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生录》木晞晞

10、番外

　　世人只道昭明既出，灼尽世间罪恶不公，却不知昭明为何认[晞]为主，似乎光明化身配昭明理应如此。
　　黑暗是没有属性的，善恶皆为心中所向，黑夜包容一切，所以人心放纵了恶。昭明神火涌来时，乌冥戾气爆出，火凤乌龙交错撕咬，[恒]只觉周身仿佛放在烈火上炙烤，身体不断冒出浑浊黑气，却令他压抑的心胸久违的觉出丝丝平和。
　　直到[晞]支撑不住握剑半跪于地，右拳攥紧剑柄，指间用力到苍白，指缝不断渗出血迹。[晞]低垂着头死死咬住下唇，血液还是顺着咬破的唇角，一点一滴汇聚成泉，落到地上开出片片血花。
　　怎么会，她怎么会受伤？这世上能伤到她根本的只有自己，天道排斥也不过令她虚弱，在他们漫长的岁月里实在不值一提。而对着她的脸，他根本舍不得动用任何术法，戾气也好好的控制在鞭身，挥鞭时根本都没用力。况且她身上还带着浓浓的生机。
　　数万年前，在偶然发现[晞]身体快速衰老时，他曾以恶念为引，挑动三千界的神魔大战，以获取残破位面泄漏的生机来为她续命，而他如此罪孽本该在之后身归天地，却不知为何只是被关进地狱，数万年不得出。
　　[恒]心中忽然涌起没来由的慌乱，扔下双鞭奔向对面，将姑娘虚抱在怀中不敢用半分力，指间颤抖着擦拭姑娘嘴角的血迹却越擦越多，“…汐儿”极艰涩低哑的低喃，不断转化暗能量注入姑娘破败的身体，姑娘按住他的手，看着青年洁白如雪的长衣，冲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姑娘嘴角的血液不住流淌，银灰长发渐渐染至枯白，身体却越来越冷越来越轻，[恒]紧紧的把姑娘抱在怀中，运用起全身所有能量，甚至以神魂画地为牢，却还是挡不住姑娘流沙般消散于天地。
　　[恒]张开的怀抱僵硬着，久久不愿相信，她怎么会死呢，她怎么能死呢？青年眼眸猩红，眼角不断流出血泪，心中涌起巨大悲怆，为什么？身负罪孽的明明是我，是我啊！碧落黄泉，归墟无处，她是彻底消散，却留下我永生不灭，何其残忍……

　　“…弥，暮弥…恒哥哥”恍惚听到[晞]声声呼唤，青年即使清楚是幻觉仍忍不住循声望去，泪眼模糊。
　　那一眼却看到[晞]手握玉曦扇，暗含担忧的站在不远处，见他从幻象中清醒过来，悄悄吐了口气，“你看到了什么？”
　　[恒]起身抹去眼角泪水，双手握紧，看向姑娘扇下葱指瓷净并未流血，银灰长发无风浮摆没有变白迹象，玉容精致小脸微皱却有些苍白，苍白！
　　[恒]丢掉乌冥双鞭，几乎瞬移到姑娘身前，抓住姑娘的手腕，紧张发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晞]疑惑抬头看向他再次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玉曦幻境自然演化，便是连你也不知道吗？” [恒]拉着姑娘的手执意询问‘哪里不舒服’，[晞]无奈隐去玉曦，应道，“没有，没有不舒服。”
　　“可你脸色苍白。”
　　“没事，大概是有些累吧。”
　　“哦那你再睡会儿。”说着挥袖变出数十张软榻，其上层层叠叠着许多珍兽皮赤凤翎孔雀大明王冠羽…
　　[恒]不太满意的挑选着，还预备掏出更多被褥，就被身旁姑娘扯了扯衣袖，却听到青年哄小姑娘的软语，“等会儿，给汐儿挑个最软的，你想要什么颜色？”
　　姑娘指着赤凤翎，“这个吧”“好”“其他的先收起来呀。”“好，汐儿要哪张塌？”“嗯要这个，这个大些。”“好”“恒哥哥陪我一起睡好不好？”[恒]皱了皱眉还是回道，“好。”
　　[恒]合衣躺在雕工精美的拔步千工床上，身下是如丹砂般赤凤翎做的软褥，望向头顶万年蛟纱织就的火红幔帐。
　　[恒]侧身看着闭眼沉睡的姑娘，姑娘眉眼如画，惬意自然地躺在身旁，是伸手就可以揽到怀里的距离，相伴的日子里他总会在汐儿熟睡以后将她抱在怀中安睡。但是现在…
　　多像啊，可你终究不是她。毕竟无论决裂前后，汐儿都不会叫我暮弥，而她向来喜欢软榻，睡觉都会要铺很多层。
　　姑娘毫无戒备地躺着，只要用乌冥轻轻一挥便会立即消弭，可是对着她的脸让他怎么下的了手，况且这层幻境还是美梦，好像也没必要非得醒来不是吗。
　　[恒]的意识渐渐模糊，慢慢坠入梦乡。梦中红衣小姑娘抱着花朵，啃的满脸都是花蜜，身旁白衣少年满目温柔，伸手将她散落的碎发拂至耳后，“慢点吃。”
　　小姑娘从花中抬起头，“恒哥哥，你跟那群很像我们的生物是怎样交流的？我也想去，下次带我一起去嘛。”
　　少年拿帕子细细擦拭小姑娘的嘴角，“好啊，不过你得换个模样，嗯还得有个名字。”
　　“我有名字啊，就叫晞啊。”
　　“那是神邸的叫法，而且太显眼了，会把那些东西吓跑的。”
　　“那，恒哥哥你叫什么？”
　　“我叫暮弥，朝暮之暮，弥留之弥。”
　　小姑娘挠头想了想，“那要不，我就叫暮晞吧，这样他们总认不出来了吧。”
　　少年温柔的顺着小姑娘的发辫，“不，你叫未汐，未意不及，汐为晚潮。”
　　“那就是白天与黑夜相接的时候，就像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吧。”小姑娘骄傲的扬起下巴。
　　“汐儿说的都对。”白衣少年眼眸含笑。
　　[恒]在睡梦中也跟着弯起嘴角。

　　黑色长袍的鬼官连同身后鬼役对着[晞]恭敬行礼，数十双眼晶亮似乎格外激动，“参见殿下。”
　　身着透明长袍面容未显全身散发柔光，[晞]空灵双眸望向水镜中玄衣青年的睡颜，声音清淡，“免，[恒]近日情况如何？”
　　“回殿下，那位公子至今未醒，据鬼役日夜看守后的反馈，似乎已经沉睡了很久。”
　　[晞]手中玉曦扇挥过，水镜中白雾瞬间变浓了很多，又向前轻点，变出一沓金色符纸浮于半空飞到鬼官胸前，“如此，但凡有异，即刻传达。”
　　鬼官双手接过符纸，再次恭敬行礼，起身时身前已无人，只有水镜还在散发着淡淡清辉。鬼官自然回转大殿，身后鬼役退散，三三两两靠在一起说起悄悄话。
　　有年轻的小鬼役满脸崇拜，“殿下太酷了，来无影去无踪的。”
　　“因为殿下很忙。”有老实的鬼役摇头。
　　“殿下在忙什么？”
　　青衣鬼役嗤笑，“自然是忙着处理那位公子留下的烂摊子。”
　　“啊？”
　　“数万年前神魔大战知不知道？”
　　“嗯，三千界起源简史里学到过。”
　　“就是那位公子主导的，这许多的因果苦主不得殿下来料理。”青衣鬼役瞅了瞅周围，压着气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据说当年大战前，殿下曾在无上清域生剖情丝？”
　　“嘶”身旁传出一阵抽气声，“听闻那可比抽筋拔骨度雷劫疼的多呢，殿下可真是大勇无畏啊。”
　　也有不赞成的呼声，“不是说，光明化身不生情丝，不染私欲吗？”
　　青衣鬼役不以为意，“殿下活了数万年，就算没有也可以生出来嘛。”
　　小鬼役举手，“可是书上说‘光明生情便会死，黑暗有欲恶沉沦’殿下活了数万年，应该不会有情丝。”
　　有人附和，“对的，殿下是纯洁无暇的，不要以你龌龊的心思揣测殿下，不知打哪来的野史还敢污蔑殿下。”
　　青衣鬼役神情激动，“这是我祖爷爷告诉我的，现在的书籍都改版多少代了，这段历史是被删除了。”
　　“那是你祖爷爷哄你玩呢，不过说到无上清域，殿下的昭明剑就是从那带回的。”
　　“你说殿下那把昭明剑，昭明既出，灼尽世间罪恶不公，”青衣鬼役跟着兴奋道“那可是把上天入地绝无仅有的神器。”
　　“你又知道了？”
　　“自然，昭明配殿下正如宝刀配英雄，再合适不过了。”青衣鬼役满脸憧憬。
　　忽然身旁飘来一个黑色符纸，传出来粗声咆哮，“都死哪去了，速来刑场。”
　　鬼役乍然加紧步伐，青衣鬼役还边走边嘀咕，“丸宿大人怕不是又被甩了吧，真是活该啊。”“嘘，你小声点，别连累了兄弟。”

　　数万年前，无上清域，火红长裙的姑娘伏跪于地朝向东方天际，“值此天崩地乱，世族相戎。晞为明，尚为劫始，当罪伏天地；然于此前，愿倾身止其乱，以万载赎其因。晞自请，斩情归心，断欲锁魂。”姑娘跪拜行大礼，额头接地重重叩首。
　　便有乌云遮天紫雷滚滚，有金光自天外凝聚化形，化为无数剑影剑指于地，万剑穿心直斩神魂，又深入其间灼烬全身，最终留于神府；有紫雷倾天而下，又九九归一日。从此光明脱胎换骨，乌发化为银灰，心澄而慧极，眼明却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