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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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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二人不敢久留,所以,等琉漓的伤刚刚有些好转的时候就离开了。凭着一种直觉,琉凌向一条并不熟悉的道路走去。
“哥哥,把我放下吧,我能走的。”
琉漓的伤越来越严重了,包扎只能持续一小段时间,然而恶劣的天气却是琉漓再也撑不住了,毫无知觉的倒在地上。于是琉凌抱着琉漓走。
“别和我争了,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把你放下来的。现在你就闭上眼睛就可以了,等你睁开眼的时候,我们就回家了。”
“真的?”琉漓睁大眼睛问。
“真的。”琉凌平静的说。
“哥哥,如果我们回不去了怎么办?”
“、、、、会回去的。”从琉漓的角度,看不出琉凌的表情。
“如果回不去,我们就会死在这儿吧、、、、、幸好我们在一起。”
“别胡说,我们不会死的,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两天之后,两人回到了南明驻扎的军营。把琉漓安置好后,琉凌就火速赶往主营商议战况。
“太子殿下,您失踪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向陛下禀告了此事,陛下从都城调来一名将领,这几日,已经击退了敌军的数次进攻。”一个属下向正在赶往主营的琉凌汇报这几天的情况。
“这名主将是谁?以前怎么不知南明有这么厉害的将领?”琉凌停下了。
“主将名连尘,是吏部尚书连云之子,此次是向陛下主动请缨助殿下一臂之力。以前从未在军队中。现在连将军正在主营和各位将领议事。”
琉凌听了后,站在那一动不动。过了半晌,“知道了。”说罢,便径直去了主营。
连尘就是在这个时候和琉凌见了面。见了第一面,琉凌心中的怒火忽然一下子消失了,很莫名其妙的就愣在了那里。他不是那种很傲气的人,甚至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那种柔软的善良来。连尘秀丽的脸,在琉凌的心里烙下了甚至比小时的琉漓更加深刻的痕迹。
然后,便不可自拔。
直到后来,连尘告诉琉凌,自己之所以会主动请缨,就是因为连尘比琉凌更早的喜欢上了对方。可后来连尘却告诉琉凌,如果自己从没和琉凌有过任何关系,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
夜雪国就在连尘和琉凌的共同努力下,一夜之间成了一个永远的传说。回都之后,陛下为嘉奖连尘,为他在皇宫里修建了别院。而他入住别院的第一个夜晚,是他和琉凌在挂满黄色纱帐的红木床上度过的。
而就是那个下着磅礴大雨的晚上,琉漓在征战中的那个箭伤,第一次复发了。
那毫无预兆的疼痛伴随着冷汗蔓延到琉漓的全身,平儿冒雨找来御医医治。可用了任何的药材就是不起作用,把御医和平儿都急出了汗。
后来,在给琉漓换纱布的时候,平儿听到躺在床上已经神志不清的主子紧闭着眼,苍白的嘴唇里只细细的说出两个字。
哥哥。
平儿愣了一下,马上跑到琉凌的别院。
侍卫把他挡在门外,告诉他太子殿下正与连尘将军商讨国事,任何人不得打扰。
平儿说尽了好话,甚至跪在地上磕头去请太子去看看正在痛苦的主子,可没人理他。那个下着大雨的晚上,平儿觉得很可怕。
回到青玉斋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御医喂琉漓吃了止痛药,才勉强让琉漓睡着。
平儿送走了御医后便去照看主子。
“哥哥、、、、、”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平儿吓了一跳。
平儿扭过头,看到他的主子正闭着眼睛。
突然眼前一片模糊。然后眼泪就掉下来。
自打远征军回都之后,平儿就发现主子好像变了,变得不太笑了,而太子也很少到主子这里来了。然后连尘将军就入住皇宫了。
刚刚铲平了南明最大的障碍,还有什么事能让太子与连将军商议国事商议到这么晚?而且,还下着这么大的雨。
有谁能知道这个平时温和,爱笑的主子此时有多痛苦。可是,他痛苦的时候,他的哥哥都却不在身边。
主子的心更痛。
主子知道太子没来。他最痛苦的时候,最应该在这里照顾他的人却和别人在一起。连让主子的手稍微温暖一下的人也没有。谁也没有。
那一晚,平儿在主子床边哭了。嘴唇咬出了血。
结果那伤口竟再也没有好,像是一种执着,一种不想忘记什么的执着。
伤口痛的太厉害的时候,就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御医换完的药布没过一会儿就会重新染成鲜红。平儿看到的最多的就是主子紧闭着眼睛,咬着苍白的嘴唇,却从来不说痛,到后来换药的时候,御医都不忍心看他这个样子,尽量不弄疼他,平儿跪在他床头前,声音有些颤抖的劝他:“主子,疼就喊出来吧,别忍着。”
回应他的,只是瘦弱的手紧紧的抓着被子。
那个伤口,是在等待着有一个人来治好它的,但一直到最后,他却没有来。
依然是下着雨的时候,那天。
连尘来到了青玉斋。
平儿端着盛满血水的铜盆出来的时候,惊的他差点把盆掉到地上。
“将军、、、、、”
甚至忘记了行礼。
因为已经很久没人来过这里了。
“我来看看四皇子。”平儿从没听过连尘说话,也从不知道这位经历沙场的将军说话会这么温柔。
“他、、、、、、”
平儿已经愣的说不出话来了,站在那半天没说话,连尘也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了,想问问他怎么了,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两人愣愣的看了半天。
直到看到平儿眼里充满了泪水,连尘终于不知所措的急忙走过去想擦掉平儿的眼泪。
平儿在连尘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却一下子跪下了。
接着眼泪也掉了下来。
“将军,你看看主子吧。”
看到琉漓的时候,连尘竟也忍不住湿了眼睛。
那与他在战场上看到的琉漓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了。
瘦了,苍白了,也更痛苦了,那即使闭着眼睛也竟流露出来的沧桑不是琉漓这个连二十岁都不到的人应该有的。
坐在他旁边,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暖。
连屋子都有些清冷。
坐在旁边,帮他掖了被子,便要离去。
“将军,您要走了?”刚刚从外面进来的平儿,看到连尘起身,声音竟有些透着恐惧。
“时间不早了,让他好好休息吧,过些日子我再来吧,明天我命人把一些补身子的药品拿来,皇子的伤没好,得好好补补身子。”
“将军等会儿再走吧,我刚刚把饭做好了。”平儿低着头,小声的说。
连尘愣了。
饭是坐在外厅的桌子上吃的,很简单的饭菜。
“我做的不太好,将军多担待些。”平儿笑着站在旁边说。
“你不要站着,坐下和我一起吃吧。”连尘笑着把平儿拉过来。
“将军,这,这怎么可以,您是、、、、”
“那有什么。”连尘向来就不在乎这个。
连尘夹了口菜放进嘴里,是那种最纯洁的,最温馨的香味,是长大后再没有感觉过的。
“将军,好吃吗?”平儿胆怯的问。
连尘笑了笑,默许了。
“真的?那您就多吃点儿。”平儿放宽了心,给连尘往碗里夹菜。“我记得那个时候,太子殿下时不时的来一次这儿,然后我就给他们做饭,太子还总说喜欢吃我的这种做法呢。这会儿,军务缠身,他也不经常来了,都好长时间没人来过青玉斋了,主子每天几乎吃不下什么饭,吃了就吐了,还要吃药,我就不做了,都快变得不会做了呢。”
连尘听到出平儿说的有些混乱了。
拿着筷子的手有些颤抖。
眼泪掉进了碗里。
竟什么也不知道。
“将军、、、、、、”平儿一开始低着头笑着,抬头却看见连尘低着头哭了。
后来竟趴在桌子上哭了,也顾不得里面睡熟的琉漓是不是会被吵醒。
连尘总觉得这些种种都是因他而起,可最后的时候,琉漓却说,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去看过四皇子了。”
那夜连尘很晚才回去,琉凌还在看奏折,连尘进来后看到琉凌的疲惫本不想说,但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琉凌的手抖了一下。
那些对琉漓的仿佛千年前般遥远的记忆突然一下子排山倒海般的涌进琉凌的脑袋里。
连琉凌都不知道有多久没去看过琉漓了。只一次听侍女说四皇子的青玉斋很冷清,没人喜欢去。
铺天盖地的国事已经遮住了琉凌的全部生活。他太想坐上那个宝座了。
却忘记了他。
刚刚踏进青玉斋的时候,刮起了风,没走到屋里就下起了雨。
琉凌看着这倍感冷清的庭院,突然胸口有点闷,像压了块石头。
回都之后的这些时日,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只知道漓儿受了伤,却不知道伤到现在还没好,而且越来越严重。
进去看到琉漓的那一瞬间,直到现在依然记忆尤甚。多年之后,他总是对连尘说,那仿佛是早已预示了漓儿最后的命运。
那早已不是属于琉漓的健康的白皙的面庞,而是病态的苍白。漓儿瘦了,是真的瘦了,缩在单薄的被子里,显不出一点起伏。秀气的眉头皱着,眼睛也闭的有些痛苦,仿佛是在做噩梦般,却醒不过来。平时的他是睡的很轻的。而这时,直到琉凌坐在床边看了许久,那紧闭的双眼才颤颤抖抖的慢慢睁开了。
眼睛也早已没了光彩,就好像是用旧了的琥珀石。
琉凌看了,心忽地一疼,鼻子也酸了。
琉漓并没有环视四周,而是直觉的看向了琉凌。然后眼睛一直没动过,看了琉凌很久,仿佛要把他仔仔细细看个遍。
然后那双没了光彩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泪就下来了,一滴一滴的,全流在枕头上。
琉凌忍住哭,伸手替他擦泪,躺着的人儿很安静,连哭的声音都没有,只整个身子抖的厉害。
那双眸子,虽没了光彩,但却多了悲伤,那无以言语的巨大的悲伤。
“漓儿,冷不冷?”琉凌摸着他细瘦冰凉的手,温温地问。
突然,琉漓不知哪来的力气,起来一下子搂住琉凌的脖子,头埋在他怀里,开始还是不出声的哭,后来,再也忍不住,大声的呜咽出来,仿佛是要把血喊出来般。琉凌紧紧搂住他,只不停的拍他的后背。
当时的琉漓把这当成爱情。而琉凌却当成是亲情。
而后来当琉凌再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躺在病榻上已没有说话力气的琉漓云淡风轻般说了一句话。
哥哥,你没错。阴差阳错,是我错过了这辈子。
】
回想着过去的种种,从屋子里出来时已经很晚了,外面还在下着雪。看了看昏暗的天,叹了口气,要走出青玉斋,却看到连尘正打着伞站在雪里,清秀的脸冻得通红。不知在雪地里站了多久了,琉凌鼻子一酸,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马上疾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
怀里的人哆嗦的让琉凌心疼。
“漓儿他,怎么样了?”
“睡了。”琉凌依旧搂着连尘。
“从东云回来时,他就病了,好像是那个伤、、、、、、他一直没和你说,是平儿告诉我的,我怕你分心,就没有告诉你。”
“我知道。”琉凌知道连尘的心意,忙安慰他。
“这几日我每天来看他,他好像比原来还沉默了,听平儿说,是静、、、、”连尘不知道是不是该提起静。
当初如果不是琉漓阻止攻打东云而是让静当质子,恐怕现在东云国已是南明的了。当琉漓骑马挡在琉凌的面前时,连尘看得出琉凌的眼里充满了惊讶,无奈,还有对琉漓的那些亏欠和怜悯。
如果不是自己出现的话,琉凌和琉漓也许就不用这么痛苦了吧。连尘曾这样想。可琉凌却告诉他,不管他有没有出现,结局是一样的。
“我知道你一直放心不下他,我都知道,我希望我能做的一切能让他不这么痛苦,不让他恨我们,可是,我一直做不到,做不到,我做不到让我所爱的人再去爱别人,我、、、、、我、、、、、、”连尘的脸紧紧埋在琉凌的肩上,声音颤抖。“我知道我很自私,我知道我对不起漓儿,我想赎罪的,可,可我不知道怎么办、、、”
琉凌知道连尘在自责,只是拍着连尘的后背,然后紧紧的搂着他,希望能把自己的温暖带给他。
“我都知道,一切都会过去的,放心吧,尘儿,一切都会过去的。”
屋子里,琉漓把开了一个缝的门关上了,背靠着门,慢慢滑下,坐在地上。门外的话他都听到了。但他不知道现在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仿佛一片空白。
连尘,你没有自私,也不必赎罪,因为我不爱他,从来,都不曾喜欢过他。
如果有从来的话,真的希望从来也没有喜欢过他。
琉漓把头埋在膝盖里,轻笑着,哭出了声。
平儿一早起来,端着热水,准备给琉璃擦脸。开门一看,惊得连盆都摔到地上。
琉漓躺在地上,只穿一件内衣。
“主子!”平儿大喊一声,马上把主子抱上床。琉漓的身体是冰冷的,昨天晚上靠着门哭了好久,突然伤口撕心裂肺的疼,他还来不及走到床边,就晕倒在地。
平儿马上烧了水,给琉漓擦身上,然后把火盆点旺,放到靠近琉漓的身边,又加了被子,过了好一会儿,僵硬的身体才渐渐的柔软。
“主子,您、您这又是何苦?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身体都糟蹋了才、、、、”看到自己主子连日里的憔悴,平儿忍不住哭着问。
回应他的只是自己的回声。
这个寂寞的庭院,寂寞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