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初厘

14、甜荔

　　黎荔迎着阴冷的海风，发丝缠着她的脸颊，苍白的脸被吹得通红，离她五米远的程戚樾看不下去，走上前，把自己的厚外套披在她肩上。

　　黎荔自己就穿着棉服，并不觉得冷，把衣服拿下来放到程戚樾怀里：“我不冷。”

　　程戚樾里面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宽松卫衣，不见他畏寒，黎荔打量着眼前高大的男人，把涌向她的风结结实实挡住，身上渐渐回暖，她第一次感觉到锻炼的好处，起码在晨风里，程戚樾不会像她这么狼狈。

　　“回去吧。”程戚樾把衣服搭在胳膊弯，没有穿上。

　　黎荔望着他，双眼迷离：“清醒了？”
　　程戚樾顿了片刻，才懂她说的“清醒”指的是什么意思。
　　他不禁苦笑：“黎荔，我不是在开玩笑。”
　　黎荔抿唇沉默。
　　她还是希望只是他的玩笑话。

　　黎荔把手放到口袋里，转身继续往前走，程戚樾跟上她，走在靠近海的一侧，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远处的海面一层浅金色荡漾开来，洒在水面上。
　　旭日东升，踩着天际线踏浪而来，因为光的降临，海水和天空有了颜色，上面是清新透亮的蓝，下面深不可测的蓝，最皎洁的颜色交汇，应该是个再美好不过的日出时刻。

　　黎荔感受到自己的糟糕，对着无限的美好风景，心依旧是悲情的。

　　“出国后，我和我妈住到了陆煜家。”黎荔停了下，解释说，“当时的陆煜是我的继兄，现在不是了，但他一直很照顾我。”

　　不用她特地去说明，程戚樾知道她说的出国是三年前她抛下一切走的那次。

　　“不到三个月，我妈和陆叔叔分手了，因为我妈傍上一个比陆叔叔更有钱更有社会地位也更老的男人。我们从陆家搬出来，下午就住进男人为我妈准备的豪宅，我妈说要带我过更好的日子，我不想再被抛弃，平静地接受所发生的一切。”黎荔淡声说着，似乎在讲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和她毫无干系。

　　程戚樾急切问：“后来呢？”

　　黎荔迟迟不说话，再张口时，声音哑了一个度：“你想知道后来？”
　　“想。”
　　他接得毫不犹豫。

　　“后来啊——”
　　“后来男人希望我妈可以给他生一个孩子，因为他没有孩子，甚至许诺能给我留部分财产，我妈开心坏了，觉得自己终于遇到珍惜她的人。后来真的怀了，确认怀孕的那天，她委婉和我说到其他国家留学的事情。”
　　“我没答应，我不想一个人生活。再后来，那天挺糟糕的，我继父喝醉了。”

　　她停在这，程戚樾面露愠色：“那个畜牲伤害了你？”

　　“没。”见他生气，黎荔轻轻地笑了。
　　这样的表情，连当时赶来的母亲都没显露。

　　程戚樾不喜她这般不在乎的模样，更多的是心疼她。

　　“我情绪又失常了，偏激、蛮狠、不可理喻，我误伤了他，我妈很害怕男人清醒后抛弃她，所以在男人醒来后她主动说我有精神病，会把我送去治疗。”

　　当时黎荔就站在门外，听着亲生母亲把她贬得一文不值。

　　母亲给她解释说是对她的保护，说这样才能衣食无忧，说……
　　说太多了，反正她就该有病。

　　“我去了疗养院。”黎荔自己纠正，“是精神病院。”

　　“我在那里过了两个圣诞节，我妈还算有良心，没真的要求医生强制我吃药和治疗，但我走在院子的长廊里，每次都能碰上有人病情发作，上一秒的正常人，下一秒变得诡异，被医生压制着，注射药物……没有任何尊严……”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精神病，却能感受到每天要吃的抗抑郁药物越来越多。”

　　程戚樾阴郁低沉，克制着情绪听她说三年来的生活。

　　“陆煜呢？他不是你的好哥哥？”
　　程戚樾自己都没察觉到此时他的语气有多冷。

　　“要结婚了。”黎荔不以为然，“我妈伤害了陆叔叔，我没资格再要求陆煜做什么。”

　　“我想出去，我妈不见我，我就自残，我要她一定见我。”黎荔说，“或许我妈还是爱我的，在我奄奄一息时，她终于舍得见我了。”

　　两人又沉默地走了几十米。

　　黎荔：“我答应只要能离开精神病院，我不会打扰她的好日子，出院后，我尝试认真地生活，但我和社会脱节太久，无法融入。”

　　两年的精神病院生活让她彻底被社会抛弃。
　　身边的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母亲一家三口生活幸福，陆叔叔重新交了女朋友，陆煜也要和交往四年的女朋友谈婚论嫁了。
　　只有她，显得格外的多余。

　　“我不甘心的，每天早睡早起，多吃果蔬，坚持运动，读书写日记，我明明这么努力……我的情况还是很糟糕。”黎荔哽咽了，“不得不承认，我是真的病得很严重。”

　　她试图去找寻活下去的意义，去做觉得会让自己开心的事。
　　那一瞬，想到开心时，她脑子里全是关于程戚樾的记忆。

　　她开始不去抵触想他。
　　接着，一发不可收拾，她会画那个意气风发的他，会写关于他对她好的事。
　　她想见他，忽然侥幸的想，多余的她是不是还能被他在意。

　　“程戚樾，这样糟糕的我，不值得。”黎荔深吸一口气，微笑说了这句话。

　　两人面对面站着，程戚樾凝视海风中摇摇欲坠的黎荔。

　　“带我来海边就是想说这些？”程戚樾眸子一沉。
　　黎荔：“嗯，别做傻事。”
　　程戚樾注视着她，明白自己说什么都不能改变她的想法。

　　最后，他选择了让步：“留下吧，在江都好好生活一段时间，我不会打扰你。”
　　黎荔犹豫，决定好后说：“过完年我再走吧。”
　　程戚樾皱眉，没想到还是要走：“为什么？”
　　为什么不多停留久一点儿。
　　黎荔耸了耸肩：“想知道今年的江都会不会下雪。”
　　程戚樾：“会。”

　　男人的回答过于干脆，黎荔低眸浅笑：“老天爷是听你的话么？你说下就下。”

　　黎荔望着他：“不下也没事，我已经满足了。”
　　她来江都不是等一场雪。
　　只是想看看他，想要得到一个再坚持活一段日子的答案。

　　她还不想死，因为有人在乎她。
　　程戚樾还在乎她。

　　那天离开海边前，程戚樾盯着她很是较真说：“会下雪，一定会。”

　　黎荔没放心上，一场坦白局过后，她白天在学校认真学习，晚上回家画稿子，按照自己的想法过活。
　　程戚樾说到做到，除了偶尔出门打照面，他没有再干涉她的生活。

　　苏皎月也不再来楼下求复合，程戚樾又变回高中时的性子，很冷很欠，生人勿近，把自己活成人们口中难以靠近的高岭之花，变了的程戚樾倒是惹来学校不少女生的追求，总能见到他活跃在表白墙里。
　　投稿的内容不是告白就是爱慕他的人换着花样表白。

　　放寒假后，黎荔白天的日子变得难熬，她只能用工作打发时间，一度怀疑自己挺不到过年。

　　除夕夜，她一大早就看到程戚樾开车出门，应该是回他妈妈家吃年夜饭。

　　黎荔吃得简单，没心思看春晚的节目，挑了一部电影来看。

　　窝在暖暖的沙发里，心不在焉地看着电影，享受昏昏欲睡的氛围。

　　门被敲响，很急促，和上一次一样的急促。
　　因为敲门的是同一个人。

　　“回来了？”黎荔感到意外，程戚樾许久没找过她。

　　程戚樾气喘吁吁，身上的长款羽绒服是出门乱套的，没有来得及上拉链。

　　“荔枝，有霜花！”程戚樾面带雅笑。

　　他拽着她去到院子里，指着玻璃的一角，难掩喜悦：“降温了，明天会下雪！”

　　黎荔看着玻璃上绽开的一小朵冰花，顽强得像沙漠里生长的草木。

　　“今年的江都会下雪。”程戚樾开心说。

　　知道他是替她开心。

　　男人的俊美的侧颜印在她脑海里，整颗心被他霸占着。

　　“哥哥。”黎荔失神说，“我可能会不甘于一场雪的。”
　　程戚樾让她看到太多的希望了。

　　程戚樾愣了一下，低眸看她，温声问：“雪来之前——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她说了可能。
　　在这个有可能的夜晚，他想牢牢抓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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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还是前66～
应该快完结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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