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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下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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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宋明看了纪出云许久才缓缓开口喊出她的名字。
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纪出云就和陈婕妤并肩站着看着宋明。
一直到宋明从门边走到纪出云身旁伸手为她拂去头上的雪,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要过年才能见着了。”纪出云抬起头又微微踮起脚来,她也想和宋明那样为他拂去一身风雪。
“我放下折子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便来了。”他的声音轻轻的入了纪出云的耳。
“皇上,臣妾先退下了。”陈婕妤实在是不想见着这样羡煞旁人的画面,思来想去她还是觉着自己不太适合待在这里便开了口。
要说完全放下了宋明也是不太容易的一件事,她整整熬了四年,而今自然也不是什么说忘记就可以忘记的。
只是陈婕妤觉得现在落下的雪似乎比起来时还要冷了许多。
纪出云本还想着给她一把伞或是一个手炉在回去的路上也暖和些,只是还没等她开口陈婕妤就已经走远了。
“陈婕妤她……”纪出云抬眼看着身旁的人,他也和自己一样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只是那双眸里却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纪出云顿了许久才开口道:“好像很喜欢你呢。”
她低着头有些落寞,不知为何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时就是多了几分难过。
“我知道。”宋明淡淡的开口道。
纪出云轻声一笑,只是那一笑和以往也有些不同,倒是说不上来的苦涩。
宋明他那样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再怎样也是轮不到自己来说出那句话的。
其实在纪出云未进宫之前宋明就知道的,陈婕妤她就是性子傲了些,难得见几次面最后也都会变成争吵。
那个时候宫中便只有淑妃一人,太妃娘娘又总是拉着宋明商量着选妃的事,宋明觉得头疼就随便应了去。
没想到太妃还真就给他找了许多新人入了宫,陈婕妤便是其中之一,只是宋明却从来没有去见过。
再到后来他时不时会去看看淑妃,陈婕妤也总会在,虽说吵了一些,但宋明不笨。
陈婕妤看他的眼神就差没滴出蜜来,只是宋明也权当没看见,再到后来他一年半载才去看淑妃一次。
也就少有见着陈婕妤,太妃娘娘看他无心也就没有再张罗着给他选妃。
“天冷,回屋吧。”
宋明打算拉着纪出云进屋时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刚才她同陈婕妤堆的雪人。
那个时候他其实一直都站在门外的,只是看着她们两个正在兴头上也就没有再往前走,只是又往后退了一些,到了一个可以看见她们两个的地方。
就那样静悄悄的看着,不知不觉自己的肩上竟然也落了雪。
到后来那个醉心于堆雪人的小姑娘一抬眼便看到了他,然后就是久久的对视。
他竟然觉得有丝丝暖流涌入心中,刚刚还站在雪地里感到寒意的他没有那样的冷了。
“你和荷包。”
纪出云腰间的荷包过于招摇了些,让宋明没有办法不去注意到。
“奥,陈婕妤送于我的,我答应她要一直戴着,不枉她这样冷的天还亲自给我送来。”纪出云的手又握住了那个小荷包。
然后她便瞧见了宋明腰间那个不忍直视的荷包,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低下头去。
“这样一看我送给你的那一个真的不太好看啊,要不还是别戴着了。”纪出云摇摇头想要伸手去触碰别在宋明腰间的荷包。
只是还没等她碰到宋明就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看着她摇摇头:“你送的,我很喜欢。”
就像是听到什么这世上最为动听的情话一般,纪出云那悬着的手又慢慢放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是不是来晚了一步,雪人已经堆好了。”宋明的声音从纪出云上方传来,沉沉的好像有些疲倦的感觉。
“不晚,雪人堆好了,但是你来就好了。”纪出云又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宋明道。
其实不管打雪仗还是堆雪人,都只不过是她想要让宋明记得来看她的托词罢了。
若是放在以前纪出云她并不会在乎谁来不来看她,谁有没有同她说话,因为在没有遇到宋明之前也少有人和她说话。
可是人一旦有了期待,熟悉了温暖和那一丝丝的甜味,总会再期待着下一次能够再尝到那一丝丝的甜的。
而不知从何时开始纪出云早已沉溺于那个叫做宋明的甜味里再也没有办法走出去。
“最近是不是很累,看着你好像比起以前瘦了不少,是不是也没有休息好。”纪出云微微踮起脚触摸着宋明眼角那淡淡的黑。
“没有,很好。”宋明拉下了纪出云的手,她的触摸轻轻柔柔的让人觉着有些痒。
“你坐下闭上眼睛。”纪出云的手蒙住了宋明的眼睛,而后又缓缓放开。
在确认宋明真的闭上双眼后她才慢慢离开宋明的身旁。
“你要做些什么。”宋明听见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远问道。
“你等等我,马上就好了。”
纪出云的声音离宋明越来越远,而后没过多久就又听到急急忙忙向着他走来的脚步声。
还能听到微微的喘气声,纪出云就站在他的,风裹挟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进入宋明的鼻腔。
“睁开眼睛吧。”纪出云的声音脆脆的。
宋明缓缓睁开双眼就看到纪出云双手捧着一支木簪子,素净得很,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支簪子的模样。
“这是阿爹给我的,那场大火把家里都烧没了,这簪子还是我出门时带在身上才保住的,我唯一可以记得清楚家的物件。”
纪出云的手悬在空中似乎有些无助,她说话时也没有看着宋明,只是低着头有些娇羞的模样。
她辛免于那场大火时也才七岁,这些年好像关于家的记忆就只剩下那场燃烧了很久的大火,把夜晚的天都照亮了半边。
而后剩下的就是当时出门时留下的这支簪子,她一直带着生怕有一天就忘记了阿爹阿娘的模样,忘记了家的感觉。
可是现在她找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归处,那个可以称作为家的地方,所以她想把这支簪子送给宋明。
“我找到了。”见宋明望着那支簪子望得出神,纪出云又补了这么一句话。
小的时候总是看着京城里的那些小孩玩捉迷藏,而找人的那个人在最后找到的时候都会说上这么一句话。
纪出云没有玩过,可是常看她也就记住了,她其实也一直在找,找什么她也不清楚。
其实在某一个冬天或者清晨看着那些人忙忙碌碌的身影时,纪出云也总会想着要是自己也死于那场大火就好了。
可是转念一想,上天让她还能活着便是肯定又给她安排了其他的相遇,所以她一直在等,一直在找。
可她就是觉得生命中总该出现的,或许是夏日吹来的凉风沁人心脾,或许是某一个不经意瞬间照亮她的微光,也或许是第二天伴随晨光滴下的露水。
她找了很久,可是终于可以在今天,她可以说一句,我找到了。
宋明迟迟没有说一句话,可能是让人太过震撼,他只是一直望着那支簪子。
他见过太多装扮华贵镶着宝石的簪子,那些簪子或是纯金打造,或是那位手工艺翘楚所做,总之他若是想要肯定是会有的。
可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却是那样素净的一支木簪,却让他心底荡起巨大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我知道,阿云向来最好了。”
宋明他知道的,诚如他所言,纪出云向来最好。
可是先今他才惊觉,是他根本受不起纪出云那份好了,她那样赤诚纯白的爱就这样捧在手上送到了他的身边。
可是他呢,他都做了什么,他把纪出云当做少时失去的心上人爱着护着,给她的所有温柔和爱意都是因为那位早已逝去的人。
他觉着自己那份带着目的的爱太过肮脏,特别是每每看着纪出云满怀欣喜和爱意看着他时,那些目光就变成了尖刀利刃,一寸一寸的刺进他的心里。
所以他不敢了,这些天他越发不敢去见纪出云,那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竟然是这样的会逃跑。
宋迟也说过纪出云她很好,让他忘了晚晚,所以在午夜梦回时他也总会怀疑,他喜欢的真的是叶晚晚吗?
那个看着他眼里没有半分爱意,清冷得像是天上高挂的明月的叶晚晚。
所以他一遍又一遍的确认,确认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谁。
可是等他闭上双眼时想到的却只有纪出云了,那个趴在案桌旁看着他批奏折的人,那个因为放风筝就笑弯了眼的人,那个在暗夜的亭子里为他点亮烛火的人。
他还是把那支簪子收了下来,尽管他深知自己配不上那份爱了,可他仍然自私的想要把纪出云留在他身边。
他就像一个久久被困于黑暗里的人,目之所及都是一片漆黑,可有人提着灯来,让他看见了这世间的色彩。
他就再也不能回去了,他想要往前,想要抓住那一抹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