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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奇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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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城再行一里多就是山路,不过此路连通皇城,自然不冷清。路上少年望着那女孩的背影猜测起来:“首先,从那群家丁叫她小姐,而且她有那么贵重的珠花来看她应该是个富家小姐,就算看她那身不凡的气度也可知她定不是平常人家之女。可千金小姐们平时出门都是香车软轿,前呼后拥,平时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再看她,对偌大的皇城这么熟悉,和人买马时毫不扭捏,看得出对人情世故也不陌生,而且还会骑马,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养在深闺的小姐,难道她是个例外?她这又是想去哪里?”少年越想越觉有趣,但还是强放下心事专心跟上,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人跟丢了。
不知觉中,太阳已变了脸色,红彤彤的和远山贴着脊梁。女孩一人一马到了一家山间客栈,眼见夕阳西下,便不再赶路,欲在此借宿。身后的少年见女孩的白袍白马都被晕染成暖暖的橘色,心里也泛起暖意。待她栓了马进入客栈,便也下了马。
“掌柜的,有空房吗?”女孩在柜前问道。
“有!公子您先坐一会儿,我这就去安排。小刘,给这位公子上杯茶。”女孩终于将身上的大包裹解了下来,伸展了一下小小的身躯,便坐到一旁。小二立马端上一壶茶水,女孩从怀中掏出些碎银子赏给小二:“小二哥,烦劳你帮我照料一下门外的白马。”小二接过银子,高兴地应允了。女孩饮了一口清茶,陶瓷杯上映出一抹浅笑。
“小兄弟,干嘛站在门口,里边请啊!”掌柜的一声招呼让女孩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只见镶满余晖的门框中站着一个身影,因逆着光,看不清楚衣着相貌,但那身影碰上自己的目光明显一僵,随即又软化下来,竟直直向自己走来。待他到了近处,女孩一怔,是他?
只见少年笑盈盈地在女孩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一拍桌子:“有缘啊,有缘!竟在此与姑……公子再次相遇,真是有缘之极啊!”
“‘有缘’二字往往是心怀不轨之人的托词。”说完,少女举起杯仰头饮尽剩余茶水。少年见面前之人小小年纪却言行举止都故作老成。稚嫩清脆的声音冷冷道出这番话,在少年听来真是有趣得很,正准备继续发话。
“这油煎小鸭舌怎么煎得那么老?真是倒胃口!”旁边传来一声抱怨,嗓音微哑,音量不大,却隐含气势。二人不自觉地追寻声源,只见旁边不远处坐着一个老头,高瘦身材,须发皆白,一张脸红得炫目,简直能与天边夕阳相媲。再一细看,红脸上五官粗犷,真是一张足以让人过目不忘的脸庞。少年觉得刚才这老头的一句话含沙射影地对上了自己的心思,忍不住一乐,倒对那张奇脸没太在意。
女孩乍看那老头相貌不禁愣了愣,转眼见面前的少年正自强忍笑意,皱眉抿嘴搞的五官都变了形。再联想起先前自己的言行和老头的一番话突然醒悟,原来两人都是在嘲笑自己,再看眼前之人的丑态,心里涌起怒气,对其厌恶之情又暗暗加深了几分。女孩初出家门就被陌生人奚落,心里不禁难受得很,从前有父母和哥哥们疼爱,哪有人敢这般得罪她,可如今孤身一人……不,不能再作如此想法,这条路是自己选的,就有责任和义务坚强走下去,这还只是个开始。女孩心中默念着“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手下又为自己倒了杯茶,一仰头,将眼眶中的泪水倒装回去,把梗在喉咙的委屈和着茶水吞进肚里。然后卸重般的将茶杯磕在桌上。
少年哪肯放过女孩一丝一毫的表情,先看她气得脸色微红,一双明眸也已湿透。猜想她定要哭一场,可又见她颤抖着为自己倒了杯茶,以极为壮烈的姿势饮下后,泪意无踪,小小的脸写满坚定,双眼直直地盯着自己。少年本是一脸看好戏的神情,可被如此一对清灵灵的水眸一眨不眨地盯了一会儿,还是没由地心里发虚:“公子……怎么这么盯着我?”只见女孩眨了一下眼皮,勾起嘴角脆生生地吐出几个字:“礼尚往来嘛!”自己一直盯着她看的小动作被一语道破后,少年清楚地感觉到红晕慢慢爬上耳根,只觉这回脸丢的可大了!只一心想挽回脸面,便急忙将闪烁的视线重新调回到女孩身上:“我只是见公子你气宇不凡,想要结交而已。”女孩早已将眼光移到别处,心里也暗暗为自己大胆的举动一阵心慌,听到对面的人发话才又将视线移回,却也只敢轻轻扫少年一眼,便看向桌上的茶水,突然想出一策,手上忙斟了两杯清茶:“兄台你有意结交,小弟遵命就是,只是这江湖之大,一别后怕是很难再相见。不过常言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就在此祝兄台今后能大展鸿图。”说完就直接把一杯清茶塞到少年手中,和他碰了杯呷了一口茶,将桌上包裹拎起,接着起身向少年一抱拳,便唤过小二带路往楼上客房走去。这些动作一气呵成,根本没有给“兄台”插话的机会,最后留下桌前呆若木鸡的少年。少年胸中突然泛起怒火,他本不是易怒之人,可今天遇到这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小女孩,心中竟憋闷得很。
“这茶可真是淡啊,一点儿味道也没有。”又是旁边那红脸老头的声音,只见他举着杯茶半眯着眼唏嘘感叹,少年自然听出了话外音,本来他心情就极差,现在遭到一个老头的奚落,又一股无名火“噌”就冒了起来。只见他把茶水向后狠狠一倒,又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眼睛看着窗外恨恨骂道:“多嘴多舌!”本想叫他就此闭嘴,没想到那讨人厌的声音又一次传来:“这鸡屁股也臭的很!放个屁也是臭的。”这回少年可实在按捺不住了,单手猛地一拍木桌,借力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地说:“这位老伯,这烧鸡都死了,怎么还会放屁呢?”周身散发着隐忍的怒火,那老头听了不慌不忙地挠挠头:“小兄弟说的是啊,我也正纳闷儿,这……烧鸡都死了,怎么还会放屁呢?”边说着手中的筷子还有意无意地指向少年。少年忍无可忍,顺手从桌上筷篓中抽出一根筷子:“那让我来替老伯试试这烧鸡死没死!”说完那根木筷就蓦地从少年手中激射而出。说是试鸡,其实木筷对准的是老头放在桌上的左手,那木筷本是平常,可这时却带风而行,所带力道怕不逊色于尖利的铁钉。只见那老头毫无惧色,右手一阵动作便化解了左手被穿孔的危机。定睛一看,老头右手的木筷竟生生抵住了筷子射来的力道,将那木筷夹在离左手一寸处。“小兄弟,射偏了,鸡没摆在这儿哦!”那红红的面孔溢出浓浓的笑意
“果然是深藏不露!”此时的少年不复街市上戏耍家丁时的顽皮,也不再有被女孩直瞪后的羞涩,眉宇间灵动的气韵瞬间化作一股戾气,表情冰冷,直直看向面前依然稳如泰山的老头,胸前的木葫芦激烈的晃动着。“小兄弟真是过奖了,其实我……”老头的自谦之语还未讲完,只觉面前忽地一凉,竟然有十多只木筷向着自己面门飞来,力道比第一次飞来的木筷更为慑人。老头不由得一惊,急忙起身闪过,其身形犹如鬼魅。
“啊!”不好,被老头躲过的竹筷正直直飞向他身后的店小儿,店中人皆是一惊,眼看小二就将身穿数孔。少年心里大骇,自己一时斗气出手太重,眼看就要伤及无辜,可自己站得太远,实在没办法救人。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见那老头大张双臂长啸一声,双掌运足内力,凭空向前一抓,那射向店小二的木筷竟被这一抓扯住脚步,停在了小二面前,这一瞬仿佛时间定格。少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底下竟有人能将内功练到如此境界!自己施在木筷上的力道有七八分,此人站得那么远竟能将它们用内力隔空定住,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只听那老头又大喝一声收了内力,十几根竹筷均被卸了力道一一跌落下来。一切趋回平静,那店小二早吓得脸如白纸,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捡回了一条小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红脸老头猛磕响头,口中反复说着“谢大侠救命”几个字。老头上前两步想扶起小二,却猛然止步,脸色煞白,跌坐在地,嘴角涌出鲜血。这一变故让店中人都吃了一惊,纷纷上前想扶起这好心的大侠,那被救的小二连滚带爬地靠近救命恩人。
这时,店里忽然有两道声音齐齐响起:“别碰他!”少年一惊,还有谁会和自己想到一起?追溯另一道声源,只见二楼俏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原来是刚刚耍了自己的小姑娘,她怎么知道这老头碰不得?但此时管不了许多,为偿还老头帮他救人之情,少年疾奔到身受重伤的红脸老头身前盘膝坐下,双手握拳,暗自调动内息将内力运往双拳,然后将双拳拳面轻轻贴在老头的两处太阳穴上,这轻轻一贴竟让两人如受重创,身子巨震,旁边被喝住的几个店里人见到这番情景,都退后几步,更是不敢轻举妄动。此时少年和老头心里都暗呼不好,这老头内功卓绝,可刚才为了救店小二一命调运了强大的内力,这本就不好掌控,他又出招太急,收招时竟不小心被自己的内力反噬,若此时有毫无内力的平常人敢触碰到他,必要被这强大的真力震得身受重伤。但要是有人用内功助他调运内息可是再好不过,可这少年毕竟修为尚浅,如此一帮不但不能成功,反而又被拖下水,两股真气一强一弱相互纠缠,稍有不慎必定两败俱伤。
这在此危急关头,一声清脆的轻斥:“你们快让开。”只见一个黑脸小公子分开人群来到老头和少年身前。站在一旁的掌柜忙提醒道:“小公子,怕是有危险呀!”女孩扬起一个笑脸:“我自有分寸。”这一笑如清风,拂去了不少紧张的气息。待众人缓了缓神再看向三人,白衣小公子踱步到老头身后,左手抬着一个打开的锦盒,里面横放着许多银针,他右手捻了一根较长的小心插在老头后脑勺上,就这样接二连三,不时老头后脑勺和后背上就被插上了好几根,一路而下。旁人自然看不出什么名堂,可那红脸老头心里却是一阵狂喜“这小丫头还真有两下子,在自己风府、大椎、陶道、至阳、脊中六处施针,将自己体内横冲直撞的内力乖乖导向一处,自己这条老命总算保住了。”众人又见小公子走到少年身后,这回是由下到上为少年施针,少年可万万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有这一手,此时,刚才被她羞辱积下的怒气早已消失无踪,随着后背那微微的刺痛破体而入,内心有获救的欣喜、对她的佩服和说不出的舒服。
过了一会儿,少女收了针,一老一少盘腿静坐了片刻,自觉已无大碍。那红脸老头首先起身,经过一次生死之劫,他的一张红脸更是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他转向女孩一副兴高采烈的神情道:“小丫头!你能救赤面爷爷我一命,当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说吧,你有没有什么要人帮忙的是?说出来,我一定帮你!”说得眉飞色舞,倒像那小姑娘捡了什么便宜似的。女孩心底一阵惊慌,自己精心的装扮竟被他看破,还毫不顾忌地大声道出,不禁又吃惊,又恼怒。再听他口气如此张狂,心里一阵不爽。但转念一想刚才他舍命救人,现在虽然口气挺大,不过倒也是个见义勇为,知恩图报的好人,怒气也就发不出来了。周围众人听这老头称这位小公子为小丫头,都细细瞧了“小公子“一眼,只见他虽然皮肤黝黑,但五官精致玲珑很是可爱,说话声音娇嫩,举手投足间隐有女子之态,虽作男子装扮行事可细看之下倒也真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女孩很是尴尬,只想赶快逃离众人的目光,只好急急道:“我一心救人,不图回报,老伯不必客气。”说完就要转身上楼,只听见那赤面老头的豪迈腔音又隆隆作响:“哎,不行。我赤面从不欠人情,一定要还你!看你女扮男装,定是有难言之隐,是不是躲仇家?还是有个穷凶极恶的大□□在打你主意?你告诉我,我定帮你做主!”女孩被他说得红霞满面,幸好有涂料遮面。心里直怪老头胡言乱语,刚想再说些搪塞之语。只听见突然有人插话:“老头!你少胡说八道,毁我义妹的清誉!”只见那盘腿静坐的青衣少年突然站起身,嘴中在斥责赤面老头,眼睛却盛满笑意望着女孩。“哈哈哈哈……你这小兄弟脸皮可真厚,刚才这小姑娘只与你喝了杯清茶,如今竟就叫起义妹来了。你没听人家说吗?‘君子之交淡如水’”赤面冷嘲热讽起他来,周围众人也都目睹了那两人“结交”的好戏,此时听了赤面的话都笑出声来。少年充耳不闻,径直走向女孩:“义妹,你救了为兄我一条性命,为兄不才,愿常伴义妹左右,保义妹平安!”女孩听了心乱如麻,本来看此人出口替自己解围,还使自己心存感激,可此时他又说出这等死皮赖脸的话,难道他看不出自己对他没有半点好感吗?这时又见那赤面老头狠拍了一下脑门儿:“还是你小子聪明,先下口为强。丫头!这小子做你的护花使者,那我就做你师父吧,待我传你一身绝学也算报了你的救命之恩!”看着这一老一少一人一句,女孩实在觉得有苦难言,想到自己的宏伟目标,女孩定了定心神,决不能让任何人打乱自己的计划!只见她抱了抱拳:“两位好意,真让在下受宠若惊,只是今天天色已晚,再说两位刚才经历了大劫,实在应该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不如我们明日再商量吧!”那老头抢先说:“好!那就等明日行了拜师礼,我就将一身武艺都传授给你。”那少年也难得正经地说了句:“恭敬不如从命。”女孩笑着转身上楼。
“慢着!”楼下的一老一少齐齐喊道。女孩脚步一僵,心里又打起了鼓,这两人还要搞什么鬼?只得悻悻转过身去。只见那两人相视一眼互不相让地一人说了句:“乖徒儿叫什么名字?”“还未知义妹你姓甚名谁。”女孩听了偷偷吁了口气答道:“我叫‘任荷’。”那赤面老头听了呵呵一笑:“我这徒儿的名字可真是古怪!‘任何’?”少年却用右手食指指节一叩桌面,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是荷花的‘荷’吧?”任荷心里暗自嘀咕:“他怎么猜到的?”嘴里也只得承认:“正是。”她却不知因为自己面容清灵,少年见她宛如出水荷花一般清新脱俗,又想到人如其名之理信口而说。又听少年自报姓名:“我叫尔玉!”任荷抿嘴一笑颔了颔首转身上楼,店中众人都为这三人的奇遇而唏嘘感叹。夕阳已没入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