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目不识町

12、天各一方

　　饭后，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李至迦天生没有界限感，对人不设防。看了没一会儿便没骨头一样靠到了褚樑身上。他明显感觉到褚樑身体一僵，随即又让自己放松下来，随意的让李至迦倚靠。

　　电影是个神话爱情片，大致讲述男女主角在众神的打压和凄风苦雨中默默守护等待着对方，直到天荒地老，人神俱焚。

　　“太扯了，现实中哪有这样的爱情。”李至迦晃晃脑袋，依偎着褚樑重新调整身体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坐好，小声抱怨道。

　　“也可能……有吧。毕竟……谁不期待真心的爱情呢。”褚樑吞咽着口水喃喃的说道，声若蚊呐。

　　李至迦眨着桃花眼斜斜的瞟了他一眼，就看见褚樑侧头一如既往用那种吃人的眼神看着自己，急忙将眼神避开，心不在焉的盯着大屏幕继续假模假式的看电影。

　　窗帘被褚樑重新拉上了，室内昏暗无光。投影仪上播放着片尾曲，凄凄哀哀悠扬婉转，一如二人此时的心境。

　　好半晌，褚樑才在李至迦耳边喏喏的问道：“我……我想出去旅游一段，你觉得，哪里比较好玩？”

　　“……”哪里都行，有你的地方都可以。但是话到嘴边改了口，李至迦盯着大屏幕说道：“去东北吧，秋天了，树叶都红了黄了，应该很美。”

　　“你……”要去么？褚樑张了张嘴，没问出口。

　　“我想去趟云南，早就想去了。”李至迦知道他接下来想问的话，直接回答了他。

　　天各一方。

　　“哦……挺好的……”气氛忽然有点沉重，一份没由来的窒息席卷了褚樑。

　　聪明如李至迦，自然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他的不对劲。

　　“褚樑，我们……”李至迦从褚樑身上软软的支起腰来，难得的正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需要给彼此一点时间，好好整理一下心情，考虑一下……彼此的未来。”

　　未来……褚樑不敢想，他就那样一瞬不瞬的盯着李至迦，眼神里满含委屈与悲哀。

　　李至迦却柔柔的笑了，他抬手拨了拨褚樑额前短短的刘海，眼神坚定且温柔的看着他，点漆一般晶亮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耀眼的光。

　　他微笑着，一字一顿的对褚樑说道：“时间会证明一切。如果……我们在不久的将来都确定了心情，那就请勇敢一点，尊重它们。”

　　尊重……爱情……

　　褚樑：“……”

　　*** ***

　　秋日的云南，气候宜人，风景美不胜收，美食抚慰人心。

　　李至迦平时生活随意，带了几件褚樑给他买的衣服，打点了一点儿行礼，便独身一人坐上了飞往彩云之南的飞机。

　　因为，那里是叶萧何的老家。

　　想要快速出戏，就要追根溯源，或者将自己完全放空，这是李至迦的一贯选择。

　　作为彼时的糊咖，李至迦平时的打扮便休闲随意，颇像你家隔壁二大爷，走在大街上也基本没几个人认识。他就那样戴着墨镜口罩游走在陌生城市的大街小巷，感受着人世间的脉脉温情与烟火气息。让自己完全的脱离横市，脱离片场，脱离古装古代的氛围，脱离叶萧何，脱离楚云鹤……

　　人的觉知有顿悟或渐悟的过程，聪明智慧坚毅如李至迦，是不会让自己永远钻牛角尖的。

　　他在无人的高山之巅俯瞰，在静谧的山林前中静坐，在人迹罕至的湖泊前修心，在夜深人静的酒店房间里望着黑夜沉思。

　　自然的力量让他更宽广，更博爱，更自洽，更满足。

　　不知哪一天，他彻底放下了叶萧何，同时，也彻底放下了楚云鹤。

　　剩下来的，便只有李至迦，和李至迦忘不掉的，心心念念的褚樑。

　　这边厢褚樑却正好相反，他没有李至迦那么感性，从来现实与戏分的很清楚。他很清楚自己只对李至迦有感觉，从第一次，第一眼开始。

　　但是自驾在东北广袤无垠的黑土地上，褚樑却丝毫没有心胸开阔，反而牛角尖越钻越紧，紧到自己出不来。

　　他一会儿想到李至迦平日穿的衣服都是成千上万元的，自己给他买那几百一身的衣服实在有些廉价，不知他会不会穿出去；一会儿想到李至迦在云南不知会不会打高尔夫，打的话会费如何缴，他自已一个人怎么处理这些琐事；一会儿想到李至迦看着那么随意一个人，为什么这么会花钱烧钱，养起来一定不容易，虽然他并不需要别人养；一会儿想到自己要是也能在上海买房就好了，也买到李至迦那个小区，俩人离的近近的，这样他就可以随时照顾李至迦，给他煲汤，给他做饭，看他高兴的时候对自己撒娇……那么娇俏，那么可爱的，只对他褚樑一个人撒娇……

　　胡思乱想之后，褚樑简直快掉进了钱眼儿里。

　　拍的各婶儿的搞笑视频都是满满的铜臭味，‘恭喜发财’简直要变成口头语。对自己也是越来越抠，三十元一片的面膜都要省着用。行李也不舍得邮寄，走机场如逛菜市场，左右手掂的大包小包都是塑料袋。

　　从东北云南各自旅行回来以后，二人纷纷进组，投入到新的工作之中，褚樑和李至迦联系的越来越少。

　　褚樑更是化身敬业打工人，一人身兼多职，全身心投入到自己新剧的推广活动中，自己那没几人的小工作室被驱策的叫苦不迭。往日也不是特别爱营销的人，自此开启了疯狂营销模式，跟女主角在微博等平台上的互动又多又甜，期望能多多少少增加一些收视率。

　　其余像某音等平台，只要能营销自己还能顺带挣点钱的，他统统注册个遍。其本人憨憨青春又可爱帅气的形象，渐渐深入人心。

　　李至迦知道褚樑对自己的心意，他在等着，等着褚樑主动来找自己。可惜等了很久，憨憨也没有一点表示，连电话都打的越来越少。

　　李至迦也不着急，努力过后便顺其自然，是他一贯的人生态度。

　　生活工作总要继续，何况两人目前正是拼事业的时候。

　　李至迦除了演戏，唱歌也很好听，开个人演唱会，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今年他又上了两部新剧，口碑虽然一般，但是收视都不错。这么多年，李至迦似乎终于稍稍红一点了，开演唱会的机会也渐渐成熟了。

　　不过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只开了首唱会，小型的，针对粉丝的，仅有一次的那种。

　　李至迦真的很重视自己这次首唱会，但凡有活动就肯定会宣传一番。同时在几个音乐平台也开展了各种宣传活动。有意思的是，不管明里暗里，他都会在活动中邀请褚樑出席自己的首唱会，而且多达三次。

　　首唱会前两天，褚樑可巧有一个活动在李至迦办首唱会的城市举行，李至迦兴奋的心思雀跃，满心欢喜的等待着褚樑的到来。

　　可惜，首唱会的时候，他到底还是没来。

　　说不落寞是假的。李至迦怨怼，这厮，还口口声声说要给自己写歌呢。

　　少一个不会唱歌不会跳舞的嘉宾，肯定不影响首唱会的正常举行。

　　李至迦如约的，带着明媚的笑容，站上了梦想的舞台。他化着精致的妆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将长长的头发用小皇冠卡子一点一点挽起，别致又温婉。

　　造型师先后给他换了几身衣服，其中一套朱砂红色的收腰西装，黑色的铆钉腰带，将他的身材勾勒的极致完美，绰约多姿。

　　真正的美人，与性别无关，单单站在那里，便是不可方物，便是光。

　　有几首歌的歌词是李至迦自己写的，其中一首便是在拍摄《山河无恙》时，他真实的内心感受。李至迦声音清亮，悠扬悦耳，唱这首歌的时候柔情蜜意，饱含深情，还带了一点难以名状的幽怨，像是对某个人倾诉着娓娓道来。

　　至此，李至迦的粉丝也发现，一直号称十年战狼肌肉猛男运动全能的李至迦，变得越来越娇，越来越柔了。至于是什么让他变成现在这样，不得而知。

　　就在李至迦心生怨怼，暗含嗔怪的时候，褚樑犹豫了一夜，还是去了首唱会。只是临时犯怂，没进会场。

　　他远远的站在街角，亲眼看着花店的工作人员将两大捧巨型花束送进首唱会现场，又落寞的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经纪人催促，才黯然离开。

　　花是褚樑亲自挑的，每种都有不同的花语。

　　百合代表万事顺利，心想事成。

　　粉色康乃馨代表清纯的爱。

　　绿雏菊和粉雏菊代表我爱你和期待爱情。

　　蓝绣球和紫绣球代表浪漫和圆满。

　　白桔梗、粉桔梗、绿桔梗则分别代表了一直不变真心的爱，永恒无望的爱，以及坚强自信。

　　还有各种色彩鲜艳娇艳欲滴的玫瑰。

　　红玫瑰代表了火热激情的爱。

　　粉玫瑰代表了暧昧和不能诉诸于口却铭记于心的禁忌之爱。

　　黄玫瑰代表了热情真爱和享受与你在一起。

　　香槟玫瑰代表了我只钟情你和只想给你神秘羞涩的爱。

　　橙色泡泡玫瑰代表了神秘的爱和初恋的羞涩感，以及美好的爱情及热烈。

　　与玫瑰相配的尤加利叶，则代表了对爱人的珍惜，永远爱你，和有你我很幸福。

　　以及……相守一生……

　　这些花语，将褚樑不能宣之于口的火热，全部尽数表达出来。

　　他既希望李至迦知道，又希望李至迦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