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玺沉浮录：玺不缘》高桥崆

9、左右悬

　　柴荣甩了甩军袍，转身走向营帐。若茵拉上兰溪跟了进去。

　　“夫人也想替他们求情？”柴荣背对二人。

　　“将军，请容妾身讲几句，”若茵边说边嘱咐妹妹：“出去让他们先把衣服穿上。”

　　兰溪会意，退出帐外。

　　若茵走近柴荣，缓缓进言：“将军，眼下正值腊月，运粮官催粮受阻于冰雪，致使粮草有亏，将士们因食不果腹而叫苦，也是事出无奈。但妾身以为，困顿只在一时，待粮草一到，将士们得以饱腹，自然安定无忧。况且，近来边界暗流涌动，正是用兵之时。将士们久离故土，本就思乡心切，倘若此时不予体恤，反而加以责罚，只会让大家心寒，军心动摇，将军切不可因小事而致大闪失啊！”

　　柴荣细听其详，深感句句以军心为念，这才怒气略舒，心平气和道；“夫人提醒的是，我也是一时窝心，才会……”

　　“妾身明白，将军有将军的难处。”若茵体贴地应道。

　　柴荣凝视着若茵，双手轻按爱妻的肩头，发现只穿了夹衣未搭外袍，情知对方因来得匆忙未及添衣，忙将自己的军袍脱下，披到她的身上：“天寒地冻的，可别受风啊！”

　　兰溪此时走进帐内，恰好遇见此景，微微笑道：“将军刚才还不依不饶，这么快便怒气尽消，还得是姐姐出马才行啊……”

　　柴荣放下双手，假装板着脸：“兰溪也不仔细，出门怎么连外袍都忘了穿？”

　　“还不是因为姐姐心中牵挂将军啊！”兰溪顽笑着说。

　　柴荣一个脸红：“等我……等我出去罚他们几个回营房自省。”说完，离了帐内。

　　京城，王峻府内。

　　“老爷，丁买办回来了。”家奴走进书房，向老爷汇报。

　　“让他速来见我。”王峻放下音律书，急等，“再沏一壶热茶来。”

　　过了一会儿，丁买办来到书房：“相爷，小人从乡宅回来复命。”

　　王峻招呼丁庸坐下，问他：“怎么样，税钱都有收齐吗？”

　　“回老爷，只因去秋黄河旱情频发，致使收成只有往年的七成。”丁庸实话实说。

　　“借口！”王峻上下打量丁庸：“不足的部分，叫他们拿实物抵偿！”

　　“小人正是按此法行事，还额外要求各家各户交了十斤鲜肉呢！”丁庸补充解释。

　　王峻这才转怒为喜：“很好。你处理得非常妥当！”

　　“那些乡绅深知相爷在京城一言九鼎，巴结还来不及呢，又岂敢违拗您的心意呢。他们还特地挑了两张品相上乘的小黄牛皮，托我献给相爷，已经存入库中了。”丁庸陪笑着。

　　“好！好！”王峻眉开眼笑，指了指桌上的茶壶，“来，你也品一品！”

　　两人正喝着茶，王峻忽然放下茶盏：“眼下正好有事与你商量。”

　　丁庸不慌不忙地呷了一口热茶：“相爷所虑之事，可是和边民受扰有关？”

　　“果然还是你洞察秋毫啊！”王峻向来满意丁庸的乖顺灵巧。

　　“相爷过誉了。小人进城之后，耳闻街头巷尾多有百姓议论此事，故此碰巧猜中。”丁庸嘴脸恭顺谦卑。

　　“那……老夫倒想听听，你对此事有何高见呢？”王峻向丁庸投来期许的眼神。

　　“小人不才，岂敢在相爷面前胡言乱语。”丁庸抱拳。

　　“你啊……”王峻指着丁庸笑了笑，“跟聪明人议事就是痛快……”

　　“不知相爷究竟有何打算？”丁庸试探性地问道。

　　王峻叹了一口气，说：“几日前，朝堂之上，皇上召集众位大臣谋划此事，老夫自然是赞成武力弹压的……”

　　“那圣意又是如何定夺的呢？”丁庸急问。

　　“没有下文。那些吃朝廷俸禄的文官弱旅，只知道纸上谈兵。”王峻摇头。

　　“既如此，相爷可有举荐之人？”丁庸紧接着又问。

　　“实不相瞒，本想举荐柴荣和李洪信，可话到嘴边又给咽下去了。”王峻阴笑着答道。

　　“相爷英明，如若贸然进言，倒让皇上怀疑您的用心，反为不美。”丁庸心中大石落下。

　　“举荐柴荣，无非是因为边界冰雪之际，纵使粮草不远，也是有兵无力。”王峻的嘴角诡异地抽搐了一下，“至于李洪信，他本是太后的弟弟，更是……刘旻的故交，若派他去，两方争战起来，变数可就大了。”

　　“相爷，您要铲除柴荣之心，小人明白，可是……”丁庸小声耳语道，“他是皇上的养子……”

　　“他若不是皇上的养子，老夫反而可以放他一马。”王峻面容狰狞地说。

　　“相爷这般谋划，皇上……皇上未必不知，所以，才迟迟未下决断……”丁庸分析道。

　　“那依你之见，如何才能让皇上派柴荣接战呢？”王峻急问。

　　丁庸沉思片刻，才道：“李洪信虽说顶了个将军头衔，也不过是皇上看在太后面上，才勉强给的封赏，若真率兵征战……”丁庸偷瞄了王峻一眼，继续说，“胜算微乎其微，等兵败下来，恐怕皇上还会迁怒于相爷不识人之过，到时就不好了。”

　　王峻听了点点头：“那朝中可还有……能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