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来》玖柒凉衣

2、烟笼寒水月笼沙 【二】

　　烟笼寒水月笼沙 【贰】
　　次日，又夜。
　　敛兰陵颓靡景色不减反盛，各个厢房内一片风光旖旎。
　　“绮罗，你也别怪妈妈我不做人情，你已七月未接客，其间连左丞相也被你打发走了，你干这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不是么？自古以来都说是民不与官斗！而你……你自己也摸着良心说说，我对你如何。你现在这样，又要让我如何是好呢？”妖娆的老鸨挑了挑柳眉，神色中危机感毕露。
　　继而她又拍拍手笑得极为促狭继续说道：“现在嘛，这孩子已经出生，那我与你的协议也就此生效了。这一纸卖身契总该有个音信了罢。”只见老鸨神情阴狠的盯着床上的婴儿，嘴角牵起得意的笑。当初这女子没有签下卖身契，是她犯的一大错误，现在有了这个孩子做筹码，自己是不战而胜了！
　　坐在合欢雕花木桌旁的老鸨眉眼尽放妩媚，虽已到了而立之年，也不见臃肿体态，保养极好，一双时隐时现的玉腿被朱红色襦裙包裹住，面色微红，显得风情万种，只见她素手一拍，桌上赧然一张宣纸，看着床上两手抱着婴孩的夜绮罗，她摆出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两眼不时伴着精光闪过。
　　夜绮罗听完老鸨的话，眼神怔忪，木讷的看着桌上那张薄弱的纸张，又惊诧的抬起眸看着风韵犹存的老鸨。
　　刚刚生完了孩子，身子骨十分虚弱，此刻虚弱的身子也轻轻的颤抖着，显得有些难以承受。她看着乖巧的孩子，心中暗叹道，许是自己真的错了，来此青楼图的不就是寻欢作乐吗？而自己……还妄想遇到良人，相夫教子度余生。真是十分的可笑啊！
　　罢了，罢了！这男人啊，不过就是玩弄了女人的身体，践踏了女人才情之后，还信誓旦旦给下天荒地老誓言的骗师。
　　她的泪眼迷蒙了一阵，想起了自己娘亲对着小时候的自己说：“夜儿，这世上哪里还有好儿郎？”
　　想到自己曾经的家，虽然那里充满了无尽的讽刺，可是比起堕落风尘而言。真的好了太多！
　　她满面沧桑的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放下安睡的女婴，盖好被褥。
　　裙服一荡，夜绮罗倏然轻移莲步走到桌旁，双腿‘碰’的一声弯曲跪下，恳切的看着老鸨。一双美目也在这个时候突然蓄满了眼泪，她梗咽的说道：“妈妈，我现在已经深知，我再也出不了这红尘花楼。”夜绮罗看着老鸨漠然的将脸转向别处，泪水簌然而下，知道多说也是枉然，可是——她看着远处的婴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嘶力竭的抱着老鸨的腿哭喊道：“我只求，我的女儿，清清白白的，不会因为她的母亲而遭受到世人的……唾弃！”
　　老鸨转脸回来，面上无色：“照你的意思，你是要送你的女儿离开？”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失为是一个好方法。
　　“是！若是可以让我的女儿不在覆我前尘路，我下辈子定当做牛做马感激不尽呐。”夜绮罗盯着床，眸子突然疼起来，声音憔悴伤痛。
　　老鸨似乎因为夜绮罗没有侵犯到自己的利益，轻轻的抿了口茶水，舒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看着桌上跳跃的烛火，忽暗忽明的脸有说不出的骇人。只见她很是势力的一笑：“那就——安络寺吧。”说出来的话十分刺人。
　　她放下了茶盏，这样便在无人可以影响到你的心了吧。反正啊，我这敛兰陵也正好养不起闲杂人等，别到时候养大了，又出了个父亲。把她给接走了。让安络寺的人给我养着，有朝一日我再把她接回来，她娘亲这么漂亮，女儿一定不差！
　　夜绮罗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老鸨在想什么，她的身子带着诧异的一倾，红唇紧咬，难以置信的问：“……安络寺吗？”她略有迟疑的看着一副“我的忍耐是有极限”的老鸨，犹豫了一下才妥协的说：“……可否让我带封信给那里的主持师太？”
　　“嗯，那是自然。”老鸨状似好心的说，这才收回了锐利的眼眸。
　　“谢妈妈。”夜绮罗展颜，举过毛笔，奋笔唰唰写下。写完后，对着老鸨福了福身子做了一个难得表现的礼仪，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感谢这个老鸨。而老鸨也诧异的点头笑了笑，说道：“快写吧，今夜就送去！”
　　夜绮罗闻言，心中一惊，像是打翻了调味瓶。五味陈杂，百感交集，她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气。
　　兀自起身走到床边抱着孩子，手指覆上床上孩子的背。她眼神空洞，恍惚的看着婴儿背上的凤凰。这一看，让她再一次不由的叹气，蓦地又想起了当初遇见的某位高僧的话：汝若得女，倾城姿容，凤舞九天。惜矣，红颜薄命，红颜祸水呵。
　　她看着孩子的睡眼，暗暗的想：真是红颜薄命吗？当初还嘲讽那老僧想得太多，她一青楼女子又怎会诞生子女，可是如今……一切尘埃落定，终已定局。
　　夜绮罗取来器皿，狠心从发髻间取出宝簪花钗，用锐利的钗头在孩子的手上一划，随即一抹璀璨的艳红渗出手指的皮肤表皮，女婴一下子转醒，泪眼迷蒙的看着自家的娘亲。似乎是感觉到了手指的刺痛，哇哇的啼叫着，夜绮罗看到这里，不忍的别过了头，将碗里的少许鲜血含笑饮下，又将孩子放在床上，自己弯下腰在颇为隐暗的床下找出一个锦盒，连同孩子一同包裹在大红色棉被里。
　　棉袄里的孩子似乎懂得了什么，眨巴着水盈盈的大眼睛看着美丽的母亲，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夜绮罗漂亮的脸，牙牙呓语着，忽然就露出红色的牙床咯咯的笑了。
　　夜绮罗用头怜爱的挨了挨女婴的脸，啼笑皆非的说道：“又哭又笑。”
　　夜绮罗抱着孩子，手指富有节奏的拍打着孩子的后背，乍看俨然像是以为慈善的母亲，然而一身艳色裙装却让人很是清楚，她不是正常平凡的妇人女子。夜绮罗跟在老鸨后面低眉顺眼的走着，在后门口停住，有一小厮上前接过夜绮罗怀里的孩子，老鸨随意的招呼了几句，便欲拉走夜绮罗。
　　夜绮罗轻轻拍了拍老鸨的手，示意有话想说。
　　平静不在，面上已是梨花带雨，掩住眉眼，颤颤的开了口：“这位哥儿，这是十两银子和一封信，银子是为酬谢你将我……侄女带入碧落寺，另外请将这封信转交给那位方丈。这孩子——就叫做青衣罢，姓沐！沐青衣。”夜绮罗看着自己的孩子，碍于老鸨的脸色，不得已只能唤那婴儿——侄女！
　　脸上带着怜爱却又显得悲哀了些许，这娃儿出生两日，倒是生的越发粉雕玉琢，只是可悲了这讨人喜的小脸会不会真的像那位高僧所说。
　　小厮见了钱，脸上的光芒在暗处显得很是势力，忙不迭的点头，并将钱和信一并接了去。夜绮罗看着小厮渐行渐远的身影，泪如雨下，决堤般声势浩大。像坏掉的水龙头，回头再看了看，垂下黯淡的眸，失意的跟随老鸨回到厢房。
　　再见，青衣，我的青儿。

作者有话说

　　新人一枚,我非NP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