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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十五 柯云 ...

  •   礼部侍郎斩钉截铁地道:“上下皆知木太傅并未婚娶。即便木太傅并未做下苟且之事,在外寻花问柳,带着不雅之痕便上朝,身为当朝太傅,天子之师,也是大大失职!”
      他想了想,又更正道:“便算不是失职,也是失仪!”
      南临又咳嗽了几声,道:“朕明白爱卿之心,只是朕这后宫之中尚无妃嫔,宫娥亦未在朕寝宫侍候,木先生来此之后从未出过寝宫,要去哪里做苟且之事,每日都按时上朝,入夜进宫,又要去哪里寻花问柳。爱卿多半是看错了罢。”
      礼部侍郎张口结舌,这皇上将此事推得一干二净,摆明是要为木太傅开脱了,他并非不知人情世故之人,知道皇上意思已暗示得甚为清楚便不可再不识好歹了,只得闭了嘴。
      南临看了看他,又道:“此事便不要再提了。什么颈后不雅之痕,上朝之时满朝文武次第战列规规矩矩,难道还有人按住木太傅的脑袋仔细观察了不成。既然没有,那便只是随便一看,随便一看随便一说的事情,后宫内侍宫娥不懂事,喜欢传流言便随他们,礼部掌管我朝礼法,便不能这么随便了。”
      礼部侍郎额头出了点汗,赶忙躬身道:“是,微臣谨遵皇上教诲。”
      南临笑笑,道:“不过爱卿为国尽忠,为人耿直,不放过一丝一毫小差池,也是好的。只是下次不当如此鲁莽亲信。”

      当夜南临便未召木九入宫。木九心知多半是南临已接到参自己的折子,心下也不知是喜是悲,摇了摇头便不再去想,看着颈后的齿痕,原本用纱布裹了,一想实在欲盖弥彰,便又去掉任它裸露着。
      入了夜,倒是有人上门来,却是沈溪遣了人来邀他过府一叙。老太师年事已高,这几日正告着假,木九倒确实是许久没见他了。
      到得太师府,沈溪坐在躺椅上眯着眼睛听人念诗,念诗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嗓音清朗圆润,念的是一本子美诗集,正念到《绝句漫兴九首》中的一句“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沈溪拍大腿道:“世人皆将此二句曲解成残花败柳,当真扫兴。诗圣于地下想必死不瞑目。”
      木九不由失笑,道:“太师。”
      沈溪睁开眼睛,也不站起,随便指了旁边的位子让他坐,便唤人上茶。
      那读诗少年见惯沈溪面客的场面,站起便要走,沈溪道:“你留下,今日之事,也与你有关。”
      少年略有些疑惑地走回,他一张圆脸,浓眉大眼,说不上俊俏,却是颇有一股少年人朝气蓬勃的健康模样。木九看了看他,总觉有些面善,却又实在想不起何时见过。

      沈溪道:“木家九郎是想当癫狂柳絮,还是轻薄桃花?”
      木九一怔,许久道:“身如不系之舟。”
      沈溪紧跟着问:“心是否已似死灰之木?”
      木九笑道:“尚好,不敢将父亲姓字烧成灰。”他只随口玩笑答话,沈溪也笑了笑,忽而叹了口气,道:
      “我一向不爱同人说一些叫人心中不悦之事,但这件事,实在是不得不说。”
      “老夫今年将近古稀,也算活够本啦。”沈溪慢悠悠道,“这几日心中空落,不断忆起少年之事,想来大限将近。”
      木九心中一恸,却不知如何接话。
      “左丞骆介只因当年是先帝伴读得以居此位,此人无功无过,无才无缺,有之无之,都是一样。右丞赵缨,当年既得先帝遗诏与老夫共同辅政,这些年来,所忌讳者也不过老夫一人而已。皇上如今长成了,是时候将帝权慢慢收回掌中,只可惜天命难违,老夫没有多少时间了。”

      木九点点头,心中也恻然。早在数年之前,南临在江南被绑,那一群流民只道是因朝中某位权势熏天之人所迫,他也心知肚明,但始终不能说出口。先帝当年遗诏逸王贤王摄政,赵缨沈溪辅政,原本便是着这四人相互牵制,若是沈溪一死,赵缨那边会如何,便难说得很。
      “不过皇上并非庸碌无为之人,老夫也并不太过担心。”沈溪道,“今日找木家九郎来,是另有一件事相托。”
      他拉住旁边少年的手,道:“他是林夫人的儿子。”
      少年点点头,道:“木先生,我叫柯云。”
      南临的乳母林氏夫家正是姓柯。
      “我朝规矩,太子乳母进宫之后便不得随意出宫,从此与丈夫儿子再无缘分。这孩子千里上京来,跪在我太师府门口一日一夜,老夫怜他母子,便向皇上求了个人情,每逢宫中宫娥内侍可见亲人的日子,便让林夫人来我府中母子团聚。”
      “老夫一闭眼,便没人照顾这孩子了。因此老夫就求木家九郎这一件事。这孩子天资并非很好,但是天性单纯,仁孝厚道,你府上哪里缺人给他个差事,也是好的。”
      木九连忙点头道:“老太师莫用求这一字。这件举手之劳,木九理所应当要帮忙的。”
      “那便好。”沈溪闭起眼道,“云儿,去收拾些衣物,便跟木太傅走罢。”
      柯云眼神黯然,想来是颇为舍不得沈溪,但他向来乖顺,于长辈之言从不违逆,仍是答应了一声,自去收拾了。
      沈溪长叹一声,道:“如此,日后便有劳了。”说罢摇摇头,道,“赵缨处处防我,因此我始终不敢叫你过来,只怕被人按个结党之罪。如今我所剩时日不多,也正好以探病为由让你来一次。其余的,便当并无今日之事罢。”
      木九答了“是”,柯云已走了回来,跪下向沈溪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沉默着跟木九一起走了。

      没过多久便是宫人的探亲之日了。木九心想沈溪从不踏足后宫,想来未及告知林氏柯云已到太傅府,他自己亲自去见林氏也并不方便,思来想去,便在南临宣他去暖殿时写了便笺托内侍带给林氏。
      他在暖殿只同南临谈国事,于齿痕一事一字未提。南临兴致缺缺,随口敷衍了几句便准了他的告退。不久之后,又开始日日宣他入宫,木九横下了心托词不适不去,南临倒也没有同之前那次一样深夜亲自造访。这一日又照常来宣,木九仍是辞了,用完晚膳,便听到了内侍尖着嗓子喊“皇上驾到”的声音。

      南临摒退了左右,坐到他旁边去,看着他面前的碗碟,皱眉道:“先生晚膳只用这些么?”
      木九道:“微臣已并非少年人,晚间少食有益养身。”
      南临抬头瞧瞧他,偷眼去看他颈后,那排齿痕已然淡去,不仔细看早已看不出来,心中不免叹惋了一下自己还是咬得轻了,接着便举起他用过的碗筷,就着凉了的糕点,喝剩下的半碗粳米粥。
      木九也不好阻拦,只得道:“冷了,对身子不好。”说着便让人去重新备碗筷吃食。南临阻道:“不碍。”说着仍是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山珍海味一般。
      他将残羹冷炙都吃得差不多,才停下筷子,看着木九道:“先生,朕同你说一件事。”
      木九甚少见他在私下时如此正经,不由得也正襟危坐,听他道:“先生,明日会有数个大臣参你淫邪之罪,因听说搜查到了你给阿嬷的私信。”
      木九一惊,脑中混乱了片刻,立即便理清了思路,道:“那封私信是……”
      “朕明白。”南临道,“今日有几人上了折子,但那封私信的内容并未提及。朕知道先生绝不会的,但也生怕这私信有甚内容使朕措手不及,所以特来问先生,究竟写了什么?”
      木九默然,他不知沈溪的安排南临究竟知道多少,不好说得太过清楚,只得含糊道:“只是提及林夫人的家人。”
      “那就好。”南临点头,抚了抚胸,“那朕便不怕。”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二十五 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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