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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遇见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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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开学季,凌晨五点过,天色还暗着,距离江北一中一百五十米远的早餐铺子已经开了灯准备营业。
半个小时后,客人陆续来了,都是准备去上学的高中生。店里吵吵嚷嚷。
蒸笼冒着热气,肉包子的香味飘出好远,勾起学生们的馋虫。
他们拿着现金挤在付款的窗口前,不停催促:“赵姨,我的一笼肉包和一杯豆浆好了没?”
“赵姨,我要两个油酥火烧和一杯八宝粥,打包带走,钱放在纸箱子里了!”
“……”
赵君棠忙得焦头烂额,耳朵竖起来仔细记下学生们点的单,麻溜地装袋,递到窗口外,扯着大嗓门喊:“钱放在那儿,自己找零——”
眼睛一个劲儿往旁边的木楼梯上瞥。
五分钟前,她已经上去叫过一趟了,直到现在还没看见人下来。赵君棠冲后厨忙活的迟重信嚷:“上楼看看你女儿怎么回事?!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迟重信摘了围裙,来不及擦手上的面粉,三两步跑上楼,使劲儿地敲那扇挂着粉色玩偶熊的卧室门。
躺在被窝里睡得憨甜的少女翻了个身,用被子遮住脑袋,不耐烦地砸吧嘴。
下一秒,迟重信冲进来薅她,“快点快点,楼下好多学生都来买饭了,你还不紧不慢的。给你十分钟洗漱收拾,十分钟以后看不见人,这个月零花钱减半!!”
迟梨“噌”地坐起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趿拉上拖鞋顶着一头鸡窝进洗手间刷牙。
没一会儿,迟重信把早饭拿到楼上来,嘱咐她快一些,按照以前的时间,还有不到十五分钟领居家的孩子就要来叫她一起上学了。
果然,在指针缓慢转到6:20的时候,楼下如期传来孔伊人的大嗓门:“大梨子,该走啦——”
她把没吃完的那口包子塞进嘴里,揣上书包和水杯飞快地跑下楼,“爸,妈,我上学去啦。”
“等会儿。”赵君棠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书包带,不放心地叮嘱:“检查一下东西拿全了没有?把校服拉链拉上,不要挽着裤腿。开学第一天,刚分了班,给新老师留个好印象。”
迟梨笑呵呵地:“知道,我昨晚就检查过了,保证没有落下作业本。”
赵君棠从纸盒子拿了张五十元的纸币,塞进她书包最里面的夹层,嘱咐她大课间如果饿肚子就去小超市买零食吃,不然上课容易没精神。
迟重信从后厨探出头,眼角笑出皱纹,问:“中午想吃什么?”
她忙不迭道:“糖醋小排!”
“得咧。”
迟梨向他们挥挥手,推开挡板,走出店门。
周围黑的很,路灯洒下昏黄的光,为学子们照亮前行的路。
立秋有一个多月了,天气没有那么冷,大多数人还穿着夏季校服。
江北一中的校服有点儿电视剧里制服的那味儿,黑色长裤,白色黑边的衬衫,女生系着蝴蝶结,男生是领带,胸前别着各自的名牌。
迟梨生的好看,集合了父母的全部优点。
高颅顶,水汪汪的杏仁眼,鹅蛋脸,皮肤又白,嘴唇红艳艳的,扎起高马尾,一身制服干净利索,像极了小说里清纯甜美的元气型校花。
她一出门,孔伊人飞快跑过来,夸张地“哇”了一声,毫不吝啬地称赞:“才几天没见,你怎么又变漂亮了。”
迟梨吐槽她油嘴滑舌,余光向旁边瞥。
路边有三个站着抽烟的男生,个头很高,看校服上的徽章也是江北一中的学生,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脸上还有不同程度的新伤,格外可怖。
这些人原本聚在一块儿吵吵闹闹地说着荤话,迟梨一出现,其中一个男生眼里立刻添了抹神采,拍拍旁边还在吹牛逼的兄弟,微抬下巴示意。后者了然,扔了烟头,踩灭,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上。
孔伊人余光瞥见那几个人,小声抱怨:“狗尾巴。”
他们之前向迟梨示好却被置之不理,追了一个学期,发觉这一招实在行不通,便果断将“胡搅蛮缠”改成“默默守护”的套路了。
迟梨也挺无奈,“别在意他们。”
她捏捏孔伊人的手臂,问:“分班告示昨天就发到家长群里了,我们还在一起不?”
她只顾着抄作业,没来得及看。
“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咱俩这成绩估计高中毕业都很难从差生班里逃出去。”
“……”
话也不能这么说。
迟梨辩解:“我语文单科成绩上学期期末是全年级第二。”
孔伊人两手一摊:“...哦。所以呢?你的总成绩在文科班不还是吊车尾水平,高二只能继续待在文科最后一个班。”
迟梨默了默,挣扎:“那、那我也是进步了。”
孔伊人毫不留情地打击:“没用的,我英语单科成绩还是文科班第一呢,照样被塞进六班了。梨子,认清现实吧,现在可没有任何一所大学凭借单科成绩录取学生。文科内卷太严重,我看了榜一和榜二大哥的分数,就差一分,咬的很紧。文科想考好容易,想拔尖却很难,学校还是得把希望寄托在理科班。”
说到这儿,她突然激动起来,“你知道么,咱们紧挨着七班,只有一墙之隔。”
“……”迟梨努力感受她的快乐,“这意味着你能经常见到方子御了?”
“不止,江问钦也在理科七班。”
“啊……”
迟梨对这个名字非常耳熟,一方面是因为孔伊人喜欢的男生方子御和江问钦是好哥们儿,平常难免会提到他。另一方面,他确实有名气。换言之,哪怕不在江北一中读书的学生多少也知道他的事情。
此人是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具体有钱到什么程度她没办法形容,只知道目前江北大半的产业都属于他家。
这并不意味着江问钦本人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相反,他的成绩顶天的好,每次大考校榜上都有他的名字,数学和物理更是拔尖,不至于次次是第一,可也没掉出过前三名。
除了学习,运动方面也是一顶一的优秀,曾经拿过校篮球队的最佳后卫。
校庆的联欢晚会,他被安排上台表演乐器串烧,电吉他、钢琴、小提琴,每一样都很优秀。
迟梨简直想不到他哪来时间学这么多东西。
总之江问钦才华横溢,非吾等凡人配肖想的神仙人物。
高一一整年,到处都流传着这位少爷的传奇故事,一众女生被迷得七荤八素。
迟梨也曾经产生过好奇,可因为两人的班级实在离得太远,她懒得大老远跑到顶层专门去看一个男生长什么样,所以直到现在也只是在校庆晚会远远地见了一眼,对这位“传奇人物”有了个模糊的印象。
话又说回来,老天到底是公平的,似乎觉得江问钦得到的太多,于是收走了他人生的一部分,比如性格。
这位少爷的脾气那是远近闻名的臭。动辄迟到早退,坐在教室里也不认真听课,看谁不顺眼二话不说挥起拳头就揍……
高中才一年,他已经成了纪律部的常客。
不过,让迟梨对他印象深刻的原因不止这些。
江北一中在高一下学期就分了文理科,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将直接决定高二的分班结果,所有人都很注重那次考试。
江问钦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在考场里把坐在自己前面的男生狠狠揍了一顿。
据说当时他打红了眼,拳头沾满了那人的鼻血,四五个老师加上同学都拉不开他。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被揍的同学的父母转头气势汹汹地杀进了校领导的办公室。没人知道最后这件事是如何解决的,第二天江问钦照旧出现在考场里,神色如常。
最难以置信的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考试竟然发挥的还不错,总成绩排理科第一,顺利进了重点班七班,而那位挨打的同学没隔多久就转学了。
谁都没再提起这件事,谁也不敢提起这件事。
大家对此讳莫如深。
从此以后,众人都默认了一件事——
江北一中,最不能碰的就是江问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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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擦亮。
老师搬着椅子坐在校门口检查学生们的仪容仪表,逮住几个不守规矩地留下签名扣分。
两人自觉站在队伍里等待排查。
迟梨一出现,四周的喧嚣声明显低了一度,男生们有意无意的往她这儿瞥,还有几个自来熟的跟她打招呼遭到老师的呵斥,还没皮没脸地笑。
迟梨没搭理,低头摆弄制服上的名牌。
孔伊人还在聊江问钦,声音压的很低,却盖不住兴奋:“他长得好帅,唉,你没见过真是个遗憾。”
迟梨无语:“……”
这……
倒也不值得成为遗憾。
“你知道么?”
孔伊人道:“咱们江北一中有两个大家公认的传奇,除了江问钦,另一个就是你。”
“我?”
迟梨的瞳孔微微放大,感到吃惊。
孔伊人中肯道:“因为你漂亮啊。同学们都说,文科班的迟梨是学校的宝藏,脸在江山在,毕业之后拍张照能收藏进校博物馆的程度。”
迟梨瘪嘴:“好肤浅的理由。”
“那也没办法嘛,毕竟你要成绩有长相,要家世有长相,要性格也只有长相。”
“嘶——”
迟梨不服:“我性格怎么了?总比江问钦那个动不动施暴的小疯子好吧。”
孔伊人嘁了声,显然没憋什么好话。迟梨扑过去捂住她的嘴。两人没注意嬉闹的声音过大,引得队伍里的男生们频频侧目。
不远处的老师倏忽举起教杆儿,在空中挥舞两下,发出“嗖嗖”地声响,指向她的方向,严厉地呵斥:“哎,你——”
迟梨条件反射般地站好,心脏因为做错事激烈地跳动,认错的话一瞬间在脑袋里大致有了个模子。
结果下一秒,老师怒不可遏地嚷:“就是你,江问钦!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她猛的回头,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深邃幽暗的眸子。
江问钦个头极高,混在人群里格外扎眼,也难怪老师会注意到他。
在此之前,迟梨因为那些传言对他的印象不太好,总觉得这人得是凶神恶煞的长相,却没想到,这么……
琢磨了一会儿,她宕机的大脑里浮现出一个恰当又不合时宜的词:魅惑。
很少有男生的脸型像狐狸,又是单眼皮,眼尾上扬还泛着红。皮肤白皙光滑,显得病态。眸子的颜色很深,宛如死寂的湖水,透着危险和神秘,令人忍不住沉沦。
不过他一笑,那股子与世隔绝的孤僻感一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漫不经心地嚣张。
至于他的头发,应该是烫过了,虽然凌乱,但明显能看到卷毛的纹理。
教务老师气的发抖,他却双手插兜,气定神闲地扯:“这是睡觉睡乱的,没有烫,过两天就好了。”
“放屁——!!!!”
教务老师见过太多问题学生,闭着眼都知道他打什么算盘,哪有这么好糊弄。
这下老师真急眼了,不再给他辩解的机会,用教杆儿隔空狠狠点了点他,怒火中烧:“一会儿过来登记接受处分!”
江问钦瘪嘴,无所谓地耸耸肩。
他的视线缓慢向下移动,在对视的前一秒,孔伊人拽了拽迟梨的袖子,暗示她别再盯着瞧了,这人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看他的热闹如同刀尖舔血,惹急了没法儿善了。
迟梨理智回笼,赶紧扭过头,后脑勺像长了眼睛,总感觉他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视线之冰冷恐怖,教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下一秒,迟梨听见身后的男生轻蔑地笑了一声,语气阴恻:“施暴的小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