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手记》微迹

97、第九十五章

　　说完克莱儿的事，莫星与将药瓶放回桌上。
　　“光凭克莱儿一面之词，你就如此相信她，莫博士，你就不怕她骗你吗？”事情的局面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地步，奥斯顿还不忘挑拨。
　　“证据和推论是可以互相印证的，”莫星与拿起一支注射器，随手转了一圈，将针头对准奥斯顿，“奥斯顿先生，你知道阻断药在采用注射方式时，比口服方式，药效更好吗？”
　　奥斯顿像是这才意识到什么：“你之前……”
　　“我之前让人把阻断药放进那些从雪山回来的人所需的食物里，就是在给你机会，”莫星与说，“看看你究竟会不会趁机动手脚。在明知那些人的基因检测结果全都是异常的情况下，你还是偷偷吩咐管家扣下了阻断药，放任他们继续处于异化状态当中，结果不是一目了然么？”
　　奥斯顿还试图狡辩：“也许只是阻断药的药效不够……”
　　莫星与打断他：“凯文一出现，那些傀儡就都醒了，全部聚集到了这里。而和克莱儿一起参与野外考察的那两个新世界研究所成员，却不在其中。”
　　“那又怎样？”奥斯顿嘴硬道。
　　莫星与放下注射器，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凯文行事狠辣直接，但凡他想对什么人下手，不会使用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手段，他会直接动手，不会考虑后果，更缺乏缜密的计划，这一点，从他在救援队基地，对后勤小组动手的时候就可以看出来。”
　　“可是他在雪山里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对考察小组和救援队的人直接动手？”莫星与又接着分析，“那些人虽然几乎都感染了异常基因，身上却没有很严重的伤口，而且，他们的记忆还有不同程度的受损、模糊不清，说不清自己经历了什么，只记得遇见了突发暴风雪。从克莱儿身上，还有那个工具箱里被使用过的注射器，我们可以确认，这些人的感染方式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注射，如果是凯文做的，那他的行事风格也太矛盾了，更何况，他还能在短时间内用少量致幻剂激素控制所有人，他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人的行事风格不应该如此矛盾，除非他不是自己一个人。”苏以鸾想起了莫星与之前曾经说过一次的推测。
　　“不错，”莫星与肯定道，“我们猜测，凯文用注射器把异常基因融合剂打入了那些进入雪山的人体内，而为了控制他们，把他们变成可以操控的傀儡，他还需要将足够的致幻剂激素同时注射到他们身上，短时间内，他要如何解决致幻剂激素的量不够这个问题呢？”
　　徐飞貌接话道：“就像配制异常基因融合剂一样，将致幻剂激素稀释，和其他溶液按比例调配，其中的有效成分就足以达到所需的效果，这是我们能想出来的最合适的方案，只是，不像是凯文自己的思路。”
　　“不错，”莫星与点头，“这是我们研究员的思路，凯文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呢？就凭他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这种方案，他也不会费这个功夫，如果只是他自己一个人，他会采取最直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所以，”莫星与得出推论，“多半有人在帮他，而这个人，和我们有着相似的行事风格，以及思考问题的方式，他很可能，也是一个研究员，或者从事相关行业工作的人。野外考察小组的每一个成员都符合这个条件，但只有那两个来自新世界研究所的人——杰弗里和汉克——没有感染异常基因，所以，他们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听明白了吗？奥斯顿先生。”莫星与稍稍歪了下头，嘲讽道，“这桩桩件件加起来，事实摆在眼前，你实在是没什么好狡辩的，还是不要想着侥幸逃脱，试图把自己摘干净了。”

　　实验室外，那些从雪山回来的人已经都被控制住了，徐飞貌和苏以鸾早早地给他们注射了阻断药，先让他们脱离了傀儡状态，然后就由崔上将和威尔逊上将派人，连夜把他们送到了当地的一间特殊医院，那里专门接待一些病情特殊的病患。
　　后续，当地军方高层和警局部门的高层负责人会专门派人跟进他们的情况，也会对克劳德及其相关涉事人员展开调查，清理留下的烂摊子。

　　莫星与走出实验室的时候，埃文斯很快跟了上来。
　　城堡里现在没有到处尾随他们的眼线了，很容易就能找到一个清净的角落。
　　莫星与摘下自己衣领上的胸针，那其实是一个通讯用的麦克风，上面有微型摄像头，尾部还挂了一个圆环形状的装饰，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枚钻石尾戒。
　　莫星与将那枚尾戒拿下来，还给埃文斯：“伊恩没事，克拉伦斯打算带他走的时候，被奥斯顿发现了，他带了一群傀儡去围堵，把克拉伦斯困在原本安置伊恩的实验室里了，伊恩的衣袖就是那时在混乱中被扯破了。就在克拉伦斯打算从通风口突围出去，解决那群傀儡的时候，崔上将的人就到了，我让他们放克拉伦斯走了，不过时间有限，来不及和你说明具体情况，只好临时从伊恩身上拿走了这枚尾戒当信物，暗中提醒你，奥斯顿确实是在用伊恩的那一点点衣袖残片虚张声势，事实上，他根本没能成功控制住克拉伦斯和伊恩。也是提醒你，在凯文面前保持冷静，不要轻举妄动。”
　　“原来是这样，”埃文斯接过那枚小小的尾戒，“之前我看见这东西在你身上时，就猜到伊恩应该是没事了，只是没想到，背后还有这层缘故。”
　　莫星与戴着红色美瞳在凯文面前装做被感染的样子时，埃文斯曾经一度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直接和凯文动手，好在莫星与身上的这枚尾戒提醒了他。
　　这戒指的款式看上去很别致，用料上乘，手艺也很精细，莫星与随口说道：“克拉伦斯现在应该已经带着伊恩在回去的路上了，他说，你打算让他带伊恩回隐居之地，这戒指你一看就知道，不用多说就会明白伊恩没有危险。是因为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埃文斯略显怀念地笑了笑：“是我送给伊恩的十八岁生日礼物，那之后，一直戴在他手上，没摘下来过。”
　　莫星与见话说得差不多了，便打算走了，埃文斯追问道：“伊恩的情况，真的无法做进一步的改善了吗？”
　　“目前来说，没有办法，维持现状也许就是最好的。”莫星与告诉他。
　　“之后，你们会怎么处置凯文？”埃文斯又问。
　　莫星与想起这个复杂的问题，也不好确定：“凯文的情况特殊，他犯下的凶案证据确凿，按照当地司法程序处理倒是不成问题，但是他的身份，还牵连到新世界研究所的非法人体实验，后续，可能会由当地相关部门和研究院的高层商议决定，具体该如何处置。再加上这次联合项目涉及世界各地，情况复杂，恐怕到时候，各国之间都会派人来协商调查，说不准，最后会由哪方面的部门或者人员接管。”
　　莫星与临走前，埃文斯最后又求证道：“莫博士，你们是不是要走了？”
　　“大概明天早上就会先离开这里吧，”莫星与估计了一下，“事已至此，联合项目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埃文斯先生，其实，如果你现在离开，回到你们族群的隐居之地，然后从此再也不出现在人类社会当中，那么，至少此时此刻，没有人会拦着你。”
　　埃文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莫星与转身挥了挥手，走了。
　　闹腾了大半个晚上，金蔷薇城堡终于回到了真正的平静里。
　　崔上将留了一部分人下来守夜，等天一亮，莫星与他们休息得差不多了，就会离开这里，先回酒店整顿一下，然后准备回国。
　　回去之后，大概还要先去一趟帝都，就这次的联合项目工作做一次汇报。

　　莫星与其实没怎么睡着，她的房间就在苏以鸾隔壁，天快亮时，还能听见苏大美女辗转反侧的声音，想必对方也同样没什么睡意。
　　晚上的时候思维太过活跃，过了犯困的点，人就很容易睡不着。
　　莫星与推开窗，眼看东方的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索性穿上外衣，打算出去溜达一圈。

　　“莫博士，早啊。”埃文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莫星与转过身：“埃文斯先生，你还没走？”
　　埃文斯手里拿着一支空了的药剂，看上去，应该是达里恩曾经留下的光抗敏药，他抬起头，看向东方即将日出的方向，说了一句：“我去见过那位崔上将了。”
　　莫星与挑眉：“哦？你和他说什么了？”
　　埃文斯笑了笑：“我只是问他，如果世上还有像凯文一样的生物存在，人类会选择用什么样的方式对待他们。当然，我也事先确认过，他知道凯文是什么样的存在。”
　　莫星与露出一个了然的笑：“人何以待我，我何以待人。崔上将想必给出了一个你觉得还算可以接受的答案。”
　　埃文斯没否认，大概算是默认，他随手将空了的药剂扔出去，问：“莫博士，其实你之前一直都像怀疑奥斯顿那样怀疑我吧？”
　　莫星与也不否认：“毕竟，就算是到了现在，我们也仍然不知道，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埃文斯反问：“莫博士想必早就有所猜测了吧？”
　　莫星与谦虚得很：“只是猜测而已。不过，关于你说，希望试图和人类找到和平共存、友好交流的方式这件事，我现在有一点相信了。”
　　埃文斯看上去很受打击：“只是一点？”
　　莫星与告诉他：“信任的建立是需要时间的，还有实际行动，来日方长。”
　　埃文斯低下头，重复了一下：“来日方长。”
　　然后便像是释然了，他背对着日出的方向，对着莫星与行了个旧式中世纪贵族的礼节，告辞道：“那么，莫博士，我就不奉陪了，希望将来，我们真的有机会，与人类建立真正的信任，友好往来。”
　　莫星与稍稍点了下头，看向对方身后，初升的旭日终于越过了地平线，晨曦穿透云层。
　　埃文斯的身影在被阳光照射到之前化作一道残影，迅速远去。
　　即便已经用过了光抗敏药，他也未曾直视日出的景象。
　　莫星与站在原地，独自看完了这一场日出，微凉的晨风拂过她的发梢，然后在她身后远去，继续拂过山坡和草地，拂过鲜花和大地，去往无限自由的广阔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