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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妄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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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林荡抱进房里,李妄让人打了几盆热水来。
“一盆不够,至少三四盆是要的。”
他把人放到床上时,发现裹着林荡的外袍已经沾满了血液,大概是洗不出了。
“怎么每次碰见你都要废我件衣服。”
“那不正好,旧得不扔,就你东宫这小地方,怎么装得下那些皇上赐的奇珍异玩?”林荡费力地缓缓睁开眼,“咳咳。”
李妄用帕子沾了桌上的茶水,把他糊满整张脸的血迹擦了擦,把林荡被血黏在身上的破布一块一块扒拉下来,每扒下来一块,都会牵连一点可怜的皮肉。
“你就不能轻点?”林荡绝望地问。
“自己来?”李妄停止了动作,朝他挑挑眉。
此时的林荡还动弹不得,在心里暗骂这李妄不是人。
等送水和布巾的侍女来了,李妄用布巾在盆里浸湿了,轻柔地擦拭着林荡身上的血迹。
“全是皮外伤,皮糙肉厚倒是有这一好处。”李妄嘲笑道。
“这可比我领兵打仗疼,你们旸国的牢狱可真是不把犯人当人啊。”
“倒也不是只有皮外伤。”李妄擦着他的大腿,在一箭孔处用了点力,“你是要犯,用刑自然会重些。”
“啊,你!”。
“这么怕疼做什么将军,不比当个青楼里的头牌来得清闲。”李妄在他耳边说,“你这幅看了一眼便忘不了的脸,无论男女,都会很受欢迎吧?”
“多谢太子殿下夸奖,那种事情,我做不来。”他忍着痛,咬牙切齿地说道。
“啧,又弄疼你了?”
林荡无语。
殷红的水一盆盆往外倒,林荡也一点点在痛苦中变干净。
除了李妄手劲不知轻重之外,其实还挺舒服的。
“太子殿下,用晚膳了。”送饭的宫女见他房门紧闭,便识相地在外面喊道。
“放在门口便好。”
李妄把最后一截绷带缠到林荡身上,俏皮地在他后背打了个结,在他背上拍了拍。
“啊,要死了。”林荡抱怨道。
他帮林荡穿好干净衣服,抱起了他。
“哎,停停停,我自己有腿,不劳您……”林荡话没说完,就被李妄放在地上,他腿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林将军是有腿,但这腿好不好使就是另一回事了。”李妄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他。
把人送南边的偏殿安置之后,李妄回主殿清理那一片狼藉。
布置朴素的还有一个原因是:李妄不喜欢别人随意动他东西。
所以虽说这人脾气不太好,可那些宫女太监依旧挤破了头都想进东宫,月俸多,干的活少,何乐不为呢?
但看到眼前床榻上的景象,李妄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沾了血的外袍正静静地躺在褥子上,锦被也有点点暗红,连枕头都无法幸免。
“当初就该把他放院中地上,让人送盆滚水浇上去,洗不干净吃了便是。”
“太医院的太医曾说过,人吃人,是会得疫病的,太子殿下三思啊。”侍卫赵澄在一边说道。
“要你说。”李妄笑骂,“你来收拾。”
“啊,我?”
李妄踹了他一脚:“去啊!”
李妄眼不见心不烦,看天色还早便在东宫里转悠。
“那小太子真把林霜木弄出来了?”左列喝了口茶,问部下。
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人跪着回答:“是,太子殿下还在帮那人治伤。”
“那真是有意思啊。”
“你去哪?”林荡见李妄束起了头发,问。
“去你心里。”李妄拍拍林荡的脸。
林荡用面颊蹭了蹭李妄的手:“我心里不用去,你已经在了。”
“你这恢复得着实快。”李妄没在意他说的话,在他脸上捏了一把,“三日便能下地了。”
“皮外伤罢了,太子殿下肯为了这点伤,给我用上好的伤药,我这身体总不能不给面子吧?”林荡说。
“那倒是,我一整瓶复归散全倒在你身上了。”李妄披上墨色外袍,林荡为他抚平衣上褶皱。
“你少动,腿上的伤也能很快好。”李妄说。
“嗯,多谢提醒。”林荡漫不经心。
“你今日怎么这么没精神。”李妄俯下身子摸摸林荡的额头
“不过做了个梦。”
李妄好奇地问:“什么梦,能让你林小将军吓成这样?”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些往事罢了。
自林荡父亲死在战场上之后,他只能继承父亲的将军之位,在十七岁时便第一次领兵打仗。
还好他武功够强,也极有天赋,愣是领着樾国大军为与他一样年少的皇帝收复不少疆土。
四年,便闻名于各国。不,是两国。
因为第四年,他灭了樾国边上的最后一个小国,中原,便只有樾国与旸国。
这个上战场还戴银面具的小将军,被樾国人称为战神,也令旸国皇帝头疼不已,毕竟自己亲征时,还被他伤过。
但事实远不如传的那么厉害。林荡不是个物件,也是个人,他会哭,会笑,会高兴,会难过。
尤其怕疼。
“李妄!你给我出来!”李盲在外头大喊,“李妄!”
赵澄从屋里缓缓走出来:“三皇子在此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太子殿下出去了,有事不如和属下说。”
“啊。那他前两日牢里抱回来那个男人呢?也同他一道出去了?”
“什么男人,三皇子莫不是吃醉酒了。”合着你不是来要钱的,是来看人的。
“可他们都说。”李盲垂着头,视线看着院子地上的草木。
“我不管,我就是要进去看看!”他用力推开挡在面前的赵澄。
“死人也要看吗?”正当屋里刚被吵醒的林荡打算找个地方躲藏的时候,忽而听到外边传来了这么一声。
李妄从外头走进来,关上了院门。
“抱回来的就是个死人,早几日便埋了,你要看我带你去他的坟。”
李盲看着他说不出话:“……”
而太子殿下,没正眼看他一下,只给他丢了个荷包,里头是沉甸甸的金子:“不够过几日再来。”
“我不是来……”
“爱要不要。”李妄没让他把话说完,“明日参加母后的宴,演也得演好点,否则你这条命不保。”
他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出什么,只好拿着荷包离开了。
他在李妄身边轻声说:“我听闻最近李邝与左列有联合的迹象,你自己小心。”
打发了李盲,李妄推门进屋。
“你猜,我大哥这几天在做什么?”李妄迫不及待脱下外袍,“外头是真热啊。”
没听见林荡答话,他自顾自说:“他在让一众人找你,我到的时候差点没把我砍了,第一句话便是让我交人。”
李妄笑得格外开心:“怕是快要来闯我这东宫了。若是他掘地三尺都要将你寻出来,你打算怎么办啊?”
“自然是有办法的。”林荡喝了口酒,“你那三皇子哥哥着实管得多了些。”
“我欠他的,总不好不还。”他将外袍挂到架子上,走到了林荡旁边。
李妄拿过林荡的酒杯,把剩下的酒饮尽了。
“酒壶里还有酒呢,太子殿下至于从我杯里抢?”
“不过和旁人说句话,林将军便吃醋了?”
“太子殿下身边美人众多,怕是……”
“我身边美人众多,我却只钟意你一人。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嗯?”李妄一手捏着林荡下巴,另一只手按在他腿上的伤处。
“你再喝酒,这伤一辈子都好不了。”他一把拿走酒壶和酒杯,“来人,把这些东西拿下去。”
“喂。”林荡不舍地看着离他远去的美酒,心生一计。
他突然站起来吻上了李妄的唇,舌尖探入口腔,搜刮着他嘴里余剩的酒液。
因为那条中了箭的腿的缘故,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李妄身上。
分开之时,李妄还微张着嘴。
“美酒配美人,不比光喝酒更勾人心魄?”林荡在他耳边说道。
“行啊,美酒配美人是吧?”李妄勾唇一笑。
“你每日回来这么晚究竟是在做什么?”林荡忍不住问,“早朝应当很早就下了才是。难不成你们旸国与我樾国真是有那么大不同?”
“我不想见你罢了。”李妄笑着说,“你,可别忘了最开始是怎么和我说的。”
林荡不可思议道:“你和我说可以避避风头的地方是这?”
“你昨日自己说的爱美酒美人,莫不是忘了?”李妄看着他的眼睛。
“那也不该是这地方啊。”林荡看着面前硕大的三字招牌:长乐坊。外头浓妆艳抹的娼/妓正勾引来往的人,被色迷了心窍的男人,就会巴巴地跟着美女往里去。
李妄不发一语,只示意他跟上。
“你走慢点。”“麻烦。”
李妄把他抱了起来。
“你……”林荡无可奈何。
“哟,太……李公子。”站在楼梯上的客的老鸨见他眼神不对,赶忙换了个称呼。
李妄给了她一把碎银:“俪湘,四个时辰。”
“四,四个时辰?”老鸨张大了嘴。
李妄又从身上摸出一支金簪。
“好嘞,俪湘,接客了!”
一位清丽美人从二楼的一间房里走出来,向他们点头致意。
她略施粉黛,但生的明眸皓齿,头上只簪一根玉簪一看就与门口那群不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