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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断舞弊风云骤变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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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阔心道不好,连忙两步从旁边走了出来,扑通一下跪在男人面前低头求道:
“圣上息怒!我这侄子乃是从乡下来,未曾见过龙颜,被天子威严震慑,这才冒犯!望圣上谅乡野粗鄙之人无知之过!”
殿外有禁军进来,就要强迫林熹跪下去,却被殿上的男人制止了,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沈阔微微一笑,随意地对身旁的老太监说笑:
“这老家伙,当年忽而勒要杀他的头都没能让他下跪,今天倒跪得这么利索!”
老太监对此不敢接话,只得陪笑。
突然男人脸色一变,转头对着沈阔冷声道:
“起来吧!朕的大将军!你的侄儿倒有几分你当年的胆气,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要是胡人再打过来了,朕还敢再用你吗?”
见沈阔低头不语,男人冷哼一声,不再理他,继而笑眯眯地看向林熹,说道:
“年轻人不想跪就不跪了,林熹,听你叔父说,你乃是乡下的铃医?”
林熹面色已经无了方才的吊儿郎当,闻言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后的男人点了点头,笑道:
“我常常说,这民间大有能人异士在,钱炳当初不也是你们口中的乡间铃医吗?反而是那些御医,整日里拿着户部的俸禄寻欢作乐!我道景阁推崇医道不易,就让他们去了,谁曾想这帮米虫得寸进尺,现在竟然搞起了徇私舞弊,玩弄医院科举之事!”
言语到了最后,龙颜震怒,下面跪着的文官纷纷抖如筛糠,沈阔额头冷汗豆大落下。
林熹当下瞬间明了事态状况,应该是此次医考有人徇私舞弊,试卷答案流出的事情不知为何被人知晓,而自己身为乡间铃医能拔得头筹本身就十分惹人注目,闲暇之余便也不由惹人怀疑。
更何况沈阔也多次给自己展示了那份答案,而今沈阔已经跪在了地上,想来皇上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就算自己说曾经有一份答案放在自己面前,但自己忍住了诱惑,有谁能信呢?
这下当真是有口难言,百说不清了。
千百个念头于须臾间心头转过,林熹背上冷汗直下,如今之计是自证?还是伏罪?
蒙冤伏罪,大不了就是被关个几十年大牢,也不至于牵连沈伯父,自证清白,如何自证?
林熹忽然瞧见了眼前的皇上和台下的灰袍老人,灵光一动,心想横竖是个死,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索性聚精会神,盯着皇上打量了起来。
龙椅上的男人没料到林熹会突然盯着自己一动不动地瞧了起来,心想这年轻人莫不是被吓傻了?
而背后的老太监则勃然大怒,气得哆哆嗦嗦,一时间没说出个话来。
今儿个殿内进了个胆大包天的狂徒,进殿吊儿郎当,入殿见龙不跪,现在甚至还打量起了当今圣上!这家伙脑袋上面也没多张几个脑袋,怎么就这么急着被砍呢?
终是一口气提了上来,老太监急得忘捏嗓子,咆哮道:
“大胆贼徒!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窥觑龙颜!”
这一嗓子吼了林熹,但却没有像之前运用内力传声,所以把皇上反而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一脸问号地盯着老太监。
老太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连掌嘴道:
“奴才该死!惊扰了皇上!”
皇帝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制止了老太监的行为,然后咳嗽了一声,再次看向林熹,却发现眼前这个小伙子嘴角竟然微微上扬,好小子,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
林熹对着面前的皇上弯腰行了一礼,说道:
“启禀皇上。”
男人微微一愣,挥手道:
“准。”
所有殿上的人耳朵皆是竖起,沈阔更是心头一紧,生怕林熹说错什么。
林熹埋头,运起内力轻声说道:
“我刚才观皇上面相,不知皇上最近是否有心下满胀,不欲饮食?或亦是渴不欲饮,心中繁杂?”
霍!
此言一出,群臣心中顿时波涛汹涌,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殿上另外立着的一个人。
跪着的群臣心中纷纷讥笑,沈阔亦是心头一紧,完蛋了。
千古奇谈!自寻死路!
若是皇上不在此处,那跪着的医官估计全部得跳起来指着林熹鼻子,一人一口唾沫嘲笑他的无知,狂妄,浅薄!更多的医官则是认为林熹知道必死无疑,狗急跳墙,已经开始神智不清地胡乱咬人了。
高山在前!凡人仰止!
此番话语简直就是在打天下第一大医——张景阁的脸!还是当面打的!
身为高山本人的张景阁听完此番话后亦是面露笑意,不过那笑却无半点讥讽,他看向台下这个一身青衣的年轻人,眼中满是欣赏。
皇上更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
“破釜沉舟的气势倒是满足的!年轻气盛才是年轻人嘛!好好好!景阁!你常常给朕说的年轻人,朕以前总是怀疑是否存在,今天却真是见到了!你后继有人嘛!这样吧!林熹!”
皇上对着林熹招了招手,林熹走了上去,他指了指一旁的灰衣书生,说道:
“你愿不愿意拜这个老家伙当师傅?朕听说天底下的读书人和医生都想拜他为师,搞得朕都想当他的徒弟了,但朕天天和这家伙呆在一起,才发现这人无趣,是块发霉的料。”
众人心头皆是一阵无语,那也得是皇上您才这样觉得,外面的人哪一个不把张景阁当圣人一样供着?
林熹愣了一愣,单车真的变摩托了!
恨不得当下立马对着张景阁便跪下去叫师傅,但眼下自己的人设乃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所以还是强稳着心神,知书达理地说道:
“张相医术之深,我自然是心驰神往的,但师徒一事,不仅要徒弟认同师傅,更要师傅认可徒弟才行,全看张相愿不愿意。”
林熹面色沉静,言语稳当,再次博得众人好感青睐,纷纷赞叹此子方才临危不乱,如今受赏也不见欢喜,当真有栋梁之姿!
但事实是林熹此刻心里已经是小鹿乱撞,巴不得过去按着张景阁的脑袋点头同意,同意!一定要同意啊!!!
张景阁微微一抚胡须,随后走出来,面对着眼前的圣上行礼致意道:
“启禀圣上,林熹的试卷是我亲自批阅,其中参杂许多民间杂方,感觉非多年临床经验不可得,见其年纪如此之轻便有这般丰富经验,虽与标准答案不同,但医理本就殊途同归,遂特批了甲等第一。”
“因此微臣肯定,林熹未曾舞弊。至于收徒一事,初次观其试卷,微臣便有了收徒之心,如今皇上恩赐,正应了微臣心愿。”
林熹一听,激动的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这下自己成了薛白的师弟,韩驹未来的师兄了!
韩驹这小子得羡慕自己一辈子!哈哈!
“那朕就封林熹为殿前常侍和太医院常律,掌监管司,奉旨彻查此次医举舞弊之事!林熹,你意下如何啊?”
!!!
全体殿内再次哗然,林熹则觉得头顶一道晴空霹雳,这下他算是彻底懵了。
太医院常律?监管司?
震惊之余,殿上的人很快便回过味儿来了,纷纷赞叹起帝王之术的高明,也同时将悬着的心给放了下去。
林熹不过一介乡野游医,背后无凭无势,他做太医院常律?那说白了皇上就是想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本来医官历来不受人重视,曾经更是贬为下九流之术,今朝虽有张景阁提高医官地位,说什么“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但良相总是排在前面的。
如今的太医院,不过是一些京城子弟镀金镶边的地方罢了,出来后真为医官的没有几个。
趴在地上的文臣们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掉脑袋,靠的就是多的几个心眼儿。
林熹则抿起了嘴,开始迅速思索起这件事情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突然有小太监又进入殿内,传话老太监,皇上听了过后轻笑一声,大手一挥:
“宣!”
老太监运起内力,捏着嗓子喊道:
“宣——平亲王进殿!”
波浪声再次响起,支牙一声,厚重的殿门轻启,一人身穿淡皇龙袍,胸口绣三爪金龙,亭亭玉立,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
林熹瞧见那人,意外也不意外。
此时的陆明额头点了一点朱砂,头戴金冠,身披锦袍,神情庄严,俨然换了一副模样,他走上殿
前,却一眼不看林熹,只跪在龙椅面前,极其正统地三叩行礼跪伏:
“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
陆明得到准许,缓缓起身,却也弯着腰,不敢直立。
“平亲王接旨!朕封你为京畿巡抚,彻查医举舞弊之事,务必将倒卖医举答题的宵小鼠辈连根拔起!朕给你一月时间,能否将贼人归案?”
“啊?”
陆明人彻底傻了,他张着嘴啊吧啊吧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林熹!你身为太医院常律,这件事情你协助平亲王!”
皇上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容二人反驳。
林熹只觉得头大,却也知道现在自己没有反驳的权力,见陆明还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连忙站出来说道:
“皇上,一月太仓促,两月,两月我们一定能将贼人缉拿归案!”
谁料皇上嘿嘿一笑,那一笑笑得林熹心头一紧,果不其然,下一秒皇上变脸骂道:
“大胆林熹!你当朕这儿是市井街头了?还兴讨价还价!朕给你一月时间,若是查不出祸首,朕治你欺君之罪!”
。。。。。。
林熹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道这皇帝的脸是八月的天,说变就变的,当下只得“谢主隆恩”,而陆明则恍恍惚惚,如在梦里。
什么事儿?自己进殿还没一分钟,怎么就成了京畿巡抚了?
“好了!朕今日也乏了,都退下吧!”
得到恩令,林熹和陆明如蒙大赦,“谢主隆恩”后逃也似的出了大殿,但走了几步后林熹发现身后跪着的沈阔和那一群大臣却纹丝不动,林熹在陆明的眼神示意下跟着走了出去。
殿门关闭,烛火跳动,一群人跪在地上,一人坐在高台,扶着额头,冷眼看着下面的人,冷哼一声道:
“朕的爱卿们,怎么?还要朕亲手将你们扶起来才肯出去?”
闻言至此,一群人这才站起身来,山呼“吾皇万岁万万岁”后,毕恭毕敬,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