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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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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裴柏枫与萧凌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
被波及的俞行云打了个寒战,忍不住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于是就刚好与一直在旁边看戏吃瓜的应修才对上了目光。
俞行云:“……”
裴柏枫与萧凌的目光正‘如胶似漆’着,暂时无暇看他们这里。
应修才做出个口型,笑眼微眯:恩公。
俞行云不知这魔尊座下的妖狐在打什么鬼主意,警惕地看着他。
在裴萧二人僵持之际,应修才从容地自蒲团上站起身。
捡来的枯柴被全部丢进火堆里,枯柴燃尽,火光也越来越小,在每个人脸上都留下来诡谲的光影。
应修才身形修长,宽肩窄腰,笔直端正,一看就是经常修炼的劲瘦身材。他站起来的一瞬,火光投下来的阴影笼在俞行云头上,竟无端生出些压迫之感。
之前两次见他,都发生了不好之事,纵使这狐狸称他为恩公,俞行云对他仍没有一丝好感。
“柴火要烧尽了,我出去再找一些能烧的东西。”应修才道,悄悄对俞行云眨了眨眼。
俞行云立马心里神会,“我和你一起。”
——正好,他也要试探试探这狐狸出现在这儿的目的。
雨势稍小了些,不若之前那般倾盆而下,只在密密麻麻的雨点之下,仍无法御剑离开。
跟随应修才走出庙宇的庭堂,二人走到后院的一处廊下,雨帘沿着屋瓦如一串串珍珠落下,一叶芭蕉被方才的雨打弯了,丰盈的枝干自中处折弯,斜斜地靠在破旧的瓦房之上,任凭风吟。
应修才颇有闲情的伸手去接那芭蕉叶上落下的雨,白衣白靴,身姿清越,乌发乌瞳,远看去竟真有那么几分仙人的意味。
俞行云往后看了眼,确认这个距离裴萧二人听不见,才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应修才吹去凝结在指尖的雨珠,道,“我听命于魔尊,来这小洞天自然是魔尊的指示。”
俞行云道,“那左护法也……”
在他暴露自己已生出灵识之前,都是左护法来接头的,但他被那厮害得实在惨,不免有些顾虑。
应修才哪能不知,“放心,进入这秘境的魔族,只我一人。”
俞行云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他也不打算再帮这群魔修做事,“自那魔头给我喂下丹药之时,我便不再听命于你们。”
——他说这话的底气自然是来源于道尊给予的护身法器,若应修才要对他做出什么不利之事,他趁机死遁就是。
只不过那能控制心魄的血符铃的确棘手——
应修才摇头叹气,“左护法做事的确不妥,回去之后已被魔尊狠狠处罚了一番,不过恩公,你这么做却是苦了我呀。”
应修才苦着脸道,“我身为妖修,在魔族时本就被那群魔瞧不起,魔尊也不知抽了什么疯,硬是要萧凌修习时的画作。恩公既然不干了,魔尊就只有派我……”
俞行云恍然大悟,“所以你是奉命要监视我们了?”
应修才连忙摆手,“萧凌修为那么高,我一小小狐妖可不敢靠近他。”
俞行云语气好了几分,“那你要如何交差?”
应修才道,“反正这小洞天里无人能够窥视,魔尊又看不见,我随便画几幅交差便是。”
这幅敷衍的姿态倒是让俞行云有些欣赏。
不过……
“你既不打算跟在萧凌身边,又为何要在皇城时跟踪我,又追到了此处来?”俞行云心中有惑。
应修才如实道,“在皇城时,我见恩公独坐楼台饮茶赏柳,惬意的姿态与被困在这里的其他修士完全不同,在下好奇罢了。况且——”
“相知数日,我与恩公鲜少能在魔族监管不到的地方相见,那日在皇城是天赐良机。”
“那日,本该好好与恩公一叙旧情,但不巧的是,魔尊还有其他事吩咐我去做,所以在下才会不辞而别。如今想来,甚是可惜啊。”应修才叹了口气。
俞行云根本记不得自己与他有何旧情可叙,只觉狐狸果真狡猾,讲起话来一套接一套,“最后一个问题,你与裴柏枫究竟是和关系?”
裴柏枫是仙尊的亲儿子,为何会与一个魔搅合在一起?
应修才笑道,“若说少尊者与在下有关系,实在是抬举在下了。”
“我一小小妖修,怎敢于当今仙门斩杀妖魔最多的北宗有牵连,在下虽命微福薄,却也不想找死呀。”他颇为无奈道,“事情就是少尊者说得那样,实属巧合。”
俞行云不信,但左右打量应修才一圈,那狐狸讲得话天衣无缝,实在找不出什么破绽来,迎上他的目光,还略微有些羞怯似的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也套不出什么话了,“罢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俞行云转身欲走。
“恩公。”
应修才叫住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染了墨迹的宣纸。
俞行云回头。
“魔族迫害于你,恩公不信我,在下能理解。不过在下希望至少能帮你一次,以报恩请,这个予你。”
俞行云后退一步,应修才无奈的笑了笑,将那张宣纸放在地上。
“在下去捡柴了。”他最后朝俞行云拜了一礼,按着衣袖,讲究至极,好一个翩然君子。
应修才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柄伞,走进林中。
俞行云撇撇嘴,一点没有想提醒他的想法——大雨之下干枯的树木该是没有干柴了。
历史经验告诉他,碰魔族的东西没有好处,他转身欲走,一阵风吹了过来,将那片压得并不严实的宣纸吹开。
落笔的字体并不像应修才表现得那般谦和,相反那几个字铁画银钩,大气磅礴。
——“应修才”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若在危难之际,此条可助一臂之力。希望恩公能记住我的名字。”
不像好人——这是俞行云的第一直觉,纵使应修才向他展现出了人畜无害的一面,俞行云也不相信他。
凉风吹过,将那角雪白的宣纸微微卷起,在向他招手,想让他将自己拾起似的。
俞行云哼哧一声,任凭风将它吹进雨里,转身离去了。
粗壮的树干后,走出一个撑伞的白衣人。
应修才看着那张落入泥潭里,被雨逐渐浸湿的宣纸,叹了口气。
“可惜了。”
一缕魔气从那张几乎快要被水浸烂掉的宣纸里钻出,在雨中迷茫的转了一圈,最终回到了应修才的掌中。
*
俞行云回到破庙时,萧凌和裴柏枫各自坐在火堆的一侧,彼此背对着对方,一副交流失败的模样。
萧凌一袭月白色法衣,闭眼打坐修行。稚松直挺挺插在地上,将本就不怎么结实的地板硬生生碎出一条缝。
身着玄衣的裴柏枫,则抱着剑一副昏昏欲睡的姿态。
见他进来,裴柏枫用剑柄撑着头,朝他招手,“师兄你总算回来了。”
俞行云冷淡地‘哦’了一声,朝自己那个蒲团走去,裴柏枫却突然拉了一下他的尾巴尖。
俞行云:“!!!”
他差点没跳起来,转身恨恨看向裴柏枫,却见他毫无歉意的冲自己眨眼,一双黑瞳水汪汪的,“师兄一走就是那么长时间,我好无聊的。”
时间长?
一炷香时间都不到好吧?!
俞行云冷酷抽回自己的尾巴,“无聊就打坐修炼,像小师叔那样多好。”
裴柏枫道,“师兄若是喜欢,弟子也不是不可以装成那样。”
俞行云:“……你是你,小师叔是小师叔,干嘛要装?”
裴柏枫笑道,“若师兄说更喜欢我现在的样子,我便不装了。不过——”他抚上自己的面具,“我这张脸花容月貌,即便不装,师兄也一定喜欢。”
俞行云蹲下身,还真有些好奇,戳了戳他的面具,“那你摘下来给我看看?”
裴柏枫一点点凑近他,那双黑瞳像是黑色的漩涡,直将人吸入其中,“师兄真的想看?”
俞行云点头,他倒要看看这裴柏枫张什么样才能自恋到这个地步,一路上硬夸自己长得貌若天仙。
他就不信裴柏枫长得比小师叔还好看。
裴柏枫那双凤目微弯,一眨不眨看着他的眼,里面像是藏有一柄小勾子,他越靠越近,那双手也抚上了面具。
自萧凌的角度看去,裴柏枫和俞行云几乎是脸贴着脸,不过因俞行云背对着他,他也不知道两人具体在做些什么。
原来裴柏枫就是这样讨师侄欢心的吗?
他看着裴柏枫那双故意营造出的楚楚可怜的眼,只觉得碍眼。
但不看又不行,若是不知道裴柏枫使的招式,又如何才能让俞师侄不被他蛊惑呢。
就在那张面具要被取下之时,裴柏枫一个弹指打在俞行云额上,“暂时不能给师兄看。”
又被他戏弄了,俞行云捂着额头瞪他,“为什么?”
裴柏枫向后一倒,靠着木柱,高深莫测道,“时候未到啊。”
他侧身,从被俞行云挡住的视野中探出头来,“你说是吧,萧凌师叔?”
小师叔醒了?
俞行云转头,刚好看见萧凌认真笃定的神情,像是在研习法术一般的认真,还蹙着眉。
偷学被撞见,萧凌还是第一次。
他虽反感裴柏枫,但迎着俞行云的视线,轻咳了一声。
身为双子,裴柏枫对萧凌的异样若有所感,萧凌很快便敛下了眸子,又背过了身去。
俞行云也不想再理这个几次三番捉弄他的人,抱起趴在自己蒲团上,蜷缩着睡觉的小妖兽,将它放进怀里,重新坐下。
又过了许久,应修才抱着一堆破木板回来了,将掉红漆的木板放在地上,应修才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和雨珠。
“你从哪里找来的?”外面分明在下雨,而这堆木板却很干燥,而且上面的红漆……怎么有点眼熟?
应修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实不相瞒,在下在林中找了许久,也未曾见到枯柴。林木早被倾盆之雨打湿,在下只能扫兴而归。不过好在我进来之时,看见了这座庙宇的一扇将欲倒塌的门。”
俞行云:“所以你将那木门……拆了?”
应修才一边擦汗,一边腼腆的点头。
俞行云:“……”
他转身虔诚地朝那莲花座上的佛祖拜了三拜。
阿弥陀佛,冤有头债有主,这不关他和萧凌的事,要惩罚便去惩罚那白面书生吧!
*
直至深夜,雨依然没有下完。
铺了稻草,再将储物袋里的布垫在上面,四人打算在这破庙里休息一晚之后再出发。
因提防那妖狐做出什么事,俞行云干脆睡在萧凌身前,面朝应修才和裴柏枫,将萧凌护在身后。
萧凌修为已有小成,和他一同倒在稻草堆里睡,也实在与原书的万人迷、高岭之花主角的人设相悖。
于是俞行云倒没邀请他一同躺下,自己沉浸在萧凌身上那股让人宁静下来的冷香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万物宁静。
朦胧间萧凌身上那好闻的冷冽香气离自己近了些,有什么阴影罩在了他的头上,一缕头发痒痒的滑过额头、鼻梁、最后到达柔软的唇瓣间。
俞行云不安的动了动耳朵,发出梦呓之声。
那缕头发终于离开了他的脸颊,但同时,好闻的冷香也离开了。
俞行云有些不舍的吸吸鼻子,正要转身朝那冷香的源头蹭过去之际,他的尾巴尖忽然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唔。”
俞行云一巴掌拍了过去,覆在萧凌的掌上。
萧凌以为自己学习裴柏枫之事被发现,正捉着尾巴愣在原地。
俞行云的手却又挪开了。
“讨厌的蚊子。”
均匀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