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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人间正道何沧桑3 ...

  •   是夜,宏大恢弘的皇宫内,身穿绿紫蟒袍花衣的宦官陆陆续续在长廊之中穿梭,他们脚尖挪动得极快,步伐却小,踏在木板上没有一丝声音。

      宫女们亦是秉着呼吸,低头打着灯笼,游走在各处寝宫内。

      很快,原本漆黑一片的后宫灯光相接亮起,宫女太监的人影映在窗纸上,却悄无声息。

      本来在宫里檐上走着的猫都察觉到了此时气氛的压抑,一改往日夜猫子的习性,老老实实地揣手待在檐上,碧绿的瞳孔收缩,望着下方。
      金銮殿前,黑压压的一片,有太监提着灯笼疾步而过,微弱的灯光照应紫金官服与乌纱薄翅,道路两旁竟是跪满了文武百官!

      太监很快掠过众人,上到殿内,殿前重新恢复死一般的寂静,夜色深沉如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提着灯笼地小太监迈过十五层台阶后,来到殿前,微微有些喘气,却还是憋着在殿门前守候的老太监轻声耳语几句,那老太监点了点头,吩咐了那小太监几句。

      小太监领了命后,又走下台阶往回赶,他步履匆匆,一眼没看脚旁跪着的一群人。

      走出殿前广场,小太监松了一大口气,却又不自觉地望向东边那群宫殿,里面火光冲天,隐隐间还可以听见金戈声和宫女太监的哭喊惨叫声。

      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小太监想起之前本来他也有机会去那宫殿,但却被他人用钱贿赂,挤掉了自己的名额。

      现在想来,当真是塞翁失马。

      收起了远游的思绪,小太监便继续往目的地走去。

      刚入庭院,小太监便微微一愣,因为此时院内跪着两个人,方才他离开时并无这两人。
      这两人一男一女,女的一身大红金纹凤袍,头戴凤仪,皮肤白皙,画眉豆蔻,红唇似血,平日里小太监哪敢乱看,如今女子跪在地上,他这才侥幸窥得真颜,却一阵心神不稳,差点儿沦陷在对方的美貌里。

      小太监脸红地移开目光,又偷偷打量跪在女子身旁的男人,男人一身淡黄绸缎,看面料便知非凡,但此时这衣服却破破烂烂,还沾染不少泥土,同时男子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但当小太监看清那人脸时,却差点儿叫出了声。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千金之躯,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收起心中的八卦,小太监走到院内屋前,艾公公正站在屋前等待,直到小太监过来,拧着的眉头才松开。

      小太监上前凑着艾公公的耳朵,将金銮殿上的情况说了,艾公公点了点头,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屋前。

      悄无声息地将门打开一条缝隙走了进去,穿过层层帷幔,艾公公小心翼翼地来到案牍前,站在正翻看一本又一本奏折的皇帝面前。

      皇帝极其不耐烦地将一本奏折扔在案牍上,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对艾公公摆了摆手。
      艾公公这才毕恭毕敬地说道:
      “陛下,太子和秦皇后已经到了,现在都在外面跪着。”
      “郭悠呢?”
      “被监察院收押,现在在天牢里审问。”
      “嗯,下去吧!对外就说我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是!”
      艾公公领了旨便退了下去,但皇帝却继续拿着一本插着加急标的奏折继续翻看,最后越看越烦,索性将其砸在桌上,定定地望向帷幔。

      艾公公走出了院内,将屋门不声不响地关好,对那小太监耳语了几句,又塞了一块碎银子,小太监连连道谢,艾公公不耐烦地对他摆了摆手,小太监便领命去了。

      见小太监走远,艾公公凝神屏气继续如门神般立在那里,但秦欣却开口道:
      “艾公公?”

      艾公公闻言弯着腰侧面上前道:
      “娘娘?老奴在!”

      秦欣从拿出一甸金子,不动神色地递了过去,问道:
      “皇上怎么样了?”

      艾公公将那金子挡住,随后笑眯眯地说道:
      “皇后娘娘不必如此,皇上正在休息,叮嘱老奴,有什么事情明早再说。”

      秦欣本来递金被挡,正欲发怒,但当她听到艾公公的话后顿时脸色惨白,怔怔地跪在地上,一手不自觉地搓着左手上戴的玛瑙戒指。

      艾公公见她这般模样,也是慢慢退了回去。

      太子却还是失神地盯着地面,秦欣见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顿时脾气上来,骂道:
      “早叫你除掉那林熹!你偏偏不听!这下好了!你要养的狗变成狼反过来咬你!”

      太子闻言,默默无言,只是垂头丧气。

      秦欣见他这模样更加恼怒:
      “我秦家男儿哪个像你这般懦弱?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我生的!做事情总是拖泥带水,教了你多少次你怎么还是记不住!你这般无能,怎么偏偏是我的孩子!”

      秦欣说道后面已经咬紧了红唇,眼眶通红。

      太子诧异地望着她,忍不住道:
      “这是我的错?是我非要早早地就在朝堂里安插亲信吗?是我非要舞弊科举?你可知道那郭悠为何会铁了心扳倒我?还不是因为你之前往朝中安插大臣,顶了他的名字!而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不过才是个三岁稚童!这也算是我的错?”

      太子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起伏,终究是将这些年受的委屈全然发泄了出来,恶狠狠地道:
      “是!全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生在这皇宫里!你也不该生我!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你满意了吧!”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响起,秦欣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同时也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凶恶如财狼的太子,她万万不敢相信,一向在自己面前温顺到近乎懦弱的儿子竟然对自己积怨已久,当下心中委屈迸发,再也忍不住泪哭道:

      “你这没良心的不孝子,你以为我做这些是为谁?还不是为了你!你知不知道我刚入宫的时候受到了何等的欺负?那贱人虞毓联合所有人来打压我,甚至让我在怀着你的时候去扫马厩!更是三番五次地想除掉我母子二人!若不是我拼了老命护住了你!你还能降生在这个世上?!”

      “她们为何敢这般对我?这般对你?还不是因为我秦家世代商贾,朝中无人!我从小就教育你要不惜一切手段网罗朝中权臣,你以为是为了我好?还不是为了你登上朝堂之日,不再受这样的欺负!你以为那些大臣在你父亲面前乖乖的,当真如此吗?那些个人,各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虎豹!”

      “你现在倒怪起我来了!是!我是不该生你!我要早知道你这般没良心!当初就不该生你!”

      秦欣越说越伤心,哭得也越来越厉害。

      方才怒不可遏的太子十几年来头一次见母亲如此悲伤,终究是狠不下心再来说什么,只得跪着低头,放在膝上的双手攥得死白。

      艾公公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同时也想提醒两人注意说话音量,但现在的情况,他上去也不是,不上去也不是,正在他左右两难的时候,身后的门却突然被人拉开。

      艾公公吓了一跳,连忙让开道路,弯腰行礼。

      同时院里的两人也立刻停止了争吵,跪伏在地上。

      皇帝拉着门框,冷漠地看着眼前跪着的两人,这两人一人是自己的皇后,一人是自己的儿子。

      但他眼中却又好似空无一物,不带一丝情感。

      ........

      清晨,鸟儿在枝头展翅,林熹被这扑翅声惊醒,睁开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薛白。

      薛白此时正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拖着下巴,背靠着车厢壁,双眼微闭,长长地睫毛在投过车纱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林熹躺在他的怀里,没有着急动,而是悄悄打量起薛白睡着的盛世美颜。

      从林熹这个角度看去,薛白的下巴白白净净,连到耳边的棱角恰到好处,多一分显得肥厚,少一分又过于刻薄,几缕青丝从玉冠束中逃离,搭在白如菱角的耳朵上,薛白的耳朵却是有些娇小,耳垂粉嫩,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捏一捏。

      林熹又将目光移向薛白的嘴唇,平时薛白同他说话时,总是抿嘴,就显得他嘴唇特别薄,但现在睡着了,林熹才发现他的嘴唇其实并没有那么薄,当然也不厚,只是最近受了伤,表面有些发白,本来血红的嘴唇,现在看起来有些胭脂红?

      不是薄嘴唇好啊!薄唇的人大多薄情。

      林熹心道,但这说法他也是从些乱七八糟的情爱话本上看来的,不知道有没有确切地讲究依据。

      林熹再次看去,发现薛白最好看的还是他的鼻梁和眉目,他眉如远山,清淡相宜,长眉尾平顺,似由墨笔描摹而成,眉下眼睑低垂,睫毛泛光,鼻梁挺拔,配上他白皙的皮肤和车纱透过来的阳光,林熹觉得薛白脸上似乎有星辰在闪烁。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悄悄地往那白光上靠去,很快指尖便感受到一道温热的鼻息,林熹愣了愣,吞了口水,再次向他的鼻尖碰去,此时林熹的手已经快碰到薛白的鼻尖。

      “咚咚咚!”
      突然,车厢外传来敲门的声音,林熹顿时吓了个魂飞魄散,慌忙地收回手指,而薛白也一下睁开眼睛,看着怀里瞪大着眼睛看着他的林熹,波澜不惊,但声音却有些干涩道:
      “你醒了?”

      “嗯!”
      林熹不知为何,惊慌失措地将双手护在胸前,呆呆地看着薛白。

      不对啊!明明是他准备非礼薛白,怎么搞得像是自己被欺负一样?

      “雪心!林兄怎么样了?皇上有召,要我们立刻进宫!看来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车外陆明的声音传来,薛白面色沉静地淡淡回道:
      “好!”

      很快马车便驱动起来,林熹还是那副呆头鹅的样子,躺在薛白的怀里瞪着对方,而薛白也抿着嘴看着林熹,两人都一言不发。

      此时陆明又在外面敲了敲,问道:
      “雪心,我可以进来吗?”
      林熹这才表现得有些慌乱,欲从薛白怀里挣脱,但林熹一动便觉得手上一抽,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疼得是龇牙咧嘴。

      薛白则一把摁住林熹,神色不变地答道:
      “不可以。”

      “哦!”
      陆明讨了个没趣,便老实地和马夫一同坐下。

      林熹一脸诧异地盯着薛白,薛白却说道:
      “马上到皇宫了,你多休息一会儿。”

      “嗯!”
      林熹嘴角微微翘起,接着当真闭上了眼,无赖似地躺在薛白怀里继续睡了。

      “.......”
      林熹无论如何是睡不着的,他悄咪咪地微微睁开一线眼,发现薛白正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

      生生忍住心中窃喜,林熹甚至还觉得一个姿势躺乏了,往里翻了个身,一股淡淡地茉莉花香扑面而来,林熹蜷缩着身子,一边装睡一边抓住了薛白的衣角。

      而林熹则感到,薛白的身体在一瞬间变得很僵硬,似乎有些束手无措。

      林熹正欲得寸进尺,再次挑逗薛白,但他突然又闻到一股药味儿,当下心中一惊,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怎么了?”
      薛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林熹连忙扫了扫刚才自己睡过的地方,一脸歉意愧疚地看着薛白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腿上还有伤了!你的腿没事吧?”

      林熹现在真想弹自己一个脑瓜崩,他怎么总是这么粗心大意!刚才还在薛白腿上睡得那么舒服!
      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啊!
      “无妨。”
      薛白似已习惯了林熹的冒失,嘴角微弯道。

      但他很快又皱起眉头,带着三分厉色道:
      “倒是你的内伤,是越来越严重了。”

      林熹不敢看薛白的眼睛,打着哈哈道:
      “这不是这两天情况特殊,身不由己嘛!”
      薛白还想说什么,但却不再忍心说下去,只是化作一声轻轻地叹息。

      林熹还以为薛白又生气了,便小心翼翼地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妥协道:
      “好嘛!好嘛!此间事了,我便天天都在学院里潜心治学,不再乱跑,安心养病,天天向上!薛兄你来监督我,如何?”

      薛白神色这才稍稍缓和,说道:
      “那倒也不必如此。”
      但很快薛白又加了一句:“不过监督你倒是可以。”

      林熹见薛白不再生气,当下便笑着答应:
      “一言为定!”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马车停了下来。
      陆明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雪心,到了!”

      待林熹和薛白一同走出马车时,陆明一脸奇怪地打量着二人,看了又看。

      林熹被他这目光扫得浑身不舒服,问道:
      “陆兄,你这是?”

      陆明正欲说些什么,但薛白的目光却如电一般射过来,他连忙打开折扇咳嗽了两声,摆了摆头道:
      “没什么!没什么!林兄我们快进去吧!估计所有人都在等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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