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星星》6534

4、自然

　　04
　　王泊萤喜欢喝酒这事，是绝对不能告诉王慧瑶的，世界的毁灭也许就这一瞬间。

　　初中的时候，他偷偷跟周刑去外面吃饭，趁周刑不注意，偷喝了小武小六杯子里的高度白酒，给周刑吓个半死，饭都没吃完，赶紧趁早把小祖宗送回去。

　　虽然只喝了一点点，回去的路上周刑还是千叮咛万嘱咐，让王泊萤到家就回房间，洗澡之后马上睡觉。

　　王泊萤呆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周刑说什么他就乖乖点头，其实早就醉的七荤八素，谁都不认识了。但好歹脑子里还记得周刑说的话，老老实实走在路上。

　　却不想撞到了路边的柱子上。

　　哦，不是柱子，是刘树。

　　但，这也没好多少。

　　“让开，我要回家了。”王泊萤晕乎乎的，声音音量也不自觉变大，大晚上，学霸不在家里好好学习，在小区里做什么路障。

　　“哦。”刘树倒是难得没跟他嘴贱，干脆利落往旁边一退。

　　看着努力走直线，身上还有一股子酒精味的王泊萤，刘树懒得废话，扯着他的手臂带他去回去他家单元楼。

　　“干嘛？”

　　“你走反了。”刘树扯着醉鬼，“不用担心，你妈今天不在家，回去洗个澡赶紧睡。”

　　把人送上电梯按好楼层，刘树转身离开。

　　王泊萤无语，拽什么拽？我才是校霸好嘛。

　　4.
　　早上第一节课如果是语文，那对王泊萤来说，就是最为极致的催眠。给他们上语文课的是榕城的资深老教师窦静雯，一个带着老花镜，头发都快花白的老太太。

　　既然是资深，自然各个方面都很资深，就比如即使所有任课老师都对王泊萤上课玩手机，尽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窦老太太不，每次上课必点王泊萤回答问题，给王泊萤整有点烦躁了，但一个老太太你又不能怎么样。

　　好在校霸虽然学渣，国文兴趣班几年也不是白报的。男孩子为什么报国文，因为校霸有个十足的文艺的妈。从初中开始王慧瑶就一直连任语文课代表，大学里也做了三年的文学社社长的，还经常撰稿寄给一些出版社，王慧瑶觉得文学素养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从小就让王泊萤看各种中外名著，也不大在意小小年纪的王泊萤看不看得懂其中深意。王慧瑶有句话，现在囫囵吞枣也好，以后你并不会有那么多时间来看书。

　　所以窦老太太每节课的提问，王泊萤虽然不说对答如流，但基本也没什么问题。

　　王泊萤瞄了眼窦老太太，老太太正拿着粉笔在在黑板板书课题，他伺机准备摸口袋掏出手机但瞄了眼他现在的同桌，手又默默的放了回去。

　　他小心的瞥了眼右边的刘树，人家正按照老师的要求默读课文呢。王泊萤想着憋屈，语文课老师“必点”就算了，“班级第一风纪委员”坐他旁边，更难过了。

　　无聊的书呆子。

　　王泊萤无聊的从口袋掏出了个桃子味的棒棒糖，昨天周刑给的多的，小心的拆着包装，但就在他扯破了口子，正打算对桃子行事时，一只手伸了过来，夺走了他可爱的小桃子。

　　狗东西！他恶狠狠的瞪着那只罪恶的手。

　　刘树左手两根手捏在棒棒糖的棍子上，顺手将糖放进了自己的校服口袋，并横了一眼王泊萤。意思是，你敢动试试。

　　王泊萤本来觉得来三中读书没什么的，反正就是换个地方睡觉。但他现在想死了，原因是为了一根棒棒糖。

　　不！那因为棒棒糖么？是他预见了接下来两年惨无人道，暗无天日的日子。

　　“王泊萤同学。”窦老太太声音响起，“你来为我们介绍一下李白这位诗人吧。”

　　难得上课五分钟就点名，王泊萤觉得还不错，回答完这个问题后他就可以开小差了。

　　“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唐代大诗人，诗仙。”王泊萤就随便找几个考点说说，然后准备美美坐下，享受他剩下大半节课。没想到膝盖还没弯，窦老太太笑眯眯又发话了，“王泊萤同学，能和我们分享一点课外的关于礼拜的知识吗？”

　　“我和他老人家不是很熟。”王泊萤说的是实话，虽然兴趣班伤者，但他也只挑自己喜欢的听，李白他单纯知道浪漫主义大诗人，潇洒不羁。

　　窦老太太点点头，“有读过他的什么诗吗，课外的？”

　　看着老师这架势，不回答是坐不下去了，王泊萤还真认真想了想，“课外的话，《夜宿山寺》。”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窦老太太走到王泊萤身旁念出诗句前两句。

　　“对。”王泊萤点点头，“就是那首。”

　　窦老太太拍了拍王泊萤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自己转身走回讲台，用粉笔板书下《夜宿山寺》这首诗，“同学们，我们来拓展一下课外知识。”

　　王泊萤看着窦老太太的板书，将第二句用红笔划了下划线，但王泊萤其实想说，他为数不多知道的李白的诗里，这一首，他喜欢的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整节课提问后就没王泊萤什么事了，王泊萤算是安全度过。

　　下了课隔壁三班学委让后门边同学叫一下刘树。

　　王泊萤趴在桌子上，一点生气没有，整个人都围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扭头他看到了三班的学委和刘树站在后门边不知道再谈什么。

　　哟，这小子桃花运不错。凭什么这家伙连桃花都比自己好。

　　王泊萤想想，自己也是从小被夸到大的，甚至小时候长辈夸自己比夸刘树多多了，凭什么他现在异性缘这么好，真是无语。

　　觉得看着晦气，王泊萤转过头掏出口袋里另一根棒棒糖开始啃。刘树本来正和楚倩聊着学校安排的11月竞赛，透过窗户看见了座位上吃糖的人。刘树看时间，下课十分钟估计也是讲不清楚一些安排，他跟楚倩倩约中午午休再聊。刘树从后门回了教室，在王泊萤身边坐在，看着嚼着糖无忧无虑玩小游戏的王泊萤，“你去年补的牙，我看年底可以重新光顾牙科了。”

　　“嗯？”王泊萤抬头，无所谓的嚼碎糖果，抽出糖果棒，“牙可以再补，糖不可错过。”

　　刘树想着多说无益，也不再开口。

　　王泊萤极度嗜甜，小时候换牙之前，他就蛀完了后排牙齿，几次牙疼去医院。一开始刘树并不知道王泊萤牙蛀虫，只看着小弟弟可可爱爱，就总投喂一些家里各式的糖果给王泊萤。

　　直到才十岁的王泊萤因为蛀牙过于严重去医院拔牙的事发生后，刘树就再也不给王泊萤送糖了。王泊萤气的骂他，小孩子又不会骂人，只能学着电视剧里，冲刘树大喊，“你这个大坏蛋，大坏蛋！“

　　可惜时光一去不复回，王泊萤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奶呼呼的小宝贝了。

　　小宝贝长歪了。

　　王泊萤想起，自己喜欢吃糖并且在换牙前蛀掉了后面八颗牙的事也一度让王慧瑶很苦恼。
　　王慧瑶不是爱吃甜食的人，大概率吃甜食是王泊萤遗传了他爹王静的。

　　说起来，王泊萤他爹王静大学生时期还因为蛀牙连夜跑去医院挂号，那时候麻醉结束的痛，让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坐在医院走廊椅子上抱着自己女朋友哭。这可能是最近风头正起的这位青年企业家唯一的囧事。当然这件事也只有王慧瑶知道。

　　“你再这么吃，就和电视里这个男的一样，以后满口假牙。”那时候王慧瑶坐在病床前指着电视里的王静对王泊萤说。

　　王慧瑶看着自己前夫的脸，倒是一点波澜也无，所以王泊萤在这方面一直很佩服他妈。

　　王泊萤嚼完小葡萄，又想念他的小桃子了，准备出其不意，夺回刘树口袋里的糖果，却被刘树早早发现，钳制住他“罪恶之手”。

　　王泊萤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抽风了，冲着刘树右眼单眼眨了下，刘树可能被他震惊到，松了手，在刘树迟疑的瞬间，王泊萤抢回了自己的小糖果。

　　当然，少不了为糖卖乖，“我会克制的，但是这个口子都破了，你就还给我吧。”

　　“还是少吃点吧。”刘树单手推了推眼镜，“堂堂校霸蛀牙疼哭？”

　　王泊萤越发发现十七年都不爱说话，对任何与他无关事都不屑发表意见的刘树，最近和他说起话来居然颇有互联网杠精那味儿了。

　　也是十分稀奇。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好嘛，你懂什么？”王泊萤一边拆着包装袋，一边说些无厘头的话，“班长你这种学神级别是不会懂我们平民百姓的苦的。”

　　王泊萤正想着垃圾该扔哪儿，刘树瞥了一眼伸出了手，他自然的将糖纸丢给了刘树。

　　丢完后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有点奇怪，但刘树已经去扔糖纸了。王泊萤也就不多想了，是刘树作为班长，要好好管理班级卫生问题。

　　对，是这样的，没错。

　　陆明明自从被王泊萤抛弃后，这几天他都有意观察旁边两人的举动。他就奇了怪了，王泊萤和刘树看着这么不对付，怎么王泊萤还跑去和刘树坐了？那么喜欢靠窗位置？

　　但就他这两天的观察看来，刘树和王泊萤不是他当初他以为的互看不顺眼，明明两人关系看着还可以嘛。虽然偶尔摩擦，但毕竟从小一起长到大的，还是能感觉到两人举止和旁人的不同。

　　尤其，他和刘树做了一年的同学，还没见过刘树一天到晚跟在谁后面念叨对方，刘树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高冷学神的人设。怎么遇到王泊萤，有点像老妈子，什么都要插几句嘴，管一管。

　　还有这个私高转来的校霸，刚刚没看错的话，为了颗糖和刘树撒娇？刘树还就这么自然的问王泊萤要垃圾去扔？

　　什么活见鬼名场面。

　　“放学咯，我先走咯。”王泊萤叼着一根棒棒糖，拎着书包准备走。

　　不想比刘树拉住书包背带，“糖吐掉。”

　　“我才刚拆！”王泊萤扯着自己的书包，“放开，我要走了。”

　　王泊萤准备骂骂咧咧时，刘树起身伸手扯住他口里糖的糖棍，“松口。”

　　王泊萤瞪了他一眼，松了口，刘树把糖丢进垃圾桶，王泊萤无语的狠狠踢了刘树一脚就开溜。
　　开玩笑，刘树跆拳道又不是白练的，倒不至于为了一颗糖讨一顿打。

　　陆明明站在后门口等刘树，王泊萤王泊萤一阵风一样从他身旁溜走，看了全程的陆明明表示，为什么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刘树被踢没什么大的反应，整理书包放好椅子，又给王泊萤整理了下桌面没摆放整齐的书和没放进去的椅子。

　　分岔路口，陆明明和刘树要分开走，陆明明告别刘树，自己走在回家路上，这才想起为什么觉得奇怪，这两人别别扭扭，奇奇怪怪，互看不顺眼，但相处起来，只有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