲，母亲，祖父……我要活下去，要报仇，好恨啊，报仇，报仇，我要报仇……
　　玄衣男子眼睫浮动，睁开的双眼充血，地上的影子微微颤抖，黑色烟雾悄无声息的飘浮着，越来越靠近耳朵，影子抖的更剧烈了。
　　黑玉扇影张开竖立于半空，“叮”是两物相撞的清脆，女子嗓音清冷，“回去。”黑雾停顿了下，转向女子飘来，拉丝一样伸长，仿佛张开手臂把女子圈进怀里，女子咽下嘴中的猩甜，折扇扶开黑雾，撇过头面无表情，“滚回你的地狱去。”黑雾抖了抖，渐渐消弭。
　　女子握住折扇扫过程修的眼皮，擦下嘴角的血迹，归于无形。
　　玄衣男子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影子终于不再颤抖。
　　程修坐在案上翻看上报的事宜，赈灾的事宜步入正轨，剩下的事全权交与太守，便可以进京交差了。男子勾起唇角，阴暗的脸。
　　深夜，一阵急速的马蹄声响起，来人一身黑色夜行衣，脸上是冷厉的锋芒，居高临下对着面前的参领丢出令牌，参领忙诚惶诚恐的令人打开城门。
　　朱漆匾额上‘程府’两个字格外刺眼，男子表面阴沉，径直走向清澜院，白衣锦锻明明是清俊贵公子的扮相，却显得有些渗人。博古架上摆件转动，半蹲摸索，又一道暗门打开。长桌上摆着密密麻麻的灵牌，男子直直的跪在蒲团上。
　　如此一夜，程修起身更换飞鱼官服。金銮大殿上，男子握着芴板站在角落。散朝后，男子漫步官道拱手行礼，“三皇子留步。”三皇子卫云暄从容谦和，“原来是程大人。”三皇子伸手作扶起状，“程大人不愧为国之栋梁。”“承蒙殿下谬赞。”程修恭敬垂头。
　　补充。大庸皇帝卫恭共有六子四女。其中长公主敬和年龄最长，且是元后所出；淳贵妃育有大皇子云旸、二公主馨柔与六皇子；容妃生二皇子云晔；三皇子云暄出身掖庭且已去母留子；四皇子云晖养母为贤妃，是越国公主（小国非蛮夷）；韫嫔生五皇子；三公主舞乐为宫女所出；四公主嘉慧，生母为江湖人士，药神谷前谷主亲女，现谷主亲妹，已病逝，嘉慧自小在药神谷长大，三年前被带回宫。
　　三皇子府，幕僚接过信件，满目圆睁“殿下，这这”卫云暄拂着衣袖，“程修此人如何？”“程大人其人心机深沉，办案手段颇为狠毒。”“哦？”
　　“殿下，就拿前户部侍郎贪污的案子来讲，本来只需抄没银两贬官论处，偏程大人施之酷刑，硬是逼得他倾家荡产多出六十多万纹银，听说出狱时连家人都认不出来。”
　　卫云暄摇头叹息， “未免太狠毒了
　　些。”“是的殿下，那这封信…”“先去查查是否属实，遮掩着些。”卫云暄对侍卫摆手，按着额角满脸担忧，“二哥也太不小心了。”“是殿下您太心软了。”
　　密道暗门升起，玄衣男子半跪于地，“微臣参见殿下。”“起吧。”桃花眼的美男子乌发披肩，慵懒的半靠在床头，眼尾的泪痣越发鲜红，“事情办的如何？”
　　“回殿下，微臣按照您的意思，将大皇子私屯兵器的事推到了四皇子身上，不过三皇子行事慎密，怕是不会信。”“无妨，兵器总是真的，就不怕他不动心。只要他动心了呵。”二皇子卫云晔抚着身下的柔软，引起女子阵阵娇喘。
　　云若殿，云鬟酥腰的宫装美人侧卧于塌，宫人左右执扇，豆蔻被宫人仔细染上花汁，美人眼睫颤动，眉间淡淡轻愁，“这许多日，晔儿也不来看看我。”
　　“殿下想是事务繁忙，哪日清闲了便巴巴的过来了。”陈嬷嬷满脸慈爱，“娘娘只管放宽心。”
　　偶然听到珠帘碰撞，美人摆手，宫人退至两旁，陈嬷嬷低头起针香囊。于是皇帝迎面看到的便是副花窗侧卧美人图。
　　美人乍然惊醒，美眸流转间，看着来人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皇上～”说着便要下榻行礼，卫恭挥手示意宫人退下，将美人抱于膝弯，“蓉儿可是又忘了穿鞋了。”美人颇有些羞涩的低头，露出细白无瑕的天鹅颈，“三郎～”
　　鸳鸯交颈，美人浅唱。芙蓉帐里，容妃靠在紧实的胸膛上，嗓音微哑，“皇上怎么今日过来了，淳姐姐那里…”卫恭揉着美人的细腰，眉眼锋利，“老大越发不争气。”
　　“皇上，大皇子年纪还小呢。”“他不小了，朕在他这个年纪已经能够独自处理政务。”“皇上英明神武，是几百年难得的明君，大皇子自是比不上的。”
　　“蓉儿觉得朕的几个儿子如何？”“皇上，殿下们自然都是芝兰玉树。”“没问你相貌。”“皇上这，”美人咬唇为难。“但说无妨。”“皇上，大殿下虽行事鲁莽了些，难得一片赤子之心；三殿下不以出身为忤，广结好友，心性通达；四殿下得贤妃姐姐教导，勤勉上进，行事稳重；五殿下性子虽有些绵软，却纯孝友爱；六殿下活泼好动，正是玩闹的年纪呢。”
　　“那老二呢？”“皇上，为人母者眼里自己的孩子自是千好万好，臣妾就不评价晔儿了，难免有失偏颇。”“你倒是实诚。”“皇上，晔儿前几日给我送来的云头香，皇上闻着如何？”“怪道朕觉得好闻。”“晔儿也想着父亲呢。”
　　卫恭握着美人玉手，“蓉儿觉得将晔儿立为储君如何？”“皇上，”美人慌忙起身，“别起了，外面冷。”
　　“皇上，臣妾惶恐。”“朕是立储君，又不是要杀头。”“皇上，晔儿实在当不得大任。”“政务可以慢慢学，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美人俯跪于塌前，行大礼，“皇上，臣妾定当督促晔儿上进，为君分忧。”
　　御书房里，皇帝将一叠弹劾的折子摔在四皇子身上，“父皇，儿臣有罪。”皇帝气笑，“哦？你有何罪？”“回父皇，儿臣身为朝臣，未能体察凶险，于社稷有罪；身为人子，未能及时劝诫兄长，不孝不悌。”“即日起革职府内。”“儿臣遵旨。”
　　迎面飞鱼官服，程修拱手行礼，“四皇子安。”四皇子卫云晖颔首，湖蓝锦袍挺拔如松行于官道。程修低头，眼中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