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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龙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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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默禅欲上前把人捞住,被陆行拎着后领就给扔回去,小沙弥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惊道:“不可杀生!”
陆行哼声,“办好你该办的。”
语毕,提着刀,纵身跃下深井。
陆生的小迷弟把他飞跃入井的照片备份,才卸下书包,从里边掏出个登山扣,和默禅说:“陆大哥有分寸,他人都下去了,还能让那学生出事吗?他就是想治治那人。”谁让他把陆大哥撞了呢,哼。
“非也,过去心不可得。”小和尚摇头叹息,“此乃陆施主的劫难。”
“不懂。我要下去了,你在上面守着,”辛夷正给腰上的安全绳系扣,“如果他们来了也别硬撑,陆大哥有办法。”
小雨淅淅沥沥,一行人分出一半沿着绳索滑下龙渊,另一半人留下,散在雨里。龙渊四周有一小片能被亭檐遮住的空地,默禅站在檐下,双手合十,对魂不守舍的中二病说:“阿弥陀佛,施主,你的因果了了,自当归去罢。”
中二病闻言,缓缓转过脸来,恍惚道:“你说我的因果…了了?”
小和尚的嗓音稚嫩,他欠身行礼,道:“雨天路滑,施主路上当心。”
中二病哽着嗓子说不出话,只点头走进了雨里。
他没与任何人说过,他出身丰隆山,幼时有个粉雕玉琢的妹妹,满六岁被爷爷扔进龙渊填井,那天春四月,杏花开了满山。爷爷说,他家祖上是罪神,须得祖祖辈辈看守龙神,如今血脉稀薄,只能祭人以固阵。这是他们的罪孽。
本以为此生就是得过且过,多福何如少遭祸,岂料竟是青山缭绕疑无路,忽见千帆隐映来。
待行至一棵杏树下,他看着残败的杏花,抹了把脸,惊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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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景焕醒了,第一个念头就是脖子疼。他揉着后颈起身,一侧脸就看见陆行正站在他旁边,正用T恤擦刀。
刀身一掌宽,一米左右,与刀柄几乎等长。是把及其漂亮的重型斩|马|刀。叶景焕喜欢研究这些,所以看得有些入神。
“醒了?”陆行T恤下摆掀得不高,只露出精瘦的腰身,小腹平坦,青筋虬结,硬朗的线条没入裤腰,戛然而止。他头都没转,哼声说:“满意吗?下回让你试试。”
“白天那么辛苦爬山,晚上还出来揽客,真是为难你了啊。”叶景焕别开眼,觉得这做法就是承认自己被说中了,又把脸转回去。他一边拍身上的土一边问:“这什么地方?”
“咱睡觉的地儿。”
“滚你大爷。”
陆行觉得有意思,余光瞧见他正扒拉那墙,嘴角就翘起来。“你自个儿在那瞎摸索什么呢?”
没回。
哼,人不大脾气倒不小。陆行走过去,上半身压在他背上,看着叶景焕面前的那堵墙,矮身在他耳边说:“就一破墙,有什么可看的,倒不如看看我。”
要放在外边,叶景焕高低能算个狠人,如果有人不长眼敢惹,他不会浪费时间跟人家放狠话,而是抡起拳头直奔主题,把人揍得像熟食店跑出来的猪头脸儿。
可他一记肘击还没来得及从侧腰出去,就被陆行绕过来的胳膊捆住。
陆行左臂缠上他的腰,绕到右侧抓住他的肘,把人抱了个满怀,“不要乱动这地方的东西,看看那地上都是什么?想被扎成刺猬你就继续摸。”心想,腰可真细。
这地方呈筒状,像口井似的。叶景焕抬头向上看,只能看见芝麻大点一个光斑。筒壁由青砖建成,犹如古城墙般庄严肃穆,其上纵向,每隔几米就有一圈火把,而每个火把底部都有一个狰狞的铜铸龙头。而他所处的地方正是井底,往西,有一条延伸的小路,不知通向何处。
他看向陆行指的地方,断箭长矛横七竖八铺了满地,心中猜测,大概是机关被触动了。
但关他屁事?
叶景焕曲起左肘,用尽了全力要击他腰腹,不料陆行突然松手走人。揣着裤兜退的老远,眯着眸子说:“过来点。”
“你逗傻子呢。”叶景焕二十年单身,如今竟然被一个男人三番五次的调戏,这合理吗?!过去?当他缺心眼儿啊!
这时,一重物倏地从天而降,随即一声哀嚎直冲天际。
“陆大哥,我中机关了,救我!”
被压在底下的叶景焕额头青筋直跳,上去就是一脚。辛夷翻滚两圈,滚到了陆行脚底下。
辛夷一抬眼,看是陆行大腿,张开双臂就要拥抱爱。
陆行转身就走,边走边说:“其他人呢?”
“后边儿呢,马上到了。”辛夷碰了一鼻子灰,热情不减,一路上蹦蹦跶跶,身上全是少年人独有的快乐。
话音一落,砰砰几声,绳子上下来十多个人。他们刚下来就踩上满地的暗器。龙渊乃是上古天道囚禁叛神之所,内设七十二道关卡,九大杀阵,别说是寻常人,就连得道真仙进去,也免不了要脱层皮。
他们听过陆行的厉害,可那人是离群的虎豹,从来单打独斗,他们没人亲眼见过陆行的本事。
虽然陆行今天来就是为了探路的,可一见满地的兵器残骸,再看完好无损的陆行,一个个惊的直抽气。
叶景焕扶着墙站起来,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他看了一圈刚下来的人,又看看陆行,问:“你们是什么人?”
“这…”一个小哥边解绳,边挠头:“你还是问陆哥吧。”
“孤山组,”陆行叼着跟烟,吊儿郎当往前开路,“以违法乱纪为己任,以不干好事为目标的中小型童工组织。”
童工闻言转头,憋了半天没说出来半个字。
“怎么了?有何高见。”
“倒不是那个,我就想问,这种事告诉他合适吗?”辛夷加快步子和陆行并肩。
陆行磕掉烟灰,侧头看了叶景焕一眼。没说话。
他披着个和那人八分像的皮囊,这层皮底下,装的到底是不是我的劫难。
叶景焕提步向前,瞪他,“我他妈的要上去!”
陆行笑了笑,舌尖顶着腮,没说话。他看着那双眼心想,哦豁,连眼神都一样。
当年陨落,那眼神就铭刻在叛神的梦中,折磨他千年也困惑他千年,他想,那到底是挚友的不忍,还是神明冰冷的一瞥呢。——从前在两军阵前,烈焰之上,你犹豫过吗。
陆行嗤笑一声,将烟头捻灭。
“去呗,没人拦着你。又不是断手断脚,你自个爬上去呗。”下巴一抬,“去,给他拿套登山绳。”
一时间十几个汉子大眼瞪小眼,这大爷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呐?说把人扔下来喂龙的是他,说让人回去的也是他,怎么着,把人家抡下来好玩呗?得,谁让他是大爷,给就给了。
队伍往深处去,一大叔留下把自己那套装备给他,替他绑好,又颇为可怜的拍了拍他肩膀,“苦了你了兄弟。”
叶景焕颔首,反身欲爬。
大叔却突然脸色大变,从身后掏出匕首,压低身体竟如利箭一般飞身出去。
叶景焕刚爬两步,就被大叔揪着裤腰拽下来,人还迷瞪着,就听哐当一声,他闻声抬头,猝不及防就见一东西炮弹似飞过的撞在墙上。
青石古墙不堪痛击,被震得沙尘簌簌。叶景焕定睛一看,那不正是替他绑绳索的大叔吗!
那大叔一双眼充血突出,喉咙里咯咯几声,说了个“他不是…”就歪头倒了。
叶景焕人都傻了。见那人提着朴刀,正向自己逼近,他忙抱头蹲身。心道,今儿个出门应该先看看黄历。
赵红军人也傻了。这种怂货是怎么进孤山组的。
“奶奶的,一群坑货!”这时周燕归从登山绳上跳下来,咚一声,地下浮起一圈灰尘,他一眼就看见蹲在角落默默骂娘的叶景焕,惊道:“你怎么在这?!”
叶景焕觉得这声耳熟,抬头瞅了一眼。那眼神凶的很,见了是他才收敛下来,说:“我也不知道。我被他们打晕了,一睁眼就在这。”
周燕归乐了。这小孩一副怂鸡样缩缩着,可看他那眼神,刚才心里指不定怎么骂人呢。
“你先去追,他们既然能把十九道雷劫悉数引到别处,以此误导我们,为他们拖延时间。那他们中一定有个不得的人物。十有八九对方是把陆行给派来了。”周燕归跟赵红军说:“这个小兄弟就交给我。”
赵红军并不废话,掉头就追。
“你又是什么人?”
看叶景焕站起来,周燕归从衣服内兜掏出个黑本,翻开后上页是国徽,下页是他的照片。叶景焕见过,他表哥也有,不过他表哥警察证的国徽下,写的是公安,这位大哥那国徽下,写的是国安!
妈的,这人是国安局的特工!
“我隶属国家安全局。”周燕归把证件收好,正色道:“现在上方都是敌人,局里的外援还在路上,现在请你务必跟在我身边。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奈何叶景焕此刻只想骂娘。
周燕归补充,“我知道你现在十分不解,你可以不信任我,但请你信任你的国家。”
龙渊深处,通道笔直向西,逐渐开阔。到最后,竟足有六七层楼高。甬道尽头林立七根锁龙柱,每根柱子又连接七条囚龙链。四十九条成人手臂粗的青铜锁链绷得笔直,分别洞穿应龙的四十五根脊椎和他的足以遮天蔽日的双翼,让他动弹不得。
应龙睁开双眼,黑暗中一双金瞳亮如灯笼。他全无形象的趴在地上,看着陆行,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龙吟,身后的锁链随他的动作叮叮作响。待锁链的动静停了,他竟口吐人言,道:“本座的夜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