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部传说》瓶子里的小妖

4、月

　　（一）
　　桌上的茶早已不见热气，音响里放着的是金海心的《悲伤的秋千》。雪白的月光从窗口洒进来，干净而纯洁。脸靠近窗上的铁栏，似乎能感觉到金属散发出来的冷气。月一向不喜欢冰冷的东西，稍稍远离窗口。院子在月光下，显得朦胧而诡异。暗黑的森林深处，陈旧的古堡高处，被囚的公主在某一个寒冷的冬夜，在窗子的玻璃上，画下了意义不明的神秘符号……月微微一笑，从古怪的气氛中挣脱出来。
　　倒在床上，晒着月光。从床头散落的书中捡起一本，很劣质的纸张，是连作者都懒得写的盗版书，很奇特的嗜好，月喜欢这种书，仿佛陈旧的魔法古籍，在下一页，跳出藏在书中的妖精。也好像，千古吟唱的传说实质化了，变成一个个或美丽或忧伤的脸庞。又好像，开启异世入口的机关，虚化了现实自此进入异界为陌生的灵魂微笑哭泣。
　　家里的古钟敲散了月的思绪，我转头，9点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散了一室月光。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或许是那晚的月光太柔，也或许是那晚的我太寂寞，从来不接未知电话的月，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的另一端，那个女孩，叫可可。
　　（二）
　　想要有个人可以静静的拥抱，静静的依偎，不需要山盟海誓，不需要激烈刺激，不需要轰轰烈烈，甚至于大多数时间，只需要呼吸同样的空气。
　　偶尔一起上网玩个游戏，你看报纸我看书籍，伤心难过的时候可以让我呆在怀里，不需要多帅气，但是要让人看着舒服，在每个冰冷的夜里可以有人取暖，不论贫困疾病，彼此不离不弃。
　　想要有个人可以让我放心哭泣，想要有个人可以对我放心哭泣，不需要舌灿如花，不需要浪漫奢华。
　　在某个繁星满天的晚上，月这样对可可说。可可抱着月沉默了许久，久到月以为可可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可可说，
　　将来如果有一天，你找的累了，倦了，放弃了，而我依然没有找到能留住我心的人，我们就相依为命吧。
　　一言为定
　　可可不知道，其实月也会说谎，自始至终，月想要的都只有那一个，月眷恋的也只有那一个，月小心翼翼的保持着那个距离，不会太远，远到失去，也不会太近，近到令人生厌。月没说出口的情谊，可可终究再也听不到了，我有时会想，如果当时月说出来，会不会就是另一个比较不会悲伤的结局。

　　（三）

　　日食的那一瞬间，天地一片黑暗，不同于以往有月光的照耀，月站在屋中央，站在茫茫黑暗中，茫然。
　　天渐亮，月摇摇晃晃的坐下，打开电脑继续看偶像剧，通霄未睡的关系，月没办法集中精神，瞪着屏幕许久，终于决定关电脑睡觉。
　　月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四周都是墙壁的迷宫之中，交错的路隐进迷雾中。月狂奔起来，可是不管跑了多久，四周依然是相似的墙壁。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月大喊，回应她的是连绵不断的回音，月一瞬间顿悟到，这个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上帝的玩笑，或者是更高级文明的恶意研究，更或者，自己只是虚拟出来的一个人物，活在一个虚拟的空间里，而这一天，虚拟的世界故障，仅留我一人清醒。只有我一人吗？只有我一人吗？月蜷缩起身体，到头来，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吗？
　　月醒来的时候，是中午，很寂静，心跳还有点急，仿佛还没有从那个恐怖的梦境走出来，月走出家门，在终于看见街上的行人后，松了一口气。
　　走在大街上，虽然还是有格格不入的感觉，但，能看到人，很好，每一个或老或少的人与我擦肩而过却不知我是谁，但，能被人看到，很好。
　　很刺耳的刹车声，月来不及转头，剧痛，月轻轻微笑，享受着疼痛，天很高，也很蓝，四周重又陷入寂静，这一次，月没有惧怕，若我醒着，一定很孤单很孤单，幸好这一次，我终沉睡不起。至此之后，再也无梦。

　　（四）
　　你试图忘记她，试图找人代替她，你可以很温柔的微笑，拥抱，温柔似水，却不知，没有温度的温柔，如冰刃，伤人于无形，或者正因为知道，所以，月终究还是没法伪装下去。
　　伪装温柔或许容易，伪装爱情却终究是伤害。伤人伤己。
　　不久的时间，女孩的面容已经模糊，月开始憎恨起这样的自己，憎恨起可以这样轻易就忘记的自己，开口说分手时，女孩眼角滑落的泪滴，晶莹而美丽，每个女孩都是不流泪的天使，当女孩终于哭泣，天使坠入凡间，月看着女孩染上尘埃，没有伸出手，当月决定离开的时候，怎样都是不能挽留的。
　　月总是自嘲。人如其名，清冷无比，那人曾经抱住自己，说，我的月才不冷，我的月最善良，我的月会因为对别人的伤害而折磨自己，别人只看到了表象。
　　谁说弱者就一定要被保护？谁说强者就一定要被对付？
　　所谓一见钟情，一生只怕只一次，因为再难遇相同的天时地利人和。那样的环境那样的心境。所以可可成了月永难忘记的人。
　　所以月偷偷守护了好久。
　　所以，当月终于守护不下去的时候，月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当车撞来的时候月没有躲。
　　当什么都阻止不了思念不得的孤寂，当什么都不能控制自己想要夺取的欲望，唯有死亡可得安息
　　唯有我死了，才能放开你，因为只能放开你，所以，我欣然迎接死亡。
　　因为知道，没有了我的你依然可以生活的很好，所以离不开你的我，选择了离开。
　　因为知道，放不开你的我会让你很烦恼，所以我放开你的手
　　可可，如果有来生，我不求与你的一世情，我只求，能成为你的宠物，只求你，伴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