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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叁生茶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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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笼罩在一片沉寂里,当远处的灯火渐次熄灭,梅树枝桠上趴窝着一只动物,耳朵尖上的长毛格外有精神的竖着,琥珀的眼睛转了转,从树上灵活一跃,借着月光,橘白相间的皮毛,是猫的形状。
“吉栗,多谢。”一个女子的声音散在耳边,猫咪立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舔了舔爪子,却是老气横秋的嗓音,“不是什么都能够重来的。”猫咪躬身伸了个懒腰,步履蹒跚的向前迈去,良久一声轻音,“我知道啊。”
学堂里,宋子敬转着狼毫笔看着前方的少女,发间系着的靛蓝缎带,正是昨天送出去的那条,真好看啊,愉悦地眯了眯眼。
夫子走进讲堂,后面跟着位红衣姑娘,发间两对金色的绒球随着走动间晃来晃去,“今天,我们有一位新的同学转入学堂。”“大家好,我是叶羽瑶。”红衣姑娘站在讲台前微微一笑,便听到台下的抽气声。
叶羽瑶路过蔡珀身旁站定,笑了笑坐到了蔡珀左后方的空位上。
课间,蔡珀的身旁也站了不少人,都是冲着身后那位红衣姑娘来的,毕竟是那样漂亮的姑娘,连宋子敬都夹在人群里,莫名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
“宋子敬”脱口而出。“怎么啦?”宋子敬走到她身边,“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是不是发烧了?”说着就要摸上蔡珀的额头,蔡珀偏头躲过了,“我没事。”宋子敬愣了愣,弯了弯嘴角,“你啊。”又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转着狼毫笔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蔡珀才觉得心里舒服了。“蔡珀同学”身后的姑娘叫着她的名字,笑着说道,“以后就请多多指教啦。”
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不过为什么是又,想不起来,好像记忆出了什么问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那是因为,我也是慕大大的粉丝啊。”红衣姑娘笑了下,“听说下月十七号,是慕大大新作的签售会呢,到那时一起去吧,蔡珀同学。”
“啊是吗?”蔡珀露出惊喜的笑容。
“不过,你的名字是琥珀的珀吧。”
“对啊,她还有个乳名叫白菜,据说谢姨怀她的时候特别爱吃大白菜,大概是在肚子里吃多了,她最讨厌的就是大白菜,哈哈哈。”宋子敬如是说。
“这样说来,某人还有个贱名叫…”说着嘴巴被人捂住,“喂,打人别打脸啊。”
“白菜啊,挺可爱的名字。”叶羽瑶笑了笑,“生机勃勃的,圆润又好养活。”
“我就说嘛,她偏觉得我在讽刺她。”
“那是你嘴太欠。”
“你们之间的感情可真好啊。”希望能够一直好下去啊,但…“宋公子打算一直待在学堂吗?无论是继承家业还是建功立业,总要有个结果啊。”
“姨娘又为难你了?”蔡珀忙问。宋子敬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嘛,是该离开学堂了,我打算去参军。”说着看向蔡珀,“也许三年或五年,你…稍微注意点哈,别动不动给人骗了。”一脸嫌弃。
蔡珀的离别情绪刚刚升起便熄灭了,“那还真是谢谢你不辞辛苦。”“好说好说嘛。”
于是就在第三天午间,宋子敬换上一身蓝色短打,头发也被束成高高的马尾,左肩挎着包裹,冲着眼前的姑娘露出一个欠欠的表情,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迈去。姑娘红着眼眶,模糊了眼前的身影,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叶羽瑶拍了拍身旁的肩膀,“放心吧,他会回来的。”当时只道是寻常,却不想再见那日又是怎样光景。
恍然间,听到身旁一阵女子的笑声,“姑娘,该上轿了。”“啊?”“姑娘莫不是睡糊涂了。”眼前漆黑一片,想要掀起面前的布匹,却被一双染着红指甲的手握住,“哎,姑娘掀不得,得等姑爷来。”姑爷?
转眼间盖头被掀起,身前的男子勾起唇角,“娘子,该喝合卺酒了。”看不清,看不清,是谁?身上好像要烧起来了。
小孩子的哭声响起,“娘亲,娘亲。”孩子,孩子,是我的孩子,在哪,在哪,摸不到,摸不到……
“砰”姑娘茫然的睁开眼,抚着腰后,额上覆着一层薄汗,默默的看着眼前的雕花拔步床,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姑娘站起身坐回床上,“没事。”粉红夹袄的丫鬟提着水壶走来,为她倒了盏茶端来,“姑娘,先喝杯水吧。”“奴婢去给您煮一碗安神汤。”姑娘摆摆手,“不用,老毛病了。”“可是姑娘夜夜梦魇,怕是被什么脏东西给沾上了。”“竟瞎说。”
姑娘无精打采的趴在书案前,后背被狼毫笔戳了一下,“你怎么每天都很困的样子啊?”“嗯。”
叶羽瑶揪了揪头上的小绒球,“等到下学后,陪我去个地方好嘛?”“嗯。”
叶羽瑶拖着好友的手臂边走边说,“我偶然发现一家新开的茶馆,它竟然是开在巷子里的,你说奇不奇怪?店里的侍者态度都可好了,就是没人见过老板娘,啊到了。”
眼前烫金的牌匾上红漆行楷,上书“叁生茶馆”,门前两条金柱上雕刻着猫戏水的图案,朱红的大门虚掩。
推开门正对着浮云壁画,画上山山水水,花草树木,鹊鸟彩蝶,仙鹤麋鹿…
“空气都觉得赏心悦目呢。”叶羽瑶深吸了一口气。蔡珀深以为然,“是呢。”
有灰衣的侍者上前,“二位姑娘要来点什么?” “你们这里都有什么?”叶羽瑶问道。“有阳羡,六安,昌明,紫阳,方山露芽,芳蕊,雀舌…”
“呃,你们店里有什么特色茶吗?“小店特有灵犀,凤凰,知味,忘忧…” “忘忧?就是那个喝了能一夜好眠的茶?”“是的。”“啊,那就来一杯,另一杯要…灵犀茶。”“好的,请您稍等。”
“哪里会有那么神奇的茶?”蔡珀有些无奈。“死马当活马医嘛,毕竟熏香都没用,再不然你就只能喝酒了。”“我没事。”“还说没事呐,瞧瞧我可怜的小白菜,叶子都发黄了。”
“您好,两位的茶。”蔡珀点头,“谢谢。”灰衣侍者顿了顿,笑了下,“您请慢用。”只见青瓷白盏间,一杯轻浮若水碧,一杯橙黄似孟汤。
“哇,不管有没有用,茶确实很好喝,你觉得呢?”红衣姑娘放下茶盏说道。
蔡珀细细的抿了一口。
“阿珀,嫁给我。”靛蓝长服的少年眼中写满深情,姑娘羞涩的遮住脸,却还是把柔荑放到了对方手里。
酒楼上听一曲戏终,议论声渐渐响起,“颍川商行的大当家年少有为,不知可有婚配?”“听说娶的正是那颍州蔡家的独女。”“可不是,听闻宋大当家甚是爱妻,据说光是下聘就用去了大半家产,排面比别家姑娘十里红妆出嫁都大。”引起周围一阵吸气声,“这也太色令智昏了吧。”“美人乡英雄冢嘛,还有成婚那日,宋大当家当众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那蔡家小姐可真是好命。”“这你就不懂了吧,蔡家小姐毕竟是蔡家三代单传的独女,自幼便很有经商天赋,那商业头脑比起宋大当家不遑多让。”“这可不就是郎才女貌了。”“是呢。”
某个包厢的门轻轻打开,“夫人,小心。”靛蓝色华服的青年,小心的扶着身边的女子,小腹微凸,青年细致的把女子的碎发别至耳后,声音是极致宠溺,“慢点,要不还是我抱着你走吧。”被女子不重不轻的锤了下,连忙包住柔荑放在嘴边吹了吹,“夫人仔细手疼,夫君帮你吹吹。”…
“白菜,白菜。”面前一只手晃来晃去,红衣姑娘满脸担忧。“啊,我…”蔡珀愣了愣,好像忘记了什么。“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们回去吧。”“好。”
灰衣侍者走到空无一人的桌案,收起两杯茶盏,其中一杯见底,一杯还很满,却有一滴凝而不散,悬于黄汤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