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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爱人如礼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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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瑾赋闲在家,实在无聊, 所以出去逛街。
她现在站在小寨的环形立交桥上,她上次来这里还是学生,这里的衣服和鞋子都很便宜,符合她现在的经济能力。
才开始她以为自己会很痛苦,这里和她之前去的SKP截然不同,但是真到了这样的境地,她发现自己可以接受。
她一通乱转,也没有买什么东西,沿着街走,看到街对面的兴善寺,一下勾起她的回忆。
她高三时来过这里,那时候逃课出来,身上没有多少钱,偶然看到寺庙。
四月,寺庙里樱花开得正旺,那时候她十八岁,正是不信神佛的年龄,她并不虔诚,只是偶然地心血来潮,跪在佛前祈求一个光明的前途,或许那时并未心悦诚服,所以佛祖给了她这样的光景。
她又一次走进去,买了一把香,向着三千神明走去。
兴善寺坐落于城市当中,周围被现代的高楼包裹着,在闹市当中显得格外安静。站在从唐代就有的庙宇当中,可以望见高耸的摩天大楼。崭新与古老交织在一起,让陈瑾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两种时空在同一个地点重合。
她一个殿,一个殿,寻找着她要的神明。
最后在主殿的右边的偏殿里看到文殊菩萨。
走上几节台阶,站在门口,殿的外面围绕着一圈转经筒,没有几个人在这里,有的只是几个中年妇女,陈瑾猜想她们应该是给孩子来祈求的。
陈瑾的小高跟踏进殿里,发出“嗒”的一声。一进来。她就闻到一股寺庙的味道,雪松和檀香混合着。
她把香放到佛前,最后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在眉心。
佛祖啊,你保佑那个男孩,让他有一个好前程。
女人跪在神明面前,最终叩首。
她今年刚好三十岁,赵恒宇十八岁,三十和十八都是人生里至关重要的年纪,他们面临着不同的考题,他们又将交出一份怎样的人生答卷。
陈瑾起身,从殿里出来,站在殿门口,主殿两侧的樱花树正开着,茂密枝叶遮蔽住庙宇,僧侣在树下放置座椅供人休息,有几个孩子在嬉闹,偶尔有几片樱花飘落。
陈瑾看着眼前,有些自恋地认为佛祖应该收到了自己的请求。她有一些舍不得离去,所以点了一根烟,站在殿前抽。
路过一个小门,迎面来了一个穿着红色袈裟的僧人,陈瑾迎面碰上,行了一个合掌礼,僧人也回她,她发现这个僧人眉眼细长,很像她之前在大殿里看到的佛。
正向寺庙深处走去,突然电话响了。
“您好。”
“陈老师,学校把你调到高一了,你下周一来学校上课吧。”
“嗯,好的。”陈瑾并没有多么惊喜。
她想起码把高三这一批学生送走再说,不过现在这个结果也好。
周一,她去学校,高一在高三年级的对面,赵恒宇从教室出来,可以看见陈瑾站在教室外面给高一的学生讲题。
高三最后的阶段,日子越来越快。
他们不常见面,偶尔他和陈瑾迎面走过,赵恒宇会叫一声老师。
那样平常的一声问候,外人听不出来,但是只有陈瑾和赵恒宇知道其中的情意。
到五月,陈瑾和赵恒宇已经不打招呼了。
陈瑾在教室外面给学生讲题,赵恒宇路过,他看着陈瑾,陈瑾也看着他,没有动作,没有语言。
只是寥寥一眼,陈瑾发现赵恒宇有些不一样,或许是对于将要到来的人生大考的信心,或许是对于自己欲望的清晰认识,赵恒宇的目光越发坚定。
两个人都默契地等待着,没有见面,没有交流,但是各自的心却越来越稳。
六月七号,早上赵恒宇站在考场外面,他的父母难得地陪着他,他并不紧张,站在外面吃早点,隔着一条马路,他看着学校电子屏幕上的字,“西安市五十三中高考考点”。
学生家长站在学校对面的台阶上,有的母亲穿着旗袍,希望孩子旗开得胜。几个妈妈凑在一起聊天,夏天很热,女人脸上的粉底混着汗液,往下淌,手里拿着补习班发的扇子一下,一下地扇着。
到点了,考生需要进入考场,赵恒宇和王策一起往门口走。学生一下蜂拥到门口,挤在一起,慢慢地向前走。
“你在几楼考?”王策闲着问。
“三楼。”赵恒宇看着前面拥堵的人群。
“那太不巧了,我在五楼。”王策希望有人能陪着他。
“你考完有什么打算?去哪里?”王策问。
“去哪儿?”赵恒宇自言自语,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回头。
他看见一个女人,站在最高的台阶上抽烟,隔得有点远,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所以此刻在队伍里回头的赵恒宇格外显眼,他看着台阶上的女人冲他挥了挥手。他想回应,但是队伍在这个时候疏通,人群很快地往里走,把他推向里面。
“去找我的老师。”赵恒宇回答王策。
我一定,要去找你,因为你曾那样温柔又热烈地注视着我。
陈瑾看着赵恒宇走进去,她回学校,拿着辞职信,放到教务处的桌子上。教务处的老师劝她。
“你这是闹的哪一出?”李主任说。
“学校不是给你澄清了吗?”
“不是学校的原因。”陈瑾笑着说。
“你看看你,婚也离了,现在出去干什么呀,咋养活自己呀!”李主任惋惜地说。
“我要去上学。”陈瑾说。
李主任惊得下巴要掉下来。
“美国的大学,我已经申请到奖学金了。”陈瑾说。
“好吧。”李主任不能理解陈瑾。她实在不知道教师这样稳定的职业,对于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到底不好在那里。
陈瑾回家准备着行李。
这两天,检验人生十二年。
最后一科是英语,赵恒宇掐着点儿把英语作文写完,打铃声响起,解放了。
赵恒宇把文具身份证放到书包里,单肩背着,走出考场,或许是前期心态很好,所以现在看着欢呼的人群,他并不激动。
他的父母在门口等他,车上,父母各给他一万块钱,问他想去哪里玩。
“我想去新疆那边。”赵恒宇说。
“好,那你自己定计划,我们到时候送你去机场。”王昭说。
“好。”
七天后
赵恒宇很快收拾行囊,书,相机,衣物。只用了一周,他就叫母亲送他去机场。
母亲出差去了,派了律所的一个下属,去送他。
他去机场,走进机场大厅,看着车子驶离。
背着包,拿着行李箱,又拦下一辆出租车。打车去陈瑾租的小区里。
陈瑾要去上学,这是一笔不小的花费,所以她租的房子十分便宜。
是一栋九十年代苏联援建的老楼,里面大多住的都是老年人,还有纺织工人。
陈瑾听见敲门声,她起身去开门。
开门的一瞬间,赵恒宇站在门口,看着她,就像之前他们之前无数次的无声注视一样。
他站在门外,她站在门内。
情欲在两人的目光之中,像一条暗河,起先暗暗涌动,而后越来越快,越来越湍急,最后变成一条奔涌的大河。
他把包随意丢到地上,上前亲吻陈瑾,他的吻具有侵略性,陈瑾透不过气来。那是他性格中的另一面,狂妄,放肆。像是除夕夜他张狂地说“那是,我的爱人”
但陈瑾从中察觉到温柔。无比的温柔。
两个人激吻,门还开着,陈瑾推着他。
“门…门没关…”陈瑾被吻得喘不上气。
赵恒宇不舍地停下来,转身去拿门外的行李,他急着和陈瑾干坏事,心里猴急,动作快,行李几次没有拿稳掉下来。
赵恒宇看不见,陈瑾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毛毛躁躁地拿行李,目光温柔地要融化成一汪水。
赵恒宇“砰”地一声,把门带上。
转身去揽陈瑾,两个人拥抱着,亲吻着。
陈陈瑾穿着暗红色的吊带裙。
像是泥泞阴沟里开出的一朵玫瑰。
这样矛盾的美,让赵恒宇觉得,如果现在陈瑾要他的命,他可以二话不说就给她。
赵恒宇跪在她的身边,从她的额头开始轻吻。
这个动作让他完全跪在陈瑾身侧,他就像是,对着自己圣洁的神明叩首。
他永远,永远臣服于他的神明。
赵恒宇第一次,不是很成功,躺在床上有些低落,陈瑾从侧面抱着他,亲吻他的肩膀,安慰他。
两个人都躺在床上。
“你知不知道幸福的反义词?”陈瑾问他。
“是什么?”赵恒宇问。
“你猜猜。”陈瑾卖关子。
“痛苦?死亡?悲怆?”赵恒宇一连猜三个词。
“不是。”陈瑾笑着摇摇头。
“那是什么?”
“你告诉我。”赵恒宇撒着娇,圈在陈瑾身上的胳膊又紧了紧。
陈瑾愣了愣看着他,赵恒宇动了动,示意她快说。
“快乐。”陈瑾看着他说。
幸福的反义词,是快乐。
赵恒宇摇摇头,他不懂。一双懵懂疑惑的眼睛看着陈瑾。
陈瑾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说
“算了。”
现在快乐就好。
他们又一次拥抱,亲吻,在登峰造极的时刻,她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快乐。
你知道幸福的反义词是什么吗?
是什么?
快乐。
为什么?
幸福是,你有一个富有的丈夫,一所大房子,和一份稳定的教师工作,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那快乐呢?
快乐是,你在夏日的某个夜晚,在这个简陋的出租屋,犯天下之大不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