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五郎》哥舒未带刀

2、第 2 章

　　南宫家定于九月十五为老太爷庆七十大寿！
　　一时间一石击起千层浪，江湖里上至名门大侠下至三教九流无不在议论着这个话题。接到请帖的人已经在开始细细斟酌要送的礼品了，而一些江湖后起之秀也个个摩拳擦掌，因为南宫家每三年都会在自家邀请各门各派才俊切磋武艺（是真正的切磋），对江湖后辈的武学大有进益，况且都是些才子佳人，成不佳话的也不在少数，而各门派的大老们也乐于见自己门派的晚辈长长见识顺便探探别派的底，大多会全力参加，更何况，去的是南宫家耶！就是什么也不做，看一眼南宫家也是值得的。而据说今年正是三年之期，南宫世家为方便大家往返，特地将老太爷的大寿与这侠客会一并操办，怎不让整个江湖为之热血沸腾呢？
　　而最最重要的是，这次可以光明正大的看看南宫家的少主人了！南宫家的少主人四年前归家，但不知为何在上次的侠客会上没有露面，害得大家巴巴的盼望落了一场空，南宫家的少主人，他的光环实再是太耀眼了！
　　南宫家，不，准确的应该叫南宫世家，江湖上，能称得起世家二字的也就那么三、四家，但若要给这几家世家分个等次的话，南宫家绝对是站在塔尖儿上的，他们是世家中的世家，江湖中的贵族。
　　南宫家传家至今已有一百五十余年，跨越了两个朝代，远在南宫家第三代家主时，因在一起叛乱中，当时的南宫家主救了正处于危难之际皇帝，而整个南宫家更是因保护皇帝的性命全家皆起，却被叛军斩杀一百余人，几乎家破人亡，但他们的牺牲却为勤王军队的到来赢得了宝贵的时间，皇帝终于得救，而当时的家主却战至力竭身亡，一身大大小小几十处伤痕，更有三子一女战死，仅余夫人携一七岁幼子同皇帝躲在密室中侥幸得生。皇帝指挥大军剿灭了叛军，感佩于南宫家为国牺牲的英勇豪情，特地昭告天下追封战死的南宫家主为侠义公，享朝庭禄，且侠义公的封号世袭罔替，由南宫家嫡长子袭之。而又下令整修在战事中尽毁的南宫家，仿宫殿规格建造了一座南宫府，现在的南宫家正堂上还挂着当年皇帝的亲笔手书“浩然正气堂”，以彰其德。
　　虽然江湖中人一向不喜与朝庭有所牵连，但当时南宫家主及整个南宫家老幼为国家为大义视死如归血战当场的豪情却正是江湖人极为重视的侠义之道，是以南宫家得到了整个江湖的尊重与敬仰。
　　而南宫家的家传武学却又高深莫测莫测高深，这更加让江湖上那些多事之人传的神之又神，久而久之，南宫家已成为了江湖中的一个神话，百余年来，南宫家依然享受着朝庭与江湖的尊崇，从未撼动分毫。可更让江湖人交首称赞的是，南宫家传世家风乃平和中正，从不参政事，他们只是一介江湖之人，这更被江湖人称不不忘根本，况且南宫家一向不参与江湖各派纷争，超然世外，更突显了他们的家族品质。
　　总之，江湖人眼中的南宫世家，那是神坛上的人物，随便说说都是亵渎。
　　再说说这一代的南宫人，现任南宫家主，也就是世袭的侠义公名叫南宫春剑，为人平和沉稳，大有君子之风，只有一位夫人便是苏离离，提起这苏离离可不得不多说一句，这位南宫夫人专精数术、相学，其父苏平阳是当世的一代鬼才，这苏离离完全继承了苏平阳的阳明才智，甚至青出于蓝，南宫家主与南宫夫人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南宫琉璃今年二十四岁，贵为当今皇贵妃，已为皇帝育有一子二女，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儿子便是南宫玉人，自小被传说中的神人天机老人收为入室弟子，于长白山深山学艺至今。南宫家的武学本来就够好了，但天机老人……那是传说中的人物啊！这个传说已有一、二百年了，而现实竟然存在着！
　　所以南宫玉人，南宫家的下任家主，当朝国舅，天机老人的入室大弟子，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年方二十二岁，长得真是……据称那真是天人之貌、神仙之风，这……这……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
　　所以，南宫玉人在江湖上有一个很名符其实的名号——无双公子。因为他家世无双、师承无双、容貌无双、武艺无双、才情无双（当然后面两点是大家猜测的，毕竟有那样一个绝世的师父这也是很正常的）……所以，无双公子实质名归。
　　飞叶山庄。
　　叶五郎听着饭桌上大家热烈的议论着南宫家少主的辉煌事迹，瞧他那三个哥哥、四个姐姐并那边的几个师兄弟妹说的简直称得上是慷慨激昂了，唾沫星子都可以放汤了，看他们那崇拜的样子，把那人说的跟神似的，真让人觉得恶心。也不过就是一个命比别人好的公子哥儿而已，有什么值得崇拜的？
　　叶五郎扒扒碗里的饭，确定没什么味口吃下去，当下放下碗筷就要离开。
　　“五郎，你等一下。”叶五郎清冷倔强的眼光看向为首的男人，他的父亲，飞叶山庄的庄主叶天吉，没有做声。
　　“五郎，这次去南宫家你也一同去。”没有商量，只是告知。
　　“我去？”叶五郎有些不能理解，这个别人眼中的绝好机会怎么会掉到他的头上？
　　“你已经十八岁了，也是时候到外边历练历练了，这次我会带你和你三个哥哥还有你大师兄一起去。”叶庄主无视叶五郎眼中的抗拒。
　　此言一出桌上人齐刷刷的把眼睛看向了他，叶五郎冷笑，众人的眼神他很清楚，明明白白写着：怎么会是他？
　　为什么不能是他？叶五郎虽然并不想去参加什么所谓的武林盛会见什么所谓难得一见的大世面，但看着屋子里这群人，他心里带着一股恶意的痛快，“好，我去。”

　　叶五郎确认他又要开始倒楣了，这一切都因为那个该死的南宫家还有那个同样该死的南宫玉人。
　　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几人，叶五郎心中的怒火忍不住狂燃起来，但他依然要忍，这十八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怎么？几位有何贵干？”叶五郎嘲弄的出声。看看眼前的阵势吧！还真是一个不少，他的大哥叶承仁、二哥叶承信、三哥叶承礼……要不是他那个短命的四哥小时候顽劣掉下池塘溺水而亡想必今天也会站在这儿吧！呵……今天怎么连他那些个娇贵的姐姐们都来了呢？
　　“不会是跑这里干看着我不说话吧？”叶五郎好笑道，明明是今天他们的爹出人意料的点了他一同去南宫家又小小的刺激了一下他们高贵的自尊心吧？
　　“哼，你得意什么，爹让你去南宫家是可怜你，你可真不知好歹，竟敢答应！”老三叶承礼先忍不住跳了出来。
　　果然，他料想的不错，像这种见识大场面又能出风头的事儿他们怎么甘心落到他头上？
　　“是爹的命令，你们有意见去找他。”叶五郎撇撇嘴，他还不稀罕呢！无意与他们多做纠缠，叶五郎欲转身绕过。
　　“等等！”出声的是他的二姐叶水晶。声音倒是蛮清脆，只可惜太过骄横。长相嘛，一般偏上，只可惜脸上脂粉太多，一不留神会扫到别人。
　　“二姐有何指教？”叶五郎下意识的摸了摸剑，看这意思，今天还真是难以善了，一个南宫家吸引力就这么大吗？让这一向乐于装淑女的叶家二小姐不顾一切的跳将出来？八成是为了去看那个南宫玉人吧！甚至在想与那个什么无双公子双宿双飞吧？让他这二姐去配那个南宫玉人倒是挺登对，至少两个人都一样的假！叶五郎心里哈哈直笑，真是绝配啊！
　　“你去和爹说你不要去，让他带我去！”二小姐一出口就是命令。
　　叶五郎闻言夸张的看了看她，拜托，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这么说话的吗？明明应该是她来求他吧？怎么听起来倒像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叶五郎懒的再同她计较，碰上她这样的人有什么办法呢？人说的话对她来讲都没用，还不如不说。
　　叶五郎轻飘飘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叶家二小姐还从未受过这样的气，长剑一抽，便跃身上来，一剑直直刺向叶五郎后背。
　　果然，说不过就打，这一向是叶家家风。叶五郎心中冷嘲。
　　叶五郎没有回身，脚下轻点，躲了过去。他要忍……忍不下去也要忍，如果他一个忍不住，受伤害的只会是他，还有他的娘。
　　谁叫他和他的娘是这整个叶家最最微不足道的人呢？
　　谁叫他的娘只是个被老爷看上的丫环呢？谁叫他的那些大娘二娘三娘们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呢？她们的娘家个个有财有势，最不济也是个小家碧玉，也有欺负他娘这个曾经服侍人的丫环的本钱！
　　他本就不该出生，或者不该生到叶家！家里大娘二娘三娘的肆意欺压，家里太夫人眼中的轻视冷漠，就连他的亲生爹爹对他们娘俩的不管不顾，这十八年来一直伴随着他们母子，不让他们有丝毫的喘息。他们母子甚至比庄里稍微有点地位的下人也不如。
　　而他，却被廹在这样的环境中隐忍，他要付出比他的兄长姐姐们多几倍的努力，勤练武功，让自己在这个家有一个落脚这地，让他的娘不至于顶着四夫人的名衔却仍然被人呼来喝去。也是他家这帮少爷小姐们个个娇生惯养，不懂得吃苦，他的武艺已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自从这时，他的祖母他的爹的眼中才有了他们这一房，家里的那些夫人和兄姐们也不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他和他娘。
　　但不明目张胆并不表示没有，相反，暗地里的欺压使坏却是数不胜数，就像今天。
　　叶五郎连连闪过二小姐的追击，看着她越来越凌厉的剑势，似乎并不在乎伤了他或是要了他的性命，叶五郎决定不再躲让，拔剑出手，只一招便将二小姐的剑挑落在地。就算是会引来群殴，他也顾不得了！
　　“啊！我受伤了！”叶二小姐看着右手被长剑轻微划破的血痕大叫，心里却暗恨，这个低贱的小子什么时候武功这么好了？
　　也许是她装的太过完美，也许大家都在等着一个什么由头，她这一叫出来，齐刷刷几把长剑不约而同的指向了叶五郎。
　　叶五郎冷笑，这帮人就这么不济事，一个打不过就一起上，总之会要他好看。
　　“你们都上来吧！”虽然明知敌不过，但他不在乎，让他卑躬屈膝的讨好他们还不如杀了他。
　　“你竟敢挑衅兄姐，肆意伤人，我们就替爹教训教训你！”老大叶承仁说完了场面话，示意大家一起上。
　　哼，这就是叶家人，做坏事还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真是一群孬种！
　　叶五郎打起精神举剑还击，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他的武功比他的兄长们虽较为出色但差距并不大，又怎敌的过他们的联手攻击，转眼间他的手上、臂上、肩上都已出了伤口。但叶五郎仍咬牙强撑，他就是不会让他们如意！
　　“住手！”威严的声音响起，大家一顿，听得这是叶家大家长的声音，都停了手。一看他们的爹和大师兄齐威正站在旁边。
　　叶五郎长剑支在地上，硬自撑着身躯，不让自己倒下。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叶天吉问道。
　　明知故问！难道他看不出来么？
　　几个人眼对着眼，叶家老大站了出来。“禀告爹，我们是在和五弟切磋武功。”好烂的说词！
　　叶天吉看了看叶五郎没有出声。一时间无人出声。
　　倒是没有达到目的的叶水晶，一扔长剑，走到她爹身边，娇声道：“爹，女儿也想去南宫家看看……”
　　“哦？你去做什么？”
　　叶水晶抢声答道：“一来可以长长见识再者还能学习一下武艺嘛！”答的这么快，一看就是早就准备好的说词。
　　叶天吉想了想，“好吧，那你就一同去吧！”
　　“谢谢爹！”达成目的的叶水晶顿时心花怒放，让其他的姐妹追悔不已，早知道爹这么快就答应，刚刚应该抢在她前面先说的！
　　“好了，都散了吧！”叶天吉吩咐道。随后转身欲走，又停下。
　　“齐威，你拿些伤药给五郎让他治治伤吧！”暗叹一声走了。
　　叶天吉的大弟子齐威见师父吩咐，早就从怀中拿出一瓶伤药，扶住了欲倒的叶五郎，“五郎……我帮你上药吧！”
　　叶五郎强撑的神经在被扶住时顿时松了下来，只感觉浑身都疼，见齐威要帮他抹药，忙推开他道：“不用了，我那里有，我自己会上药的。我……我先走了……”
　　叶五郎虽想再和大师兄多呆一会儿，但他身上的伤必须自己去处理，他不能被人发现，他叶五郎是个女儿身！
　　当年娘怀上了她被大夫人发现本来想将娘赶出家门，但终究肚子里怀有叶家的子嗣，老太夫人虽不容娘这地位低下的人进门，但也只得承认现实，却给娘了一个艰难的抉择。如是生男孩子则入叶家为妾，如生女孩儿则带着安家费扫地出门。叶家不需要一个低贱母亲的无用女儿，而男孩儿好歹是叶家的血脉，能为叶家开枝散叶。
　　所以，当年的娘见生下来的是女儿，就百般遮掩，用仅有的积蓄送给了接生婆，好在太夫人身边的丫环是她的结帕姐妹，情义非比寻常，在大夫人派人来验看时为她做了假证，谎称生的是个男孩儿。而大夫人等在得知生下的确是个男孩时也只有暗自咬牙，倒没想到她们会偷龙转凤，只得先且认下。而叶天吉迫于压力也不敢过于亲近于这个孩子，每每只是瞅上那么一眼便走了，所以她的身世才得以瞒天过海，一直到今天。
　　而对于眼前这个大师兄，叶五郎是乐于亲近的，他不同于其他庄中弟子，势利小人，他对她颇为关爱，时常背着她的兄长们教她武功，有什么好东西也会留给她。而且他长相斯文俊雅，待人和善，有时她甚至想，就算他现在是男儿身，就这样默默的呆在他的身边也好。
　　但今天她却是必须得走了，不然大师兄若执意为她上药可如何是好？
　　思及此，叶五郎推开扶着她的手，转身欲走。
　　“师弟，你是在怪我吗？”他没有勇气直面叶五郎的兄姐，只能暗地里去找来师父，谁知还是晚了。
　　“怎么会呢？”叶五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我知道师兄对我的好，是他们太过分。我才要谢谢师兄呢！”她爹是怎么来的，她很清楚。
　　齐威无言，他能做的，也仅止于此了。
　　叶五郎笑了笑，径自回屋上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