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战（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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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宁阴山前。
不远处的旷野金光乍现，仙剑碰撞所发出的铮鸣声响彻天际，连带着天地都被分为金赤二色，战事极为激烈，就单单是那一抹剑意便能划破天空，在灿金云层中留下抹璀璨的蓝。
而有护山大阵的防护，伤不到宁阴山内的任何一人。
看门的俩小厮倒乐得清闲，一人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看着那彩光唠嗑。
“那蓝色应该是印月仙君的法力吧？真是好看。”
“能做到单凭剑意便划破天际的，也就只有那位仙君了。”
“唉，咱们宁阴山怎的也卷入了这场正道和魔修之间的整争斗了，我好不容易才上山来，还想着在山上混个职位，吃不上修仙饭好歹沾沾仙气，总比在山下当个凡人来的好。”
“谁不是呢，可惜咱们都不是修仙那块料，要是这护山大阵破了，咱估计直接就成灰了。”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在世间像是他们这种人多了去了，没那资质，也没引路人，就单单凭自己修炼估计几辈子都摸不上修仙的门槛。
只是他们运气好，才在这山上落得了个看门的活儿，好歹离仙界近了几步。
“要是咱们有秦师兄那样的资质，说不定早就飞升了。”
其中头发短点的小厮叹。
他口中所说的秦师兄，是宁阴山现如今法力最强的那位，据说也是和他们一样凡人出身，本是没机会踏入仙途的，但在某次濒死之际被仙人所救，据说当时天遍异象，血月腾空，仙人寻迹而去，就看见了在万千尸骸中尚有一口气的孩子。
仙人性善，将那七八岁的孩子捡了回来，收于自己门下。
被屠尽的村子村民多姓秦，那孩子便也落得了同样的姓氏，名是仙人亲自去的，曰斯年。
按理来说，在孩童三四岁的时候便会觉醒仙骨，踏入仙途，但那被捡回来的小孩直到十岁了，仍看不出任何资质，最终仙人也没了办法，想着将他当成凡人来养，能寿终正寝也算是件好事。
直到十一岁时，那孩子顽皮，独自去林中玩，却没想正巧碰见鬼门开，万鬼横行，宁阴山上下乱作一团，压根没来得及顾上他。
等仙人发现自家孩子丢了，忙到山中去寻的时候，就看见沾染了满身妖气的秦斯年正蹲在林中，淡定的将其中一只妖魔的胳膊腿拆下，笑嘻嘻的说要回去给他做腊肉。
秦斯年是如何一夜之间步入筑基期的尚且不知，只是从那日后，他便成了仙人的亲传弟子，无论谁见了都得尊称一声大师兄。
“秦师兄目前还是大乘吧？”那小厮拔着身下的野草，“印月仙君都已飞升，怎的咱们师兄还没动静呢。”
“印月仙君入途早，虽是和师兄从小打到大的，但他四岁就入了门，年纪小的时候修炼总快人一步。刚开始师兄不也打不过他吗。”
“但后来打过了吧，我记得咱们师兄元婴期的时候就和印月仙君打过一场，那时印月仙君输了，还跑到后山掉小珍珠呢，还是师兄厉害些。”
“那当然，若是师兄飞升，想必比印月仙君要厉害的多。”
二人聊着，全然没看到身后的树杈子上，一道人影正坐在那里，悠闲的垂下一条腿在半空中晃荡。
秦斯年就坐在那听着俩人聊八卦，听到最后夸自己的那番话，乐了，随手从树上摘了个野果子扔在了二人怀里。
那突如其来的一下给他们吓一跳，下意识回头张望，没找到人。
正纳闷呢，就听到半空中传来道声音。
“这呢。”秦斯年又拿了个果子，“还吃吗？再给你们摘？”
他一袭黑衣，袖子上绣了半只栩栩如生的金龙，修长的腿很随意的垂在他们头顶，若是粗略看去，只能看见那只金龙在树叶间晃动，隐蔽性极强。
此时那骨节修长的手正捏着个鲜艳的红果在指尖绕着玩，怎么看都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劲儿。
和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位师兄像是丝毫不沾边。
“秦师兄！”那人像是松了口气，“吓我一跳。”
秦斯年随手将那果子扔给他，“怎么不聊了，接着聊呗。”
那人接过：“该夸的都夸完了，还有什么可聊的，不过师兄，您又隐匿气息跑到这里偷懒，要是被仙尊知道了，又要生气了。”
“他生哪门子气。”秦斯年随意的用袖口擦了擦那果子，咬了一口，酸的不行。
但他也没扔，只是一个起身，衣袖纷飞间已然降落在地，半分声音都没发出。
“今日西边大乱，咱们宁阴山属右翼，已经有三波人下了山，若是真的闹大了，您可就是唯一的底牌。要是仙尊找不到您，可不得生气吗。”那小厮像是想吃口果子，但又不太敢，只是看着秦斯年的脸色。
秦斯年面色如常的捏着那咬了一半的野果：“他们还能撑几天呢，还轮不到我上。”
小厮好奇：“那咱们这战有希望吗？”
秦斯年笑：“你猜？”
他向来都是这样，总给人种不太靠谱的感觉，小厮也品不出来他话里的这句你猜是什么意思，和身边那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阴山若是败了，那他们连这份差事都保不住了，他们自然是不希望败的。
但偏偏现在的局势谁都不知道，现如今他们能做的估计也就只有守好这大门了。
“我回去了，不然那老头又该念叨我了。”秦斯年冲他俩挥了挥手，“看好门啊。”
小厮们清脆的诶了声，看着秦斯年上了山，修长的背影没多久就消失在了拐角。
“看样子应该没什么大事。”其中一小厮在衣服上搓了搓秦斯年给他的野果，“大师兄也就是看起来不正经，其实很靠谱的。”
另外一人哦了声：“也是。”
然后那人就咬了口那野果。
被酸的五官都瞬间扭曲了。
“秦师兄！你又坑我！”小厮的声音透过层层树荫传了过来。
秦斯年得意的勾着唇，随手将自己吃剩的果子扔在了旁边的树丛里。
果子落地，发出了声不易察觉的闷响。
宁阴山的人走了大半，除去那些刚入筑基期的弟子，其余基本都去了那边支援，路上基本碰不到几个人。
于是秦斯年十分坦然的连门都没敲，径直走入了殿中。
原本满是老家伙的议事殿如今空空荡荡，唯有道洁白的身影站在殿前，低头沉思着什么。
秦斯年还未走近，便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灵力裹挟着威压如同潮水般袭来，化为无形的利刃，直逼他的门面。
额间的碎发都被这灵力吹得飞舞起来，秦斯年躲都未躲，只是稍挑了下眉梢。
灵力在接触到他皮肤的前一秒崩溃瓦解，化作缕缕清风消散在半空。
“说了多少遍，进来要敲门。”
那人回头，看起来五六十岁的年纪，风清道骨，眉头微皱，十分不满的看着秦斯年：“若是再有下次，山后那乱坟岗就有你的位置了。”
秦斯年显然不是第一次听这种话了，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山内溜进来几只老鼠。”秦斯年说，“怎么处理？”
公鸿易没放在心上：“交由你。”
秦斯年抬了下手，指尖腾起道火焰，似是有了生命般，那火焰顷刻间便顺着一个方向蔓延而去，速度极快。
短短几秒后，他来的路上便骤然传来阵爆炸声，伴随着隐约的哀嚎。
等那声音彻底结束，秦斯年手上也多了两张小纸人。
他捏起那已燃一半的纸人看了又看，灰烬散去间，隐约的“云清”二字留在了秦斯年的指尖。
“不是什么重要角色。”秦斯年抿了下指尖的灰烬，“老头，这么急着唤我过来，是有要紧事？”
公鸿易对他这没大没小的称呼早就习以为常，从捡到他后，这人也就老老实实的管自己叫了两年师尊，很快就被老头取而代之了。
若是论年龄，他确实老了些，对这两个字倒也没什么反驳的余地。
“有人找你。”公鸿易说。
秦斯年正偷着在他的宝贝灵草上擦手，把指尖的灰全蹭在了那碧绿的草叶上，灵草像是十分不满他的行为，颤抖了几下叶片，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被秦斯年按在了土里。
“谁找我？”秦斯年问。
话音刚落，便感受到了股十分熟悉的灵力。
彻骨的寒几乎在顷刻间遍布了整座议事殿，这用温度来昭告天下自己存在的人，秦斯年拿脚指头都能想到是谁。
云雾缭绕间，一缕元神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那人一袭白衣，身披银甲，泼墨般的长发被条银白色发带竖起，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矜贵，明明是清冷至极的长相，却偏偏被脸侧那一抹血迹添上了几分戾气。
他身形缓缓凝聚，在此期间，那冰冷的视线始终落在秦斯年身上，未曾移开半分。
不像是来找人，倒像是来寻仇。
秦斯年看了眼他的侧脸。
很小的刀口，也不深，不知道是谁那么有本事，能在大名鼎鼎的印月仙君脸上留下那一道血口。
似是才经历完一场大战，印绯的衣角都破损了半边，他分出的这缕元神也极其不稳，薄唇开合几下，声音像是裹了层雾般，让人根本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连带着整个人的身形都晃动着。
“你说什么？”秦斯年揉揉耳朵，很轻的咂舌，看向身边的公鸿易，“不是我说，老头，你这么轻易就把人放进来，就不怕他带兵把咱们宁阴山给踏平啊？”
公鸿易：“他来寻你，我为何要拦？”
他抬手掐了个决，淡青色的屏障顿时笼罩了整个议事殿，这样就算是里面闹得天翻地覆，外面也听不到半分动静。
秦斯年很不满的扫了眼公鸿易，对他这把自己和印绯关在一起的行为十分不理解。
他和印绯向来不和，连路边的狗都知道。
二人从小便认识，当时秦斯年被公鸿易捡回来没多久，便被送下了山读书识字，印绯恰巧也在那所学堂，刚见面的时候秦斯年就差点摔了一跤，满手泥巴拽在了印绯的衣角上，让小小年纪就是个洁癖的印绯差点发飙，但奈何都是孩子，道了个歉就算是过去了。
但谁都没想到，那仅是个开始。
秦斯年虽没能修仙，但脑子好，短短一周的课程进度便赶超了久居第一的印绯，成为教书先生们的新宠，对原来在先生口中被称为天之骄子的印绯关注少了一半，轮谁心底都不舒服。
二人本就不对付，再加上因为名次你争我抢，梁子就越结越深，印绯不能对凡人动手，便只耍嘴皮子，整日唇枪舌战不得消停。
直到秦斯年踏入仙途后，一直压抑着的印绯终于爆发，整日和他切磋，学堂后院的练习场内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两道缠斗在一起的身影，搞得教书先生都没了法子，摆摆手让他们的师尊亲自来领人。
最终的收尾便是两位仙尊亲自下了山，提着自家崽子的衣领把人给强行分开，拎了回去。
据说当时被拎走时，二人还信誓旦旦的叫嚣着下次再战，谁都不服谁。
从那之后，他们的较量便由明转暗，秦斯年表面不在意，实则深夜偷偷进山修炼到清晨，熬得双眼猩红；而印绯日复一日待在阁内温习仙法，精进修为，生怕自己比对方少修炼一点，下次见面便打不过了。
就这样从筑基打到大乘，再打到印绯飞升，成为印月仙君，二人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便人尽皆知了。
毕竟每隔一段时间便能看见不远处的荒山仙力乍现，能这么执着于分出胜负的，也就只有从小就结了梁子的这两人。
“有屁快放。”
秦斯年看着那道不稳的元神，“我还赶着去后山摘果子吃呢。”
印绯那清冷至极的脸缓缓带了两分不满。
“宁阴山刚结丹的修仙者都来参了战，你一个大乘，还好意思在护山大阵中当缩头乌龟？”
秦斯年一听他这话就不爽：“我在阵中关你什么事？好好打你的仗，手少伸的那么长。还有，你能不能别显摆你那冻死人的仙力，若是把那老头的宝贝仙草冻死了，你赔得起吗？”
印绯皱眉，干脆利落的问：“你来还是不来？”
秦斯年：“不去，不想看见你，晦气。”
然后他就看见面前的那缕元神嘴角勾起了个明显的弧度，薄唇轻启，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
“怂货。”
秦斯年：……？
他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回骂，印绯便干脆利落消失在了殿中。
秦斯年看着那抹湛蓝的光在眼前消散，咬紧了牙关。
妈的，他今日不宰了印绯这小子，他就不姓秦！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大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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