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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治安维持者·上 ...

  •   本节节名为vigilante,治安维持者是它的中文翻译,多指认为警方无法维持治安而自发形成的民间治安组织,极端情况下可能涉及私刑。不过义警也属于这种类型。
      本小节有对校园霸凌(顺平相关)的间接描述和极少量的对毒品的提及,建议按需做好心理准备或者跳过。

      ————————————————————

      “惠酱~~有听说那个好消息吗,悠仁朋友的判决是无罪!”

      伏黑惠停下脚步,任五条悟从他身后赶了上来。他对养父足够了解,知道对方来找他绝不可能是专门为了来告诉他吉野顺平的无罪判决的。“知道,我和虎杖等会要去拘留所接他。”

      五条无比自然地用一只胳膊搭上伏黑的肩膀,语气从片刻前的热情突然转为令人毛骨悚然的委屈:“真无趣,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啦!”

      “哨兵向导部部长日理万机,这种已经解决的案子自然不必如此上心。”伏黑用力抖了抖肩膀,但没能甩掉五条的长胳膊,“比起这个,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正好也有事情需要向您汇报。”

      “唔,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我不想听坏消息。”

      伏黑早就懒得对五条有脾气了,他扭头观察了一下两人身前身后的状况,走廊上没有其他人,但在这样一个拥有大量具备超人听力的探员的部门,这还不够确保他要报告的情况不会被别人听到——无论是有心或是无心。“您先说吧。”

      五条估摸出了伏黑的意思,不露痕迹地勾着人往自己办公室方向走。“哎呀我这边可是个好消息呢,因为我就是这么厉害——惠还记得加茂君吗?”

      “加茂宪纪?”伏黑皱起眉,“关于他的……好消息?”

      “加茂君最近在追查一个有点奇怪的宾馆经理被杀案,他刚刚向我申请了增援,而且他指明最好是你去。”五条冲伏黑眨了眨眼,“看来我们惠给同事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呢~~”

      伏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算什么好消息?”

      “惠给同事们留下了好印象怎么不算好消息了?老父亲还不能骄傲一下了?”

      “……”任是习惯了五条胡扯的伏黑也还是停顿了一会儿才得以作出回应,“随便你‘骄傲’,但我是不会去的,安排别的探员吧。”

      “为什么!我可不想因为忽视手下探员的调度请求而被评为局里年度最差劲上司。”

      “首先,局里没有这样的评选。”伏黑冷静地回答,“其次,我现在不适合单独去跟别的任务,虎杖需要我。”

      五条夸张地挥了一下他那没搭着伏黑的胳膊,把自己大约一半的重量故意压到了伏黑肩上,这使得两人的脚步无可避免地乱了一下。伏黑反应很快地稳住了身子,唯一阻止他就地给五条一个过肩摔的原因是他清楚自己打不过五条。

      “看到你跟悠仁关系这么好我好欣慰哦~~不过没人说你需要跟悠仁分开啊。”

      “如果你是打算让虎杖也一起去的话,首先,如此高密度的任务安排绝对不适合虎杖这种新手……”伏黑用没必要地大的力气推开终于出现在他身边的部长办公室的大门,走进去,等到门彻底合上之后才继续说下去,“其次,正因为你给我们高密度地安排任务,我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向你报告在追查开颅手的时候,虎杖差点被两面宿傩夺走身体控制权。”

      五条死皮赖脸搭在他肩上的胳膊终于放了下来。伏黑走开了一步,看到五条的神色终于严肃了几分,他在心理暗暗松了口气,抱起了胸等待五条的回应。

      “是你被那家伙绑架的时候,是吗?”

      “是的,我事后听那时跟他在一起的向导描述了他的状态,应该是虎杖过度调用哨兵能力导致的。”

      五条沉默下来,但仍然保持着一个微微弯着腰打量伏黑的姿势。虽然他戴着黑色眼罩所以伏黑并不真的看得到对方的视线,不过那种被盯着的感觉丝毫不减,而这世上恐怕没人会享受被五条盯着的感觉——他能看透你的一切,无论是表象的信息还是抽象的信息,似乎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被这位黑暗哨兵察觉。某种意义上,你也许可以说他像那个全世界最著名的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

      “问题不大。”

      过了好一会儿,最强哨兵五条悟如是说。

      “问题不大?!”伏黑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音调,“要是两面宿傩当时真的夺得了虎杖身体的控制权,后果不堪设想!”

      五条向后靠坐在他的办公桌边沿,歪过头说:“但如果当时你在他身边的话,就不会有那种可能了不是吗?”

      “我——”伏黑下意识地挥了一下胳膊,“我难道是自愿不在他身边的吗?只要我和他一起出任务,就总有我与他分开并且他需要高强度使用哨兵能力的可能,所以……”

      “所以……?”五条重复着伏黑的最后一个词语,“所以什么,所以你要放弃探案吗,所以你要一辈子都守在虎杖身边,恨不得拿把手铐把你自己跟他锁在一起吗?”

      “……”伏黑沉默了,他当然知道这不可能,但这是目前稳定现状的唯一选择,假以时日,他应该可以对精神屏障和宿傩的精神体进行进一步的研究,也许可以找出将两面宿傩从虎杖的精神图景里分离出来的办法。

      五条看着自己的养子陷入沉默,没有继续逼问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无论如何,这与你这次去支援一下加茂不矛盾。加茂已经锁定嫌疑人并且将他带到局里来了,但一切证据都是间接证据,也怎么都找不出他的动机的样子。他只是需要你去帮他审问而已——你甚至都不需要离开总部大楼。”

      说罢,五条停顿了一会儿,但伏黑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五条耸耸肩,说:“我一直都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加茂君,我们这儿的加茂君与加茂宪伦干的那些事可完全没关系哦,你不也是知道的吗。”

      “我知道。”伏黑立刻回答。五条为什么要提加茂宪伦,他们在过去的几分钟内讨论的话题还不够繁复吗?“我不是因为加茂宪伦所以不喜欢与加茂宪纪先生共事……我会去的。”

      “惠酱果然是年度五好特工!”

      “……局里也没有‘五好特工’这样的评选。”伏黑说,想到加茂宪伦令他难以避免地有些心烦意乱,于是他做出准备离开的动作,“没有其他‘好消息’了吧,部长?”

      五条仍靠在他的办公桌边,姿态颇为轻松。他摇了摇头,嬉皮笑脸地说:“没了没了,快去跟悠仁约会吧~~”

      如果在五条悟的概念里,与搭档一起去接对方刚洗脱杀人罪名的朋友是约会的话,伏黑大概是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养父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伴侣了。不过他也只能靠在脑内吐槽养父与常人迥异的行事风范来缓解每次与对方对话都不会缺席的无力感——五条悟的脑回路的的确确与常人不同,有时候他是在故意让别人难堪,但有时候他则是真的与其他人的视角和思路全然不同。就算你追问他是什么意思,也无法获得有意义的解释,因为在最强哨兵五条悟的概念里,有些事情是理所当然。

      这便是为何伏黑没有坚持追问五条那句“问题不大”的评价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一点,伏黑不会承认,但他知道五条的存在是令人安心的。五条说他会保虎杖,那么虎杖肯定能被保下来,而如今五条说问题不大,那么他肯定心里肯定对处理两面宿傩是有数的。五条也许性格恶劣,也许不解释自己的行动,伏黑也许永远都弄不懂五条在想什么,但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他起码知道一来这家伙是有某种准则的,二来这家伙不是人理的敌人。

      ——谢天谢地。

      伏黑转过一个弯,看到了等在电梯边的虎杖,后者注意到他的到来之后露出一个大大的、极具感染力的笑容。“伏黑,你来啦!”

      “嗯,久等了。路上遇到了五条部长,说了些事情。”

      “哦哦,没事,我也没等多久!”

      两人走进电梯,伏黑刷了一下他的专属证件,然后按下哨兵向导部专属的那层地下停车场的按钮。“部长说有个案子需要我去帮忙,不需要去调查,只是去帮着审问。”

      虎杖很显然颇为好奇,毕竟他仅有的办案经验里还并不包括审问这一部分。“审问嫌疑人吗?”他比划了一下,“在那种有单面玻璃的审问间里面?还有审问技巧什么的……‘好警察坏警察’?”

      很显然他的搭档通过电视剧和电影对所谓的审问有所了解,伏黑忍住一丝莫名爬上嘴角的笑意,说:“你说的那些没有错。很多时候警方能通过审问获得新的线索,又或者通过阐释利弊让嫌疑人意识到认罪或者达成认罪协定是更轻松的路。”

      “还会有心理战是不是?感觉很厉害!”

      “心理战听起来很高级,但事实上并不是人人都是审问高手,也不是每个罪犯都有极强的心理素质。”伏黑解释道,“局里也不是每个案子都像电影里那么一波三折充满刺激。有的时候我们更多地是在跟律师‘交战’。”

      虎杖变得若有所思起来,他犹豫了片刻后问:“那这个需要你去帮忙的案子呢?我是说,如果我有权限知道的话……”

      伏黑瞥了虎杖一眼。“你是我的搭档,我有什么权限你就也有什么权限。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去,只是这不是我的案子,所以你可能只能在玻璃那边观摩。”

      随着伏黑的话,虎杖脸上的好奇和期待浓度肉眼可见地增高起来。“谢谢伏黑!”

      看着虎杖的表情,伏黑忍不住思考,同样是表情丰富,为什么五条会令他觉得烦躁,而虎杖却会令他觉得轻松。还没能说出个所以然呢,他忽然注意到虎杖的视线往低处瞥去,望向两人腿边的某处。

      伏黑知道虎杖一定又忍不住在看自己的精神动物了,他对这种小动作还挺熟悉的,每个哨兵都或多或少有这样的习惯。电梯抵达,伏黑随着电梯门滑开的提示音走出电梯,丝毫没能料到虎杖的下一句话:

      “他也在感谢你呢伏黑!”

      “呃?”

      伏黑回头,看到虎杖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仍然视线下垂看着胯部左右的高度,只是他看着的是伏黑的身侧而不是他自己的身侧。“他在……蹭你。”虎杖快活地说,“他肯定很喜欢你。”

      热度迅速地爬上伏黑的面颊,用进退两难来形容他现在的情况毫不为过。刚成为哨兵两个月的虎杖自然不知道一些在哨兵向导群体里未经严谨论证但又约定俗成的共识:精神动物是其主人的精神与情感的诚实体现,所以精神动物对某人展现出的好恶就是其主人对此人的态度。

      也就是说,如果虎杖是其他哨兵的话,刚刚那句话基本上就等同于表白了。现在告诉虎杖这件事毫无疑问会非常尴尬,伏黑只得低下头装作自己在下意识看向腿边,以避免被虎杖注意到他此刻的神色。“我……看不到他。”

      “唉真的很可惜啊。”虎杖说,仍然看着自己的精神动物,看起来并没有发现伏黑的失常,“真想让伏黑见见他,而且但伏黑你自己的精神动物也很帅气呢——虽然我也不常能见到就是啦。”

      伏黑没有回应,他对于自己的精神动物具体长什么样并没有多少兴趣,他也早就领会了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与哨兵正式结合、亲眼看到自己的墨豹这一事实。

      这些都是伏黑早就想好的事情,但开车去拘留所的路上,伏黑发现自己的思绪总是忍不住往“虎杖的精神动物很喜欢我”这件事上飘。这种没有意义的多虑是伏黑所不喜的,他试着让自己更专心于开车,但可惜没有什么效果,直到坐在副驾驶的虎杖忽然开口挑起一个完全无关的话题,这才终于让伏黑分出神来。

      “我没跟你说过我为什么如此相信顺平。”

      伏黑挑眉,说:“他是你的好朋友,所以你相信他……我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事实上,伏黑甚至觉得虎杖会是那种有可能被欺骗或者利用善意的类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希望虎杖改变。

      虎杖沉默了片刻后才回应:“的确,如果是佐佐木学姐的话我也会这样相信她,不过……关于顺平,还有更多的原因。

      “你看过顺平的背景调查和侧写报告,我也跟你说过顺平在高中有受到过霸凌。关于霸凌,我告诉你我是在他与我分别的时候才知道的,事实比那个还要再复杂一点。顺平不想告诉他妈妈让她担心,学校里有的老师意识到了但却什么都没做,而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直到有一天,我去他家玩的时候发现他房间里藏着一小瓶液体,顺平看到我注意到那个小瓶子之后的反应很反常,在我的追问下他告诉我那是某种毒药。

      “他……打算把毒药涂在那些霸凌他的人的香烟滤嘴上。现在的我也许能分辨出来所谓的毒药到底是什么,能不能真的害死人,但我相信当时顺平是认真的。他的眼神……我至今还记得,他告诉我他受不了了,他不理解这一切。”

      说到这里,虎杖沉默了片刻。伏黑没有催促他说下去,而是与他一起沉默着。发动机和车载空调发出的声音都十分平滑,填充着安静的空气。

      “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信息量有些太大了。我知道霸凌那些事情的存在,在学校里遇到的时候我会去阻止,但我从没意识到顺平他也……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要阻止他,我感到矛盾,而我的言行大概过于猛烈了。”

      虎杖又陷入了默然,伏黑在这沉默中思量着虎杖所谓的“言行猛烈”是怎样的。考虑到那时的虎杖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突然发现自己的朋友被长期霸凌并正在策划杀人的冲击性毫无疑问是很大的,更不用说对于虎杖这种正直的人而言了。

      “谢天谢地,当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我与他进行了长谈,他告诉了我那么久以来他受到的对待,告诉了我他们前段时间甚至尾随他到他家附近,发现他与他妈妈相依为命并嘲笑他,那他妈妈开玩笑……那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完全是因为他觉得他妈妈可能会被牵扯,他才投向极端手段的。

      “霸凌他的那些人里甚至有人是生徒会的……顺平不理解这一切,说实话,我也不理解,但我知道顺平不能因为那些人而背上杀人这种罪过。谢天谢地我说通了顺平,他答应了我他不会杀人,无论是什么事情他都可以来找我商量,我一定会帮他。那天我离开的时候带走了那瓶毒药。那之后没多久,他就告诉我他要与妈妈一起回老家了。

      “我相信他那天许下的诺言。顺平答应了我他不会杀人,他也的确没有那么做,更不用说是伤害一位与他无冤无仇的演员前辈了。”

      虎杖的讲述告一段落,伏黑等到他们在一个十字路口因红灯而停下的时候才做出回应。他将视线转向虎杖以表达自己的诚挚,说:“虎杖,你所做的……是非常令人动容的,你阻止了你的朋友走向无可回首的黑暗。”

      “谢谢你相信了我对顺平的相信。”虎杖迎着伏黑的视线回答,“没有伏黑的话,调查肯定不可能进展那么快。所以我想,你有权知道为什么我相信他。”

      “不必谢我。”

      “肯定要感谢的啊!这种事情……”虎杖拔高了音调说,有些许大惊小怪的意思。伏黑意识到对方逐渐回到了平日里的状态,便没再说什么。

      车里再度陷入沉默,但已经不再沉重。红灯转绿,伏黑轻轻踩下油门驱使车子开过十字路口,拘留所就在前面了。

      瑞特先生与两人在拘留所大厅碰面,他开了个玩笑说律师来接委托人是常态,但探员来接可一般都不是好事。伏黑并没有接下这个玩笑,但他亦确保自己的表情不会给人以他被冒犯了的误会——过去的两天里,他对这位有些古怪的律师已有了敬重之情。

      “虎杖君!瑞特先生,伏黑探员……”

      被法警带出来的吉野喊了来接他的三人的名字,但看起来仍然有些恍惚。伏黑对此并不觉得奇怪,本以为是自己犯下的杀人案实际上是很尊敬的前辈陷害并操纵自己这种际遇放到谁身上都会令人觉得难以置信。念及至此,伏黑开始考虑建议虎杖为吉野安排心理咨询。

      “顺平!我们来接你啦,昨晚休息得还好吗?”虎杖快步走到吉野面前,拉起对方的手,试图确认对方的状态。属于哨兵的观察力很快便让虎杖对于自己的问题得出了结论:“你没睡好,是吗……我们带你回住处好好休息吧,这段时间你经历了太多。”

      伏黑观察着吉野,对方的状态比他所预料得还要差,很难说吉野是否真的消化了自己没有杀人这一事实。虽然对一尊真的指控还没正式提起,但那人昨天在庭上那番几近疯狂的发言基本上已经可以算是认罪了,现在的问题是一尊真是否真的是精神分裂症患者,如果是,又是他的哪个人格真正犯下了杀人之罪。

      “谢谢你们,我……”手续办好后,吉野在三人的陪同下离开拘留所,他们走在停车场内的时候他才再度开口,“谢谢你们。我真的以为是我……”

      “你不需要说任何话。”瑞特温和地说,“你还需要时间一点点理解并接受这一切,你的清白被证明这个事实就已经足够让我们开心了。”

      走在吉野另一边的虎杖用力地点头。

      瑞特送他们到了伏黑他们开来的车边,与他们道别,并告诉吉野如果任何时候还需要他的帮助,或者只是想与人一起吃拉面,都可以去找他。吉野鞠躬谢了他的律师先生,并目送着对方离开停车场。伏黑能感觉到吉野在努力在混乱的认知中维持住一个善良温和的自己,维持住他自己本来的样子,而这令伏黑莫名感到悲伤。

      驱车去往吉野租住的小公寓的路上,虎杖陪吉野坐在了车后座。他们随意地聊了聊天,虎杖似乎有在小心地避开谈论《朱莉小姐》,主要在挑起一些电影相关的话题,还说了一些他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尽管伏黑之前也有隐约察觉哪怕撇开哨兵能力,虎杖其实是个很敏锐的人,对身边人可以很体贴细腻,但这是头一次他真的见识到虎杖的这一面。

      在将吉野送到他的住处之前,伏黑在附近的便利店停了一下,为吉野买了一些便捷的食物和日用品。他让吉野和虎杖就在车上等他,主要原因是最近的新闻上几乎全都是吉野的案子,如果吉野被认出来可能会导致一些并不愉快的对话。伏黑很确信如今对于吉野来说,刺激越少越好。他穿梭在货架之间的时候开始思考也许虎杖应该——或者虎杖自己也已经在计划这个了——多陪一陪吉野,这样的话首先他也需要陪同,其次如果虎杖觉得有必要过夜的话他需要跟五条部长报备。

      至于加茂的案子?局里又不是没有审问高手,更不用说局里还有一位顾问是顶尖的微表情专家,伏黑真的不理解为什么加茂先生想让他去帮忙,或者说他不理解为什么加茂先生对他感兴趣。

      加茂宪纪,比他年长两岁的优秀哨兵,还未与其现在的哨兵正式结合之前与伏黑合作过几个案子。在伏黑的记忆中那段合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他的确某种程度上对加茂并没有对于他特殊的向导体质有明显的抗拒或顾忌有一些感谢的情绪。

      ……难道是因为他的向导?

      加茂宪纪的向导是禅院直哉,一个与伏黑有血缘关系的家伙,但事实上伏黑宁愿叫五条父亲也不愿意叫那人堂哥。而且因为姓氏不同,局里知晓他们的关系的人也是少数,更不用说直哉与他互相之间也没有丝毫感情,怎么看加茂都不可能是因为直哉所以对他这么好感。

      伏黑结了帐回到车上,决定不再去思考这种本就莫名其妙的事情。

      吉野在自己的公寓门口邀请两人进去坐坐,但也谨慎地表示如果两人作为探员很忙的话他不想多占用他们的时间。虎杖在回应之前看了伏黑一眼,而伏黑则毫不犹豫地代两人答应了下来。

      吉野匆匆收拾了一下公寓里的小小起居空间,为伏黑和虎杖打开折叠椅放在兼职餐桌茶几的桌子边,然后便走进算不上厨房的烹饪区烧水。伏黑趁这个机会低声与虎杖说了自己的想法,告诉虎杖如果他觉得有多陪陪吉野的需要的话完全没关系。

      虎杖犹豫了片刻,他看着吉野在厨房里收拾东西、扔掉冰箱里已经过了保质期的食物的背影,轻轻地说:“顺平其实很坚强。”

      三人喝了一会儿茶,随意地聊着天。虎杖开始将伏黑也包括进他们的对话中,吐槽伏黑竟然没看过《环太平洋》,而伏黑发现自己比他所以为得更乐于加入虎杖和顺平的对话,他能在他们的对话中看到成为哨兵之前的虎杖。

      他们在傍晚临近的时候告辞了顺平。虎杖说他们明天还会再来看他,他甚至还说明天要租点碟来跟顺平一起看,但今晚就先让顺平不受打扰地好好休息。

      “还有,给伯母打个电话吧。”虎杖最后这么说。

      在返回局里的路上,虎杖解释如果他和伏黑留在那里过夜的话,只会让顺平无法彻底放松。顺平答应了明天跟他一起看电影,所以他并不太担心。说完之后,车里归于沉寂。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弥漫在他们身边,伏黑说不好,但这种感觉与他早些时候在拘留所的停车场时所感受到的是一样的。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可怜顺平,虽然顺平的遭遇的确很悲惨,但如此坚强的人不应该被可怜,而应该被倾听被尊重。

      “我在想,那些霸凌过顺平的人现在在哪里。”

      虎杖突然开口。伏黑很快地瞥了一眼虎杖,发现后者并没有太多愤恨的意味,更多地是在思索。

      “我阻止了顺平当时的计划,但那不代表我不觉得那些人应该受到惩罚。”虎杖继续说道,“我现在越想越不明白,那些人的所作所为绝对是错误的,但为什么他们没能被阻止并受到惩罚呢?法律不就是用来对错误的行为进行惩罚的吗?”

      伏黑默然。

      “我看过的有些电影是关于义警的——说起来,蝙蝠侠其实也是义警——以前我从没深入思考过这背后的意义,但现在我自己进入了调查局,成为了帮着执行法律的一份子,一切都感觉不一样了。”虎杖停顿,像是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后才继续说,“我说不好这种感觉……就只是,有什么不对。”

      伏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虎杖的话,他比虎杖当探员的时间要长,见过的案件更多,他知道很多时候真实的案件可以比编剧们巧思编织的案件更令人唏嘘,他亦知道有些时候恶人会有办法逃脱法律的制裁。

      坏人并不一定得惩罚。更令伏黑难以接受的,是好人并不一定得善终。

      伏黑毫不怀疑曾经的顺平是个与世无争的高中生,只是因为略微有些不合群便被视作欺辱的对象。虎杖说他不理解,事实上伏黑也不理解这一切。他只知道那些恶意存在着,因而需要有人去救助善人,去推动因果报应的齿轮。

      “我们帮助了顺平,这是有意义的。”伏黑字斟句酌地说,“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让法律能被落实到多一个,再多一个案子上。”

      车里的沉重感一路都没能散去。伏黑与虎杖回到局里简单用了晚饭,然后伏黑便带着虎杖去找加茂了。尽管今天早些时候他还跟五条提过给虎杖安排的案子密度有些过大,但考虑到不久之前他们的对话,虎杖大约也不会愿意休息。

      他们在专门划分给临时拘押和审问的楼层找到了加茂和他的向导直哉,令伏黑有些意外的是,乐岩寺副部长也在那里——这一般意味着案件的影响力很大,政府意义上的那种。五条不喜欢跟内政部打交道,而乐岩寺则乐于跟内政部打交道,这两人虽然总是看不对眼,但在这方面的分工却颇为默契。

      乐岩寺看到伏黑身后的虎杖,表情僵硬了一下。伏黑知道乐岩寺是支持终身软禁虎杖的那一派,如果他知道乐岩寺会在这里,他会在做出把虎杖带来的决定之前更谨慎地权衡的。但他并不知道,五条应该告诉他的,不过五条若是因为没仔细看案件汇报或者乐岩寺专门让加茂不要告诉五条他在监督这个案子所以才没告诉他的话,伏黑也不会觉得意外。

      “乐岩寺副部长。”伏黑对老特工点头致意,然后侧身介绍虎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这是虎杖悠仁。”

      白发苍颜的老人点点头,转向了虎杖,无论是举手投足还是言语之间都给人以严刻之意。“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两面宿傩的容器。”

      “虎杖是两面宿傩的受害者。令人敬佩地,他愿意将他被动获得的哨兵能力用于帮助我们。”伏黑抢在虎杖之前不卑不亢地回答,“而我能确保虎杖的精神屏障足够抵两面宿傩,更不用说在戒备森严的总部里了。”

      乐岩寺的视线回到伏黑身上,他冷笑一声。“两面宿傩的险恶程度可不是你们这些小孩能领会的。”在伏黑得以追问之前,他走向了观察室的门,“老夫不奉陪了,告诉加茂君审问有任何进度都来向我汇报。”

      虎杖指了指合上的门,露出迷惑的神情。“他是……副部长大人?他不怎么喜欢我的样子。”

      “嗯,不太好相处,但是位很厉害的特工。”伏黑回答,刻意跳过了解释乐岩寺为什么不喜欢虎杖这一点,“别看他看上去已经很老了,但他完全还有能力出外勤。”

      “听起来好厉害啊……不过不厉害也当不上副部长吧。”虎杖的表情转为惊叹,然后他的注意力快速地投向了那面有着巨大玻璃的墙。

      玻璃那边的房间里有三个人,面对着他与虎杖的那人自然便是嫌疑人。那是一个身材匀称的黑发男人,虽然他扎成两个小辫子的半长发会令人侧目,但最让人影响深刻的毫无疑问还是横贯在他鼻梁上的细长方形的纹身。如果不是很确信没有已知的□□标志是这样的纹身,伏黑第一反应大约会觉得对方是□□的人。

      他翻开留在观察室里的案件报告,上面显示嫌疑人工藤朝真是个厨师,就职于受害者的宾馆。工藤朝真的简历昭示着一个简单的职业生涯,他从厨师学校毕业后就一直在本本分分地当厨师,在好几家餐厅或宾馆就职过——考虑到那些地方的档次,他的厨艺应该不错。

      唯一能算得上不寻常的只有他换工作的频率。一般来说,像他这种高端厨师不出意外会在一家餐厅做上一段时间,争取从厨师升到主管厨师甚至副主厨之类的,而不是像工藤朝真这样几乎一年换一家。但几乎没有空窗期意味着工藤朝真并不是因为喜欢惹事所以总是在一个地方呆不久的——那种情况下会很难获得好的推荐信,在行业里的名声也会受影响。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工藤朝真只是喜欢尝试不同的职位,从茶饮厨师换到汤料厨师之类的。

      没有任何犯罪记录,缴税记录也很漂亮,没结过婚,健在的亲人只有一位住在乡间的祖母。伏黑越是浏览此人的档案,就越好奇他为什么要杀害他供职的宾馆的经理,又是怎么做到的。

      被害人泰瑞·珀塞尔,高档宾馆千禧大道的总经理,遗体被助手发现于她的办公室,死于药物摄入过量。初步调查曾以为珀塞尔是自己嗑药时没控制好分寸以至死亡,但在进一步的调查中发现她手臂上的针头痕迹并不像一个人给自己注射时会留下的,因此她是被谋杀的可能也开始被探索。

      在对宾馆工作人员的排查中,珀塞尔在宾馆工作到晚上的情况下会由宾馆餐厅的厨师提供晚餐这一事实引起了调查探员——也就是加茂——的注意,进而令工藤朝真进入了调查范围。对其在厨房的工作台的调查发现了极少量的□□残留,与珀塞尔体内发现的□□纯度一致。

      加茂的中期报告显示他认为工藤朝真先在为珀塞尔准备的晚餐中掺入了少量□□,然后他等到珀塞尔因□□而失去抵抗能力后再度回到她的办公室,给她注入了致死量的毒品并让现场看起来像是她自己吸毒过度。

      伏黑快速地看完资料后,不由得在心里叹服加茂的办案能力,从辨认出这是谋杀,到高效率的嫌疑人排查,再到最后的犯案手端推测,整个过程非常漂亮。

      ——如果珀塞尔的推定死亡时间内工藤朝真没有不在场证明的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治安维持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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