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倚天》临江

4、荼蘼花开

　　从落英楼出来，回了我自己的房子。

　　这次来落城本来就计划要住半年，所以也没有投宿客栈，而是租了间房子，付清了半年的房费。
　　那房子是按照我的喜好打理的，清爽，又不贵，一张画就抵得上半年的房钱。
　　今天是租期的最后一天，是该和这房子好好告别一下了。

　　院子里架了蔷薇，还有荼蘼。
　　有几朵蔷薇悄悄地开着，微风拂过，看得是清波流转，艳艳惹人，无限风流。
　　摘一朵在手心，手上印下浅红的汁液，薄薄的色泽。
　　我看了一眼荼蘼的架子，一味的沉潜，还是满架子的暗绿的叶子。也是，“开到荼蘼花事了”我轻吟着，那时，也无花可看了。

　　这所有的动作，都落在了一双眼睛里。
　　落心本来一直在房间里等着，听到声音，从窗户看去，就看到了他拿着一朵蔷薇，蔷薇浅红的汁液印在他手上，称着他微微的笑容，美的惊艳，不，不是，是脱俗，宛如仙嫡。
　　然后那个神仙一样的哥哥说“开到荼蘼花事了”，声音那么好听，说不出像什么，只是，心跳却加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只想让这情景永恒。
　　只是，落心想，如果我是那朵花，捧在他手心里，多好。

　　我迈进屋里，阳光已经暗了不少，透过竹帘，映进屋里也是绿幽幽的，却是看到绿意中一双清澈如溪的眼睛。
　　“落心，怎么是你。”
　　“我来看你啊，哥哥。”欢快的声音再次在房间里荡漾开来。
　　我当然不会傻到去问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这样的人家的孩子，应该是想查什么都很容易吧，况且为了不惹人注意，我并没有刻意隐瞒我的行踪。

　　“心心，找哥哥有什么事吗？”看到这个孩子，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睛，我就忍不住逗弄。
　　“心心，不要叫我心心啊，和叫女孩子似的。”心心不高兴的嘟着嘴。
　　什么像女孩子阿，你这样子就和女孩子一样好不好，我心想，不过看在你还小的份上，我不喝你计较就是了。
　　“怎么像女孩子呢，多好听啊，哥哥喜欢这个名字才这样叫你啊。”
　　“真的吗？哥哥，落心喜欢你。”

　　那样简单的话，清清脆脆，珠落玉盘，我生出一丝感动。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过，真的。
　　在我的世界里，人们或喜爱我的外貌，或喜爱我的才华，或喜爱我的钱财，即使到了这里，那些人也是对我又恨又怕，冷月也只是敬我，却没有人这样单纯的，简简单单的告诉我说：我喜欢你。

　　“哥哥，落心喜欢你，你以后就叫落心心心吧，哥哥喜欢心心，也喜欢落心好不好。”

　　我笑着说：“一个男孩子，别成天把喜欢，不喜欢挂在嘴边。”
　　“为什么啊，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不能说呢？”

　　鬼使神差的，我居然破天荒想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改变计划，决定留了下来。

　　我想，之所以要留下来，是因为我不知道，这样清澈的目光什么时候回被世俗的尘埃所蒙蔽。
　　但是我却知道，一个男孩要成长为一个男人，要经历多少挫折，看透多少黑暗，而这些，恰恰是磨灭纯真的罪魁祸首。
　　而我，要让他从一个男孩变成一个男人，一个优秀的但是目光清澈的男人。
　　他是一块质地上好的璞玉，我要让他蜕变为美玉。

　　那时随性的我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渴望。
　　只是，后来，我后悔了。
　　因为我没有想到，一个雕塑家，真的会爱上他的雕塑，尽管他亲手把它从一块石头雕成一个人。
　　而我雕塑的人，正是我心中最理想的男人，也是我永远也做不到的。
　　于是，后来，我想，我爱上了他。
　　而更糟糕的是，在那之前，他早已爱上了我。

　　“男人的强大，不在于他的权力，他的财富，也不再于他的武功，他的才华，而是在于他有保护自己爱的人的能力 ，”那时我第一次和他讲，什么样的人才算是男人。

　　我想如果那时我能预知结局，我不会再和他说这些，我会告诉他，“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如同罕见的蓝蝴蝶的男孩，在我怀中，停止了翩翩的翅膀，直到停止了呼吸，我的蓝蝴蝶永远的飞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那样的情景，就像梦魇，缠绕着我，无法逃脱。

　　那时他在我怀里，艰难的吐着字。
　　他说：“对不起，你说过，男人的强大，不在于他的权力，他的财富，也不再于他的武功，他的才华，而是在于他有保护自己爱的人的能力 ，对不起，我终究还是不够强大啊。”

　　我得泪水止不住，流下，那是我记事起第一次哭。

　　他用颤抖的手艰难的抹去我的泪，他说，“你别哭，笑一笑好吗，就像那天一样。”

　　然后他露出幸福的笑容，“那天，我一直在房间里等着，听到声音，从窗户看去，就看到了你拿着一朵蔷薇，蔷薇浅红的汁液印在你手上，那时，你微微的笑着，美的脱俗，宛如仙嫡。”

　　“然后你说‘开到荼蘼花事了\'，声音那么好听,那时候,心跳加速了，就和现在一样，一种异样的感觉。”
　　“从那时起，我就爱上了你。”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那朵蔷薇花，捧在你手心里，多好。你看，老天爷听到我的愿望，让它实现了呢。”
　　“愿望实现了，多，多么幸福的事情啊，清晨，别哭，你笑一笑好，好不好。”

　　“清晨，对不起，我不能再保护你。”
　　“清晨，我爱你，我爱你，我——”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那清澈的眼睛。

　　他走了，鲜红的血液在我手心化开，就像一朵蔷薇花，红色的汁液印在我手上。只是，他不知道，他一直以为的清晨，是清尘。
　　我不是清晨，可我知道他不会介意，他爱的是我，无论是什么名字。

　　我是清尘，‘开到荼蘼花事了\'或许是吧，窗外，荼蘼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