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两面宿傩·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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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杖悠仁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酸痛，像是被卡车碾过一般，后背还有种像是被砂纸狠狠磨着的奇怪感觉。
他想伸展一下身体，却立刻发现自己的四肢被固定在他正躺着的床上。被禁锢的事实令他立刻清醒了，虎杖努力眨了眨眼让视线清晰起来，然后打量起自己所处的环境：几乎空无一物的方形房间，有着纯白的四壁、门和天花板，一面墙上有一大片玻璃但看出去只有一片漆黑，昭示着现在很可能是深夜。
除了床头仪器平稳的滴滴声，他听不到其他任何响动，于是虎杖勉强仰起脑袋看向仪器的方向，似乎是生命体征监护仪的东西映入他的眼帘。因为爷爷去世前经常住院，所以虎杖认得生命体征监护仪，但他床头的这个仪器似乎要复杂得多，上面有一些标着虎杖不认识的名词的线条和数字。
这里是医院吗？虎杖还以为自己进出医院多年应该早就熟悉了，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病房，而且四肢被限制活动……这是对待那些有暴力或者自残倾向的病人的操作吧？虎杖深呼吸了几下，试图让自己的脑子更快地运转起来。
如果这里是医院的话，他又是怎么落到这里的？
虎杖试着回想自己能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尖锐的头疼立刻袭击了他，就好像他脑袋里有很多根针在穿来穿去，刺得他生疼得同时还将他的思绪搅得一团糟。一些像是混乱的推搡和尖叫的碎片浮现在脑海里，还有听起来像是枪声的巨响……
佐佐木学姐！
虎杖下意识地想要跳坐起来，却又一次被手腕脚腕上的束缚困住。
更多的碎片浮现出来，“研学旅行”、“世博会”、“旅馆老板”、“拒捕”等词语缓慢地在虎杖脑海里被串联起来。那些穿梭在虎杖脑子里的针此时倒像是在穿针引线，虽然还是头疼，但虎杖终于隐约能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了。
因为首都在举办世博会，所以学校组织了较为大规模的研学旅行。自由活动日那天，社团的学姐对他们住的旅馆的神秘气氛很感兴趣所以拉上了他一起在旅馆里探险，然后……
然后……
房间的门突然被大力地打开，绞尽脑汁在努力回忆的虎杖一惊，努力抬头想要看清来者。
那是个很高的男人，穿着白衬衫西装裤，有一头引人注目的白色头发，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戴着的黑色眼罩，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戴上之后还能看到东西的眼罩。就算撇开那奇怪的眼罩，虎杖也不觉得这人像是医生或者护士，因为他闻不到任何消毒水的气味，反而能闻到打印机的油墨味和糖霜的气味，对方像是刚吃了什么甜品。
这得是多甜的东西才能让他竟然闻得出来啊？虎杖思绪混乱地想。
“早安呀！”
虎杖下意识看了一眼窗户，外面黑漆漆的，怎么都不像是早上。
“啊，那个，是单向玻璃哦，从里面是看不到外面的。”来者用一种微妙地愉悦着的语气说，“怎么样，是虎杖悠仁吗？”
“我是。”虎杖答应，他隐约觉得对方好像是在问其他的什么，但他此时无暇去关注那些了，他完全抑制不住自己语气中的焦急，“请问我这是在哪里？佐佐木前辈怎么样了？还有那个……”虎杖忽然哽住，他还没能回想起全部的事情，但好像还有一个人的安危也很令他在意，而他甚至想不起来那个人的名字。
白发男人摸摸下巴，像是在考量虎杖的话的可信度，然后他开口，依然保持着那奇怪的愉悦：“这里是中央调查局~~具体来说是中央调查局的哨兵拘禁室。我是五条悟，哨兵向导部部长。你的同学现在很安全。其实，比起关注你同学的安危，你也许更应该担心一下自己的状态哦。”
哨兵拘禁室……？虎杖听说过哨兵这个词，但他只在新闻中而从未真的在现实生活中见过哨兵，更不用说体验一下被关进这种叫做“哨兵拘禁室”的地方了。“为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啊啦，这真是令人不知从何说起呢。”名为五条悟的男人拉过一把椅子，他拖拉的动作发出了毫无必要的巨大声响，然后他坐在虎杖床边，看起来兴致盎然，“你还记得什么？”
虎杖别过脑袋看着五条，这个动作令被禁锢在病床上的他的脖子扭到一个难受的角度。“我记得佐佐木前辈被一个男人挟持为人质了，有拿枪的人在跟那个男人对峙……然后我记得有人开枪……”
“那个男人是两面宿傩，你们所下榻的旅店的老板，他同时也是一个未登记的哨兵兼变态杀人魔，专挑入住的旅客下手。很抱歉我们的行动波及了你与你的同学们。”五条摊了一下手，“长话短说，两面宿傩因拒捕且危及平民性命所以被当场击毙。但问题是虽然他的□□已确认死亡，他的精神却通过某种目前我们还不清楚的原理依附到了在场的某个人的精神图景里，说到这里大概你也能猜到了，那个人——”五条的手戏剧性地比了个手势，伸出手指点了一下虎杖的额头，“——就是你。”
“我？！”虎杖惊得下意识想抬头，却因为脖子正九十度扭转着而给自己的颈椎徒增了压力。
五条看起来兴致颇高：“很有趣吧？这便是你会在这里的原因：恭喜你，虎杖悠仁，你现在是个货真价实的哨兵哦，这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觉醒呢！只可惜你是因为两面宿傩入侵你的精神图景所以才觉醒为哨兵的，所以此时此刻，两面宿傩还存在于你的精神图景里。这种情况从未有过先例，所以我们不得不采取一些特别措施以防他夺取你的身体逃走乃至继续行凶。”
对方的话很大地帮助了虎杖还在疼痛不已的脑袋将记忆碎片拼凑在一起。那个名为两面宿傩的男人的样貌还不甚清晰，但他忆起了照明不佳的旅店走廊、被熏得焦黑的煤气灯、低矮的大厅天花板下回荡着的尖叫与大约是便衣警察的人的喊话，还有那位沉稳地举着□□黑发少年……
“那个开枪杀掉了两面宿傩的人……”
“那是惠哦，我们这里最好的向导。”五条拍了一下手，“看来你差不多都想起来了呢。那你还记得自己曾被两面宿傩控制了身体吗？”
虎杖瞪大了眼睛：“我什么？”他下意识地想要回想，但头却更疼了，早些时候如针扎的感觉现在变成了像是有棍子在猛击他的脑袋。
“不必强迫自己回想，我只是出于好奇所以问你一下而已。惠给你搭建了简单的精神屏障，你要是想得起来就怪了。”
“啊？”虎杖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这声疑问可能听起来有点傻，但他的确对所谓的哨兵向导的事情毫不了解。对于普通人来说，人数稀少的哨兵与向导离他们的生活很远，除了偶尔会在电视上看到之外，那类人简直跟传说没什么两样。
五条扁了一下嘴：“我不擅长给别人耐心解释事情，你就别问我了。总之现在两面宿傩在你的脑袋里，所以我们必须要把你关起来以防他用你的身体逃出去，希望你能理解并配合啦——当然你不想配合我们也不会放你走就是了。我刚刚也说过，我们之前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所以我们还在讨论怎么处置你。”他耸耸肩，“要我说的话，直接给你执行死刑绝对是最轻松方便的处理方法——你不要紧张嘛我不是说了我们还在讨论要怎么处置你吗？你本人是无辜的，大概还是尽量不要伤害到你才更合情合理。”
“所以我还需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是吗？”虎杖觉得自己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个中细节和原理什么的，所以他直接跳到了结论部分，问道。
“是的呢，我们已经通知了你的学校那边所以不用担心他们找不到你。”五条站起身，像是打算结束对话，“而至于你的家属……我们了解到你的直系亲属好像都不在世了？”
虎杖的眼神暗了暗：“是的，我的外公在我来修学旅行之前刚因病过世。”
“唔果然如此吗，但你也成年了，不需要考虑监护权问题真好……”有点出乎虎杖意料地，对方没花精力说“我很抱歉”之类的话，而是自言自语着什么关于监护权的事情一边走向门边。在推门出去之前，五条回头，带着安抚性质地说了最后一句话：“等会会有比我更有耐心的人来陪你的，这儿不是101室*，放心。”
虎杖还没来得及问101室是什么意思，五条就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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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是无事可做实在是有些过于无聊，更不用说身体还被迫维持着固定姿势而带来肌肉僵硬的感觉。虎杖试着在手铐允许的范围内活动自己的胳膊和腿，但那也只是杯水车薪。
无聊之下，虎杖开始试图细细回想当时旅馆里发生的事情。他记得自己与佐佐木学姐还有井口学长兴奋地在颇有古堡感的旅馆里穿梭，研究走廊上那些煤气灯的构造，然后他们注意到墙壁上似乎有很多特别的通风口——过多的通风口。
佐佐木学姐推测那是通风系统还不够发达的年代遗留下来的产物，里面估计都已经堵上了。但她又说有看到过一些恐怖故事里会在这种古老的通道中发现尸体，于是热衷于挖掘灵异恐怖事件的她提议往通风口里看看。井口学长和虎杖都表示支持，一人一边给佐佐木当人形板凳，让她得以够到那么高的地方。
佐佐木学姐用手机的手电筒往里照，连个老鼠尸体都没发现，但她注意到了更为奇怪的事情：通风口似乎与走廊上的煤气灯供气管道相通。也就是说，若是点燃煤气灯，煤气也可以流入房间，若是到达一定浓度想必会对住在房间里的人造成威胁。虽然现在这栋建筑里已经用电灯照明了，但他们记得旅店大厅那里的煤气灯还会为了营造气氛而开着。
三个人一合计，觉得他们可能是发现了什么重大安全隐患，得跟这旅店的工作人员说一声。来到大厅，他们看到两个看上去像是要入住的男子正在前台沟通登记，前台里除了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个高大的男人在与两个客人交流。还没来得及走近，那个高大的男人突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以惊人的爆发力从前台里翻了出来，撞开两个客人往门口跑。
佐佐木学姐就是那个时候猝不及防被男人一把拽过挡在身前的。虎杖下意识想要去救学姐，但他被“客人”中的一位喝止在了原地。那是个看起来几乎跟他一样大的男孩，但看起来却比他冷静得多，而且还拿着一把枪！
虎杖怎么都想不起来当时的细节了，他只记得那个高大男人的手危险地把控着佐佐木学姐下巴的姿态，那男人似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女孩的脖子扭断。然后虎杖好像好心办坏事地做了什么，打破了那两个拿着枪的“客人”与挟持着佐佐木学姐的男人之间的僵局……再之后，虎杖只记得一阵剧烈的头痛，随后他好像就昏过去了。
按刚刚那个叫五条的人的说法，那个高大凶狠的男人应该就是两面宿傩，而且那个男人是个杀人成性的哨兵。虎杖这才电光火石般地意识到他与前辈们发现的通风口与煤气灯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什么“安全隐患”而大概是那杀人魔故意为之的安排。
空空的胃袋条件反射地揪成一团，虎杖觉得有些反胃。一想到他与他的同学老师们竟然在那样一个旅店住了两天他就忍不住冒冷汗。
那个人已经死了……不，不对，那个家伙的精神还在他的“精神图景”里？就是躲在他的脑子里的意思吗。虎杖对这种说法毫无概念，只能瞎猜。他想起以前看的电影里有那种一个人脑子里有多个人格的情况，有些人格无法察觉其他人格的存在。难道现在那个两面宿傩在他的脑海里就像是这样吗？如果两面宿傩控制了他的身体他就会完全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
虎杖打了个寒战。虽然记忆不甚清晰，但虎杖记得那个高大的男人挟持佐佐木学姐时散发出的强烈气场和狠戾残暴。学姐的脖子在那男人的胳膊间看起来过于脆弱，像花茎，下一秒就能被轻而易举地折断。凉意爬上脊椎，令虎杖头皮发麻。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当时其实被吓在原地了几秒钟，动都动不了。
如果被两面宿傩控制了身体，他也会变成那样吗？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虎杖一惊，在自己的思绪中越陷越深时突然被拽出来让虎杖有恍然间出了一身冷汗的感觉。“请进。”虎杖吞咽了一下，觉得嗓子很干。
进来的是那个少年。那个在虎杖的记忆中无比清晰的少年，一头乱翘的黑发，波澜不惊的面容。虎杖甚至还能想起他说话的语气，紧绷但自信。此时此刻，那少年的声音与他记忆中的重叠：“虎杖悠仁，我是伏黑惠，隶属中央调查局哨兵向导部的向导。”
名为伏黑惠的少年手上拿着一个托盘。在虎杖的大脑还未记住伏黑惠这个名字的时候，虎杖就已经闻出了托盘上有个标准的牛肉汉堡，加了生菜、番茄片和番茄酱，还有一杯调制而非鲜榨的橙汁。
胃部总算舒展开来了一些，该有的饥饿感浮现在脑海。虎杖的注意力几乎全都集中到了托盘中的食物上，但礼貌还是不能忘的：“很高兴认识你，伏黑。”
黑发少年将托盘放到床头的桌子上，然后坐到之前五条坐过的椅子上凑近。“我理解你现在一定又累又饿，但为了确保你精神图景中的两面宿傩暂时无法夺取你的身体，可以让我进入你的精神确认一下吗？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只需要让我与你有肌肤接触就好。”
虎杖吞咽了一下，这种情况下他也并没有什么选择不是吗，但很奇怪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就是向导的特性——这位名叫伏黑的少年莫名给他一种安心感，就好像一切都可以放心地交给他似的。
“好。”说着，虎杖有点紧张地闭上了眼睛。他听说过向导可以安抚哨兵的精神，但具体是怎么安抚，那又与伏黑现在要做的事是否有区别，他都一无所知。
“你可以不用闭上眼睛的。”伏黑的声音随着他这句话变得更近。虎杖敏锐地通过空气的波动感受到伏黑在向他伸出手，因着对方的话，他下意识朝声源的方向睁开眼睛，正巧望进了那双镇定的墨蓝色眸子。
然后虎杖感受到了某种几乎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他这辈子从未体会过的触感。
也许说触感并不严谨，因为精神层面上的感觉并不理论上真实存在。但精神被某种流体温柔地冲刷过的感觉实在过于切实可感，以至于虎杖一时间觉得自己像是被海水温柔地环绕。不，海水也许并不贴切，羊水可能才是更适合的比喻……
虎杖还没来得及放松他僵硬的肌肉，就突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绝对属于野兽的低吼声拽回了紧张的状态。这很难解释，但虎杖在望着伏黑的眼睛的同时，还看到了一只像是小只的黑豹似的动物在一片黑色的、液体状东西上踱步——他并不是在伏黑的眼睛里看到了那动物，而是……像同时在看两个完全不同又相互不影响的视野。
那只黑色小豹子模样的动物随着黑色的海浪缓缓向他走近，速度并不快，也没有露出牙齿，但它捕猎者的气质仍疯狂外露着，令虎杖条件反射地恐惧起来：他的直觉在狂敲警铃警告他这个动物若是想要瞬间起跳袭击他的喉咙，他会毫无反抗之力。
“放松，虎杖悠仁，我不会伤害你。”
虎杖仍能看到那双平静的墨蓝色眼睛，也仍能感觉到那双眼睛的主人放在他颊侧的手。他忽然反应过来，那只他不知道为何能看到的动物某种意义上就是这个叫伏黑惠的向导。啊啊这完全没有逻辑！虎杖不禁为自己无法彻底理解现状而有些抓狂，但很神奇地，他又的确因为伏黑沉稳的话语而冷静了下来，能与那只肉食动物对视了。
那黑色的生灵靠近的动作很谨慎，但并不是捕猎时的那种谨慎，而是带着人性的小心感。虎杖越来越多地从它的身上感受到了属于“人”的气质，而这令他得以进一步放松下来。虽然虎杖根本不知道那只“小豹子”存在于哪个次元，自己又是否能被它碰到，但总之它最后站到了虎杖的面前，尾巴尖微微翘起。虎杖甚至看得清它油光水滑的黑色毛皮下包裹着的肌肉线条，和它因为呼吸而规律起伏的细微动作。
“在你的视野里应该即将要看到一只墨豹扑向你。不要害怕，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它只存在于精神层面，你的身体并不会感觉到任何东西。”
虎杖因着伏黑的话吞咽了一下，看着那只墨豹又略微紧张了起来。他下意识动了动身子，为伏黑所说的做好心理准备。
不知道是因为做了心理准备还是伏黑说得太夸张了，虎杖看到那只墨豹只是后腿蓄了一下力，轻飘飘地扑向他。随着墨豹的动作，黑漆漆的海面也剧烈地波动起来涌向他。虎杖完全没有“要被猎食了”的感觉，也就无从有什么恐惧感。如伏黑所说，他的身体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冲撞，但那只墨豹扑向他令他觉得自己的思绪中有强烈的异物感：有什么不属于那里的事物闯进去了。
这种感觉立刻触发了一些什么：在那个瞬间，虎杖应激似的想起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脑袋里有别的存在”的感觉。他想起了某个只能用“肆虐”来描述其行为的东西在他的脑袋里与他的自我角力的过程，那感觉像是急性发作的偏头痛，但又不完全一样：那是一种令人想伸手把自己脑子里的异物狠狠拽出来的痛苦。虎杖甚至花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他此时此刻所感觉到的，而是他记忆中的、他曾经感觉过的。
那个五条提过的，他被两面宿傩侵占意识时的记忆。
“……松……冷静……你……宿傩……”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虎杖的大脑才得以处理耳朵听到的声音。有人在对他说话，伏黑在对他说话。
“……宿傩现在没法伤害你，冷静，只有我在这里。我不会伤害你。”
虎杖缓过神来的时候，那双墨蓝色的眼睛还在他的视野里，而他片刻前感觉到的痛苦则了无踪影，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他艰难地张嘴，震动声带：“我这是怎么了？”
伏黑略微后撤了一点，像是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但他没有挪开放在虎杖脸边的手。这个小细节——虎杖惊讶又有点无法理解地意识到——令他进一步安心了下来。
“你知道向导可以影响哨兵的精神，对吧？我刚刚查看了你精神里的宿傩是否足以构成威胁，但我好像因此触发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对不起。”伏黑一边说着一边动了动那只触碰着虎杖的手，“但现在我可以把你的束缚解开了，我相信你也更愿意自己吃饭。”
然后那只手型漂亮的手便离开了虎杖的脸颊，这令虎杖有点落寞，说不好是因为哨兵向导的本能还是别的什么。伏黑有条不紊地解开了虎杖的束缚，然后再度坐回了床边的椅子里。“抱歉让你在饥饿的状态下被我探查精神，但我必须要确保宿傩暂时没法夺走你身体的控制权才能解开这些束缚。”
身体终于得以解放的轻松感令虎杖长长地叹息了一下，他活动着身体，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啦！”然后便开始了绝对算不上矜持的进食活动。
咬向汉堡的那一刻，虎杖忽然对自己现在是个哨兵这一点终于有了实感。虽然“用加强的五感观察一个汉堡”听起来有些滑稽，但这的确是虎杖在那一刻正在做的事情。虽然他无法指名道姓地说出什么气味意味着什么，什么触感意味着什么，但虎杖意识到自己是可以分辨出那些细微的差别的：他可以通过气味分辨出这块牛肉饼煎了几成熟，他可以通过触感分辨出这块面包被烤了多久……一个普通的汉堡此时吃起来似乎都与他这辈子所吃过的所有汉堡都不太一样。
“关于把你绑在床上这么久这点我也想表达歉意。”黑发的年轻人在虎杖吃饭的时候语气平缓地说，“请理解我们，我们——哨兵向导部——虽然见过很多特殊的案例，但你这种我们还是第一次遇到。打个比方的话……你看过电影《致命ID》吗？”
虎杖咽下一口食物，又拿起杯子喝了口橙汁。“我看过！那部电影可经典了不是吗？”
可惜伏黑看起来并没有兴趣与他深入探讨鉴赏这部电影，他只是点点头，继续说：“那么你大概记得那部电影是关于审判一个穷凶恶极的精神分裂的罪犯的，那个罪犯的十一个人格中的三个犯下了罪行，而另外八个是无辜的。你现在的状况与这个电影里的有点类似：你的精神的一部分亦犯下了连环杀人案。”
伏黑揉了揉眉心，像是有点累了，但他并没有停顿地很快说了下去，就好像生怕虎杖误会什么似的：“但毫无疑问，你，虎杖悠仁是完全无罪的，而那个有罪的两面宿傩完全是外来精神。所以于情于理我们都不会将你视为两面宿傩，把你推上被告席。但我们也不能放任两面宿傩的精神在毫无监控的情况下潜伏在你的精神图景里，他随时都有可能抢占你的身体继续为非作歹。这也是为了你的个人安危着想，在我们找出消灭他，或者起码能确保他无法影响你的办法之前，你需要留在这里。”
对方说话的过程中，虎杖虽然在吃东西，但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伏黑的脸上。这个黑发男孩看起来很年轻，可能是因为现在的伏黑相对来说更放松一些，他此时看起来比虎杖在那个旅店大厅看到的那个拿着枪的他更为年轻。虎杖觉得他顶多二十岁。
“……你几岁？”
下意识地就问出了口。被提问的对象愣了一下，继而露出迷惑的神情。虎杖完全理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需要消化如此多的信息时会脱口而出那种问题，更不用说对方也许是什么秘密特工，不能轻易说出自己的身份信息之类的……
“十八岁。据我所知，我跟你同龄。”尽管对方的表情很一言难尽，但伏黑还是直白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哇哦。”虎杖诚心诚意地感叹道，“你真的跟我同龄耶——”说完这句话虎杖才反应过来他听起来可能有点蠢，重复对方说过的显而易见又无关紧要的信息什么的。但虎杖是真的对此很惊讶且有些敬畏：想想看，这个黑发男生跟他同龄，竟然就已经在拿枪当特工了！
看着对方逐渐皱起的眉头，虎杖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对不起对不起，只是很佩服伏黑啊，十八岁就能……”虎杖一时失语，挥舞着胳膊比划了一下两人所处的环境，“在这么厉害的地方当特工。你肯定参与过那种要上全国新闻报道的案子吧，也肯定像帮我和我前辈们那样帮过很多人吧！”
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成为了话题中心的伏黑看着面前粉发少年诚挚的神情，一个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微笑爬上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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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室：《1984》梗，友爱部里的刑讯室。
*两面宿傩人设原型：美国医生亨利·霍华德·霍尔莫斯。他被传在芝加哥经营过“谋杀城堡”并利用楼内的机关虐杀了一两百人，受害人主要是年轻女性。百度百科还说他是美国犯罪史上第一个连环杀手，但应该有夸张成分，如果想了解史实大概还是建议维基。《白城魔鬼》就是基于他创作的。
*伏黑的精神动物：墨豹，体型比豹略小，一米体长+半米尾长，高半米多，习性与豹类似。正式名黑色型亚洲金猫（Asian golden cat），独居动物，捕食方式为猫科动物典型的伏击，以啮齿类、鸟类、蜥蜴和其他小型动物为食，有时也会捕捉幼鹿。（cr.维基百科）
*如果有人没看过《致命ID》而被我剧透了的话，我在此说声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两面宿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